司望跟了几天司宇的工作,尝试着适应嘈杂的环境,中途也没再退出去,安安静静地待在舞台旁边的角落,听他唱完每一首歌。“不乐意就别傻杵着,我又没强迫说一定每首歌都得听完。”回去的路上,照旧小两口走前边,司望自觉多余地走后边。司宇跟齐昂叨叨,话里话外依旧在点司望。司望也主动应答道:“听了几天,也都听习惯了,不算傻站着。”齐昂顺势碰碰司宇胳膊:“大哥在跟你说话呢,咱好歹得讲礼貌。”本以为又会被回怼,司宇只道:“这天儿也冷,晚上就别跟过来了。”“还好吧,比L市暖和很多。”司望说,“再者,没两天就除夕,你俩也该有假期了。”齐昂回头笑道:“就清闲到初三,过年三天假,得亏只用给妹妹家拜年,不用大费周章地走亲戚。”说完似觉得不妥,赶忙又补充:“也不是我们不想去看叔叔阿姨,主要是我确实不太受人待见。”“你不用跟他解释这么多。”司宇拍了拍齐昂后背,扭头瞧了司望一眼,“他当然晓得我爸妈的脾气。”司望也听得出来,齐昂管他和司源,直接就是称呼的大哥妹妹,但是管他们爸妈还是称呼的叔叔阿姨。“你有这份心就好。”司望跟着劝,“我回来都不愿在家多住几天,更别说你了。”“所以被赶了出来。”司宇有些幸灾乐祸。“多谢二位收留。”司望顺台阶下,“到时给司源拜年,记得带我一个。”司宇又不搭理他了,齐昂忙又履行嘴替职责:“那肯定的。”“你就一个人回来了?”司宇牵了齐昂的手,将他拉到人行道的右侧,给司望留了个可以上前的位置。“就我一个。”司望顺口答,紧走两步,和小两口并肩而行,“我爱人有事儿要办,便没跟我一块。”“我就说你那么大年纪,”司宇笑了声,“是得谈个恋爱了。”“是哥夫还是嫂子?”和司源那天一模一样的问题,但从司宇嘴里问出来又有种别样的含义。司望估摸着这大概是真正和好的信号,但又怕吓着人,按耐住欣喜不动声色道:“你们该喊哥夫,他跟我同岁,是个Alpha。”“难怪捂得那么严实。”司宇冷哼。齐昂打圆场道:“有机会得请哥夫来好好聚一聚。”“肯定有那个机会。”司望也没在意,不自觉笑弯了眼睛,“今年开年后吧,有那个机会。”“再不济还可以打视频,他也老早就跟我说这事儿了。”老人咳了半宿,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苏白好说歹说,最后趁其不备将他搀扶下楼,提前约好的车停在楼下。几乎没怎么耽误,二十分钟后,他们便来到最近的医院。苏白挂的急诊,这个点儿也只有急诊开着。他做好了准备,哪怕得到的回复是预想中的“病人情况不好,需要住院观察”,心脏仍是被狠狠地揪紧。“您是病人家属?”值班护士谨慎地问。苏白下意识地摇摇头,又赶忙点头承认。护士却不相信,最终还是苏白请张教授出马,找来负责Z大周边片区的民警证实了老人的拾荒身份,才堪堪请民警在家属负责人那栏签上大名。一夜无眠,还吵得张教授老两口也陪着他无眠。“认识老江以后,我们都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教授却还不忘安慰他,“幸亏你来了,能帮着搭把手。”“我就只是把他老人家送过来。”苏白低着头,双手握拳。右手心里是几根灰白的头发。他大抵是把自己掐疼了,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老师,您有纸巾么?”“我带了,给。”师母很快递了包纸巾。“谢谢师母,一张就够了。”苏白用纸巾把头发包好收进兜里,张教授看出什么,抬手拍拍他肩膀:“不管检查出啥结果,都别忙着告诉老江。”“您是指?”苏白装傻。“DNA检测。”张教授说,“以及他病情的检测结果。”“或者说,病情结果看他个人情况,可以酌情告知。但DNA检测结果就没必要告知了,毕竟你似乎是偷偷拿到他头发样本,并没有征得他本人同意。”“他本人很干脆地拒绝了DNA检测。”话已至此,苏白也不好瞒着教授,“我不明白,我已经说明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为他尽儿女之责。”“你还是太着急了,小苏。”教授语重心长道,“于他而言,你是或者不是,都会成为一个打击。”“我记得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我猜测他继续流浪的原因:怕找不到亲人是一个方面,怕找到亲人又是一个方面。找不到徒增感伤甚至自责,找来了又徒增胆怯甚至羞愧。”“你想想,如果你不是,岂不就让他失望?如果你是,听你讲述身世,他又怎会不愧疚难过?”“那也……不能一直逃避。”苏白没底气道,但抓着纸巾的手没放松。“你还太年轻,总要求着凡事有个结果,有个交代。”教授不徐不疾道,“但是你也要知道,很多事情没结果反倒比有结果要好。”“如果是这样,我永远没法心安。”苏白说,“我是个很自私的人,张老师,我向您承认,我并没有考虑江老师的感受,只是为求自己心安。”“结果再痛苦我也不怕了,我早就痛苦了这些年。”倒是师母打破眼下的僵持:“好了好了,先守着老江度过难关。你们各有各的道理,都没有错处,辩论下去反倒伤了和气。”“小苏,你想做什么尽管做你的,问心无愧即可。老张说的那些,你可以放在心上琢磨,但你的决定我们也是无法干涉的。”苏白点点头:“师母,我知道你们是好心。我意已决,不管怎样的结果我都受得起。”老人被查出是肺癌晚期,再治疗下去无意义,医生都说回去准备后事。苏白再见到老人已经是两天后,老人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他也得到DNA检测的结果,在老人清醒过来看向他时,他心里陡然一颤。他似乎这时才真正看清老人的脸。其实隐约能看出些许神似,但奈何他太像妈妈,似乎没能继承到一点点来自父亲的特征。按照老人对妈妈的熟悉和了解,他该一眼认出苏白的身份,所以刚开始才会避开苏白的问询,又没法拒绝张教授的热情牵线或者还是记挂着苏白,才堪堪答应了苏白的请求。“让你费心了。”老人说。苏白笑笑:“没事。”不自觉地变了调。“看你这表情,我感觉我这病有些严重。”老人似为了宽他的心,难得开起了玩笑。“没有的事儿。”苏白勉强保持平静,“您好好休息……”牙齿打颤咬到了舌头,他到底只唤了声:“江老师。”作者有话要说:被封在家里了,没法上班。估计这两天会多更一点。瘫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