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锦辞第一次真正注意到宁知蝉,在大约半年前,某个并不算特殊的晚上。酒吧内躁动的电子音乐正在播放,舞池里人影杂乱,镭射灯光令人头晕目眩,但瞿锦辞依旧把那晚的宁知蝉记得很清楚。他站在升降台上跳舞,长卷发,红色裙子。当时瞿锦辞的脑子里同时出现了几个不分主次的念头——这就是他爸姘头的儿子,跟学校里那副可怜虫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他很漂亮。而这个漂亮的omega或许即将成为他的继兄。虽然在法律和血缘上是无可争辩的父子,但因为瞿宜珍的缘故,瞿锦辞和宋易勋的关系一直不好。他们关系的彻底恶化是在此不久之前,瞿宜珍旧疾加重,被送进医院抢救住院时。期间她觉得自己命不久矣,非常想要见宋易勋一面,而瞿锦辞此时却发现,当母亲躺在病**,遭受病痛折磨时,宋易勋忽略与她见面的请求,却开始频繁地外出和其他女人约会。当瞿宜珍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后,瞿锦辞便去请了一位口碑很好的私家侦探。侦探的办事效率很高,几天之后,有关宁家母子信息的文件被交到瞿锦辞的手上。文件里有关宁知蝉的内容不多,但十分精彩——男性omega,不久前托宋易勋的关系转进贵族学院,在学院里遭受骚扰和欺凌,疑似拥有女装癖好,背地里偷偷女装到酒吧去做夜场表演。翻阅完文件的全部内容后,不知为什么,瞿锦辞又翻回前页,看了眼宁知蝉的照片。同时他第一次知道了宁知蝉的名字,也第一次记住宁知蝉的脸。彼时瞿锦辞饶有兴味地想,这位未来继兄的私生活比照片上干巴巴的漂亮脸蛋儿看起来要有趣得多。但由于他真正想要报复的人是宋易勋,想要宋易勋最终自取灭亡、茕茕一身,最具有针对性的切入点仍在于宁绍琴。而在此初步构想中,宁知蝉只不过是入不得瞿锦辞的眼、最无关紧要的人。因此瞿锦辞看过便罢了,很快不再刻意回想有关他的一切。在此后一段时间内,瞿锦辞频繁出入宁知蝉工作的酒吧,但也说不上与宁知蝉有什么关系。他去想去的地方娱乐,不会因为某人而特意去哪里,也不会因为某人特意不去。不过在一个月之后的某个晚上,出于某些意外,事态出现了一些超出预想的变数。那晚酒吧的VIP包厢里人很多,世海建筑家的二儿子周克礼组的局,叫了好些人来作陪,但主要目的还是请瞿锦辞来。平日里世海建筑和瞿氏在生意上还算有些交情,此次招标,无非是周克礼动了心思,想走瞿锦辞的门路,还投其所好似的,特意把地点定在这间瞿锦辞近日“情有独钟”的酒吧,甚至安排了几个男男女女的omega,来爬瞿锦辞的怀。原本瞿锦辞只是坐着喝酒,对接近他的几个omega无甚兴趣,周克礼却以为瞿锦辞是默许了这样的行为,因此示意omega们再积极表现,好生伺候。各种各样信息素的味道很快飘散到空气中,气味甜腻,像是雾化的工业糖精。在酒精和欲望的作用下,包厢里所有人都变得飘飘然起来,却在此刻突然传来一声omega的惨叫,浓郁的甜酒味信息素顷刻之间在包厢内蔓延开来。“瞿少,这是怎么了?哪个不长眼的惹您不痛快了?”alpha的高浓度信息素带有极强的压迫感,原本贴在瞿锦辞身边的omega已经畏惧地爬远。周克礼走到瞿锦辞身边,也在强忍不适,有些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滚。”瞿锦辞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声嘶地怒吼道,“都他妈滚出去!”瞿家太子爷毫无征兆地发起脾气,没有人敢违抗他的意思。包厢里很快只剩下瞿锦辞一个人,空气里甜酒味信息素逐渐集聚起来,浓得呛鼻。瞿锦辞抬头,额头表面凸起青色的血管,双眼变得红而狠戾,好像体内正在历经一场火山爆发似的灾害。他有些痛苦地捂住后颈正在胀痛发热的腺体,勉强找出手机,拨通了管家的电话。方才在场的人都不知情,只有与瞿锦辞关系亲近的小部分人知道,由于瞿宜珍怀孕的时候状态很差,影响到了腹中孩子的发育,瞿锦辞从出生起便患有一种先天性的腺体应激症,只不过到分化之后才表现出来。腺体应激症并不算是一种太常见的疾病,多见于分化后的alpha,一旦受到高浓度信息素刺激便有发作的可能性,而后使alpha进入类似正常omega**期的状态,需要靠专门的alpha腺体抑制药物,或与omega高强度的情事来缓解症状。其实如果只是腺体应激,平日只要多加注意即可。但因为瞿家情况特殊,想要通过接近瞿锦辞以求得好处的人很多,同样也有许多心怀鬼胎的人。在瞿锦辞刚分化为alpha不久时,就曾有人试图以此来害他,不过并未得逞。因此瞿锦辞腺体发病时,总是依靠注射抑制药物的方式来缓解,并不给别有用心的人可乘之机。与管家短暂的通话过后,在等待抑制剂送达的时间内,瞿锦辞的应激状态还在逐渐加重。他变得暴躁,难以控制自己,砸了酒桌上的所有东西,地面遍布酒液和玻璃碎屑,但体内的暴戾因子依旧没有得到有效的发泄。一切躁动起源与性的本能关联到一起,欲望迫使理智从身体内抽离。瞿锦辞跪伏在地毯上,肌群鼓起,身体滚烫,额头浮起薄汗,瞳仁黑亮而显得危险,像一头正处于**期的野兽。alpha的身体接受本能的催化,大脑中所有零零碎碎的想法拼凑起来,都在渴望omega柔软的身体,渴望最暴烈和最直白的性。此时,包厢的门锁突然被从外面打开。瞿锦辞本以为来的人是送来抑制剂的管家,但他站起来,被躁与热模糊的视野里,却出现与印象中的文件照片上不太相像、但依旧可以辨认的,宁知蝉十分纯净无害的脸。室外是南港晦暗的夜色,气流裹挟着海洋潮汐的声音。在令人晕眩的彩色灯光下,宁知蝉穿着红色短裙,长卷发显得整个人风情烂漫,在瞿锦辞面前出现的时机那么不合时宜,带着微不可查的绝望和无措向瞿锦辞靠近。抛去廉价的装扮和低俗的舞蹈,其实宁知蝉有一张很清纯很懵懂的脸。他触碰瞿锦辞燥热皮肤的手掌柔软微冷,眼神潮湿,像是南港好似漫无边际的黑夜里,即将溺死在潮汐里的一片花瓣。手机铃声持续地响动起来。瞿锦辞单手握着方向盘驾驶车辆,从没什么意义的回忆中抽离,有些烦躁地将手机关闭,随手扔到一旁的副驾座位上。铃声没有再次响起,车内也并不安静。细小而隐忍的声音从驾驶座的后侧传来,像在瞿锦辞的耳边很轻很慢地吹气,引起并不刺激的痒,但难以忽略。瞿锦辞漫不经心抬眼,看向车子的后视镜。镜中的宁知蝉背对瞿锦辞的视线,身体可怜地蜷缩在车子的后座上发抖,暴露在外的小片皮肤浮出薄汗,潮湿泛粉。在狭窄又遥远的视野里,瞿锦辞仍看到他紧闭的眼睫,微微张开喘息的嘴唇,以及后颈处肿胀不堪的腺体,表面已经被抓出几道带有血点的红印。车内的扶桑花气味热而浓郁,令瞿锦辞感到异常的心烦意乱。“别再弄你的腺体了。”瞿锦辞表情不善地颦眉,命令宁知蝉。不知道有没有听到瞿锦辞的话,宁知蝉手指抠抓腺体的动作顿了顿,很快又像实在忍不住一样,再次用手抓挠着腺体周围的皮肤,产生的刺痛和难以克制的痒感让他浑身**一样发抖。“让你别弄了,你还抓!”瞿锦辞语气很不好地凶他。宁知蝉像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被教育了,呜咽出一点声音。不过他此时意识不清,自控能力甚至不如小孩子,于是对瞿锦辞的话置若罔闻,指甲抠进后颈皮肤,在腺体表面的皮肤留下一弯很深的红印。瞿锦辞眸色浓黑,烦躁地扯了扯领带,似乎突然变得有点忍无可忍。他今天刚拒绝了李家小姐的表白,听女孩嘤嘤哭了半个小时才脱身,本来心情就算不上好,给宁知蝉打了一通电话想要见他,结果他还敢挂断。红灯的等待时间内,瞿锦辞在路口停了车。他用力从脖子上扯下领带,转身向后,单手拢住宁知蝉不肯听话的两只手,有点粗暴地用领带绑住了宁知蝉的手腕。宁知蝉下意识挣扎着动了动胳膊,但因为瞿锦辞的力气大很多,他的反抗即刻变得无效。碰不到腺体,宁知蝉无措地闷哼了两声,听起来有些委屈。不过瞿锦辞的脾气向来不算好,耐心很快被耗尽,于是忽略宁知蝉发出的声音,转回身不再看他,重新发动了车子。车内载着一个处于**状态的omega,安全起见,瞿锦辞没有打开车窗。封闭的空间变得有些沉闷,像灌满棉花和羽绒的枕头,带来不至于令人窒息的呼吸困难、柔软和包裹似的热与干燥。到达酒店门口后,有人替瞿锦辞打开车门。他下车,走到后面,动作不算温柔地将宁知蝉从后座拖出来,而后抱着他走进酒店,乘电梯上行。宁知蝉最近变得越来越瘦,抱着他其实并不费力。但怀里的身体温热而软,宁知蝉将脸贴在瞿锦辞的肩膀上,发出很轻很黏稠的鼻音,被绑住的手依旧紧紧抓着瞿锦辞外套的袖子,像是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瞿锦辞感到体内骤然涌起的热度,额前和后颈浮出薄汗。他抱着宁知蝉走进房间,将人放到**,短暂地离开了一会儿。宁知蝉的身体很软,整个人陷进床铺里。他的脑子很乱,昏昏沉沉,并且有些轻微耳鸣。在**的高热中勉强保留了微薄的意识,宁知蝉恍惚间听到脚步声,空气中似乎弥漫着很淡的甜酒气味,但很不真实,所有感官都被挤压和隔绝起来,令他有种溺水的错觉。双手被束缚着,宁知蝉动弹不得。只感觉到身体在不断地下沉,下沉,胸腔被强烈地挤压,海水倒灌进肺里。很快就会死了吧。宁知蝉想。其实这样死掉也没什么不好,溺水的痛苦对宁知蝉而言并不算难以忍受,但还是会感到有些难过。他在逐渐加剧的濒死感中睁开眼,感觉眼睛里、脸上,到处都是流动的**,似乎能看到涌动着的、不透光的黑色海面,但好像又看到不太真切的、很远也很模糊的脸。是救他的人吗?宁知蝉短暂地产生这样的想法。说来有点可笑,他原本以为自己心如死灰,已经不想继续活下去了,但看到像幻觉一样模糊、可能会愿意救他的人,宁知蝉才可悲地发觉,原来自己还是想的。“你是谁。”宁知蝉声音虚弱地开口。不知道瞿锦辞是没听到还是不屑回应,他没有说话,站在床边,沉默地垂眸看了宁知蝉少时,而后微微俯下身体靠近宁知蝉。他用一只手将宁知蝉被领带缚住的手腕摁到**,另一只手掀起宁知蝉的衣服下摆,手掌蹭过小腹,开始脱掉宁知蝉身上的衣服。宁知蝉的皮肤因发热而变得轻微潮湿,被瞿锦辞碰触过的部位浮出一层很小的鸡皮疙瘩。不知为什么,宁知蝉突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一边努力摆脱手腕上的控制,一边扭动着身体,声音凄厉,崩溃地大哭起来:“不要!为什么这样对我!救命……救救我!”“我不是宋易勋。”瞿锦辞声音很沉,带着难以压抑的怒意。“你是脑子有问题还是真的心甘情愿想被人搞啊,不知道宋易勋对你什么企图吗?连他递给你的酒你也敢喝?”瞿锦辞一错不错地盯着宁知蝉,手上力量收紧了一点,再次轻易控制住了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声音很冷地说:“你现在给我看看清楚,我到底是谁。”瞿锦辞的瞳色很深,宁知蝉在流泪时轻微地失神,艰难地看他的眼睛,犹如即将溺毙的人紧抓浮木。“……瞿锦辞。”宁知蝉有点茫然地叫他。瞿锦辞“嗯”了一声,没有继续动作,只是看着宁知蝉。宁知蝉眨了眨眼,眼泪一直从眼角掉进床铺里,但他似乎得到解救自己的咒语,不太确定地又继续叫他:“瞿锦辞。”“知道就好。”瞿锦辞放开宁知蝉的手,没什么表情地垂下眼,继续脱掉宁知蝉的所有衣服,又将床边的裙子拿起来。直到他帮宁知蝉换好裙子,装扮好长发,宁知蝉都没有再过多地挣扎,只是茫然地看着瞿锦辞。飘窗外是南港夏末少有的晴天,瞿锦辞将窗帘拉起来,屋内变得昏暗。**不断从眼角掉进被子里,代替南港阴雨的天空,产生类似降水的声音和痕迹。红色裙摆在床边散开,宁知蝉的身体呈现被控制的姿态,像畏寒一样不停发抖,看起来有些狼狈,瞿锦辞便将他的腿分开了一点,用手臂将宁知蝉环抱起来。瞿锦辞的身体很热,眼睛很黑,目光像棱角切割锋利的宝石,看宁知蝉颤抖的嘴唇,“想说什么?”“你也全都知道……”宁知蝉的声音颤抖,问瞿锦辞,“是不是?”瞿锦辞没有说话,垂着眼,伸手抹掉宁知蝉的一滴眼泪。但宁知蝉的眼泪越来越多,擦掉一滴马上又有新的掉下来,打湿瞿锦辞的指尖,瞿锦辞便不再擦了。“……救我。”宁知蝉突然说。他呼吸不稳,声音断断续续,很湿的眼睛地仰视瞿锦辞:“瞿锦辞……求你,可不可以,救我。”“可以。”瞿锦辞没太犹豫地说,好像他答应宁知蝉的所有事,轻而易举都能做到。他用手掰过宁知蝉的下巴,拨开凌乱的发丝,看着宁知蝉潮红迷乱的脸,对他说:“我救你。宁知蝉。”可能因为第一次听瞿锦辞叫他的名字,宁知蝉怔了怔,有点迟钝地回过神看瞿锦辞,但眼神很快重新变得涣散。好像真的很累似的,宁知蝉没再说话,缓慢将眼睛闭了起来。他的身体周围萦绕着浓郁的信息素,正在难以控制、毫不掩饰地向alpha求欢。于是瞿锦辞低下头,开始和宁知蝉接一个充满情欲的、很湿的吻。不知为什么,在接吻的时候,瞿锦辞反常地回想起记忆中许多个宁知蝉。以往他不喜欢看宁知蝉的眼睛,笃定自己会更喜欢宁知蝉现在眼睫低垂、示弱和走投无路的样子。因为宁知蝉的眼睛看起来太无辜太干净,只有这样才显得并不那么纯情或刻意,不那么令人生厌。但此时此刻,宁知蝉闭着眼的样子近在眼前,瞿锦辞却感到情绪和理智突然向某处倒戈的倾向。闻到扶桑花的香气,凝视宁知蝉紧闭的双眼,都令他产生类似的错觉。瞿锦辞也不明白为什么。或许是因为逐渐失控的腺体和信息素,又或是因为一直在流泪的宁知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