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的门被打开,瞿锦辞先走出来。方才他打着去“关心继兄”的名义去找宁知蝉,不过现在似乎没有要回席的意思,径直路过了餐厅。身后宁知蝉的步伐略显局促,没有主见地跟着瞿锦辞走。“站住。”宋易勋的声音从餐厅传过来,“这么晚了,你们要去哪里?”瞿锦辞顿了顿,不耐烦地敷衍道:“出去。”宋易勋反常地突然发了怒,站了起来,语气听起来很不好地说:“瞿锦辞,你给我拎清楚点,家里不是你犯浑的地方。”“我犯浑?”瞿锦辞显然并不在乎,很轻地挑了挑眉,有些好笑地说,“爸,您不是一直期望我能和他们母子和睦相处吗?现在我愿意带他出去,也算是培养感情,怎么就又成了犯浑呢?”“你……”宋易勋被他呛得有点无话可说。瞿锦辞又看了眼一旁有些坐立不安的宁绍琴,便又问她:“宁女士,你有意见吗?”宁知蝉一言不发,站在瞿锦辞的身后。他没有注意到宋易勋难看的脸色,也不知道宁绍琴对此是何反应,因为瞿锦辞的身材十分高大,宽阔的后背占据宁知蝉所有的视野。过了少时,瞿锦辞转过身,看向宁知蝉。他走近了一点,用一种略显暧昧的姿势,很轻地拍了下宁知蝉的腰,低声告诉他:“走了。”宁知蝉神色茫然,就好像正在扮演闹剧中最不重要的小角色一样,没有自己的意志,无条件配合演出,被瞿锦辞带着,从房子里走了出去。瞿锦辞驾驶车子飞速行驶,发动机张扬的轰鸣声贯穿整条公路。车窗被打开了一点,冷而干燥的空气从缝隙里呼呼吹进来,宁知蝉坐在副驾驶上,有点畏寒似的缩着身子,偏着头,看窗外倒退的夜景。车在路口遇到红灯,车子突然减速,宁知蝉的身体随惯性晃了一下,胸骨被安全带勒得有点痛,但还是一直把头偏着。“你看什么呢?”瞿锦辞停稳车子,随意地问宁知蝉。富人区的街道绿化做得很好,街边的行道树和灌木规律地种植,路旁还有一片很长的、种满花和藤蔓的矮栅栏。车速快的时候,视野里满是模糊的虚影,但这个时节花已经谢得差不多了,能看得清的时候,反而显得不太美观。宁知蝉将头转了回来,诚实地告诉瞿锦辞:“看路边的栅栏,有很多花。”“是么。”瞿锦辞好像以前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凑过来一点,似乎突然产生了好奇,“花在哪儿?你喜欢这种花吗?”宁知蝉很轻地摇摇头:“这个季节,大概都已经枯了。”瞿锦辞“哦”了一声,没什么留恋地把视线从窗外挪回宁知蝉的脸上,听起来满不在乎地说:“那有什么好看的。”宁知蝉便乖觉地说道:“不看了。”在昏暗狭小的空间里,瞿锦辞离宁知蝉很近。他垂眼看了宁知蝉一会儿,不知为什么,突然伸出手,很轻地碰了一下宁知蝉的眼皮。宁知蝉条件反射地眨眼,眼球表面立刻浮现出酸和胀痛,但可能因为空气一直从窗口灌进来,眼睛被吹得很干涩,让他有种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感觉。但其实宁知蝉现在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难受是身体上的,也没那么想哭。瞿锦辞放下手,又继续看了宁知蝉少时,似乎确认好什么事情,然后毫无征兆地低下头,开始跟宁知蝉接一个很湿的吻。他身上有很淡的甜酒信息素,气味像是把宁知蝉包裹住一样。其实宁知蝉并不讨厌甜酒信息素的味道,但同样也不喜欢,是因为这种气味总是轻易地被和性、欺骗,以及各种对宁知蝉而言算不上好的事情联系在一起。然而当瞿锦辞靠近宁知蝉,如果愿意仅仅给他一些单纯的拥抱和吻时,同样也为宁知蝉带来一点微不足道的、可以被称作安全感的东西,才会令宁知蝉变得无法拒绝。酒店的房间里,只有门口开了两盏壁灯。瞿锦辞带着宁知蝉穿过光线微弱的玄关和大厅,回到卧室里。宁知蝉很快被瞿锦辞压到**,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但熟练地再次开始接吻。瞿锦辞吻得很急切,宁知蝉也产生同样的错觉,像两个常年独自行走在茫茫大漠中的旅人,在彼此眼中成为唯一一抹鲜活的颜色,他们急不可耐地汲取水和氧气,在对方热和潮湿的呼吸里。卧室原本一点光都没有,宁知蝉闭着眼睛和瞿锦辞接了一会儿吻,突然有桔红色的光亮透过眼皮。瞿锦辞打开了床头的灯,撑着手臂从宁知蝉身上起来了一点。宁知蝉睁开眼睛,看到瞿锦辞被暖光柔化的、很近的侧脸,眼睛像黑色河流上浮动的波光,略微急促的呼吸落在他的脸上。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瞿锦辞盯着宁知蝉看了一会儿,突然从宁知蝉身上离开了,下了床走到卧室外,又很快折返,站在床头,居高临下地俯视宁知蝉,臂弯里多出一条红色的裙子。他伸直手臂,裙子带着点与材质不符的重量,落到宁知蝉的身上。瞿锦辞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带着点刻意为之的侮辱性,语气不太好地命令宁知蝉:“换上。”宁知蝉的眼睛有些失焦,像正在做一场梦,很留恋地没来得及醒。裙子轻薄的纱料里包裹着重物,坚硬的边缘撞到皮肤下略微凸起的肋骨上,引发的钝痛让宁知蝉瞬间变得清醒了很多。他眨了眨眼,从**坐了起来,从裙子下摸到一个很硬的盒子,有点迷茫地抬头看瞿锦辞。不过瞿锦辞没有讲话,以往并不避讳宁知蝉换裙子,今天却反常地不再看了,转身绕过宁知蝉,到阳台上站了一会儿,点燃了一支烟。夜风顺着窗口吹进来,混着被冲淡的烟气,有种梦醒时分、不至于刺骨的寒凉。宁知蝉慢吞吞地换上裙装。他觉得今天瞿锦辞的行为有点反常,但想想其实也没那么难懂,因为瞿锦辞是很苛刻、很挑剔的那种人,从来不会委屈自己,也不包容或忍受自己不喜欢的东西。瞿锦辞喜欢**,但不喜欢宁知蝉。穿红色裙子的了了可以,宁知蝉不可以。瞿锦辞的烟吸到一半,敏锐地听到身后的窸窣声停了下来。他在栏杆上灭了烟,关门回到室内。宁知蝉已经换好了裙子,裙摆有些短,整个背部是镂空的,有种不至于低俗的风情,符合瞿锦辞的品味。但因为宁知蝉今天来得匆忙,并没有准备假发,即便长相十分清秀,看起来依旧有点不伦不类。不过瞿锦辞反常地没有苛责,向宁知蝉走过去,问:“怎么了?”宁知蝉有点无措地站在原地,手里抱着一个扁方的黑色盒子,看瞿锦辞越走越近,声音很小地说:“这个,我不太知道,应该戴在哪里。”盒子被掀开了,黑色的丝绒上摆放着一条银色的细链,周围缀着一圈红色的宝石,在暗光下依旧通透,看起来十分昂贵。瞿锦辞垂眼,很轻地笑了一下,告诉宁知蝉:“要戴在腰上。”这条腰链是在几周以前瞿锦辞托人在国外订做的,今天刚抵达南港,过海关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瞿锦辞今天还为此亲自跑了一趟,才将它取了回来。不过给宁知蝉的东西都算不上多重要,只是因为宁知蝉的腰很细很薄,瞿锦辞想在**的时候看到宁知蝉戴上。宁知蝉得到答案,看着瞿锦辞,依旧没有动作。他看着瞿锦辞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看起来有种不合时宜的纯情,抱着请趣用品包装盒子的表情,像小孩子抱紧毛绒玩具。但宁知蝉没有玩具,他是瞿锦辞的玩具。瞿锦辞伸手,把宁知蝉拉近了一点,拿起盒子里的腰链,对即将被他使用的宁知蝉产生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体贴:“我来帮你吧。”金属带着有些冰冷的温度,像冷血动物缠住猎物一样,缠住宁知蝉的腰。但瞿锦辞的体温要更高一些,贴近宁知蝉的身体,用很像是在拥抱的姿势,让宁知蝉的痛苦稍微减少了一点。宁知蝉想,可能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产生错觉。瞿锦辞擅长制造暧昧,这些都是他惯用的手段,他和其他人暧昧的时候,或许也是这个样子的。不过与其他暧昧对象相比,宁知蝉觉得自己可能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接吻和拥抱并不是他们表达爱意的方式,只是**时虚情假意但必要的前戏,拥有很强的欺骗性,让亲密的假象变得不那么生硬和荒唐。腰链比看起来重一点,宁知蝉听到锁扣被按下的声音,瞿锦辞也不再抱他,才知道已经戴好了。“不许随随便便摘掉。这腰链上有一把特殊的锁,你是打不开的。”瞿锦辞像突然喜欢上一件玩具的小孩子,带着不算太过伤人的独占欲,告诉宁知蝉,“只有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