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锦辞开车带着宁知蝉漫无目的地兜了一会儿风,汽水瓶子逐渐变得空了,他们一起回去。下车的时候,瞿锦辞看起来十分愉快,并且特意把空汽水瓶一起带了回去。汽水只是普通的街边汽水,味道也算不上好,充斥着有点可以说是劣质的、过度的甜蜜,瞿锦辞却鲜见地没有挑剔,反而异常珍视,对待一瓶汽水仿佛对待什么珍贵的奖励,就好像这辈子从来没有喝过汽水。他们住得很近,下车之后,瞿锦辞顺理成章跟着宁知蝉走进楼内。他把宁知蝉送到家门口,看着宁知蝉开门走进去,在宁知蝉家门口站了少时,看着宁知蝉,宁知蝉没有冷酷地关起门,瞿锦辞便自然地再次走进了宁知蝉家中。其实瞿锦辞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不过只要能在可以看得到宁知蝉的地方,他觉得什么都不做也很好。宁知蝉回家后其实有很多事情要做,先是和瞿锦辞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发觉瞿锦辞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于是站了起来,而后在瞿锦辞的视线中完成了喂猫、陪小猫玩、处理衣服和沙发上的毛等一系列工作,最终变得无事可做,又重新坐回了沙发上。瞿锦辞偏了偏头,视线被宁知蝉牵动着,眼睛在暗光下弥漫着化开似的温柔,像是把宁知蝉包裹起来一样。宁知蝉有点忍不住问:“瞿锦辞,怎么了啊……”“没怎么。”瞿锦辞眨了眨眼,突然叫宁知蝉:“了了。”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有点不太确定地问宁知蝉:“刚刚你说,我们一起回南港……是真的吗?没有在骗我吧?”宁知蝉低了低头,避开瞿锦辞的目光,倒不是因为后悔,只是一直被瞿锦辞这样的眼神看着,宁知蝉觉得有点不适应,不过还是回答了瞿锦辞:“我……没有骗你啊。”“那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回去呢?”瞿锦辞很快地又问。宁知蝉看了看自己的房子,想着租约其实没有剩下太长时间,尽快搬走也不是不可以,辞掉工作也不是太麻烦,但他这次不想再像逃亡一样,拖着行李箱匆匆忙忙地走。他想要把家中的东西整理一下,之前因为搬家匆忙,宁知蝉都没有时间整理。而且瞿锦辞最近断断续续送给他的东西太多了,收整起来也有些麻烦,但宁知蝉不想丢下任何一件,他想要全部都带走。“要等我收拾一下行李吧。”宁知蝉回答道。“那要收拾多久呢?”瞿锦辞又问。“我白天还要去工作,晚上回来之后,趁着空闲时间整理……”宁知蝉大致想了想,告诉瞿锦辞,“如果快一点的话,大概三四天就可以整理好了。”瞿锦辞得到回答,有点孩子气地抿了抿嘴唇,看起来好像对这个答案并不是很满意。他低下头,“哦”了一声,手中握着汽水瓶子,把瓶身握得有些热了。过了一会儿,瞿锦辞又抬头看向宁知蝉,问他:“了了,你白天工作,晚上回来理东西太辛苦了,不如这样,我找专门的人来帮你理,这样最多就只要一整天。”“这样一来,你也不会太累。”瞿锦辞露出有些乖觉的表情,征询宁知蝉的意见:“你觉得好不好?”宁知蝉顿了顿,似乎仍有些犹豫,瞿锦辞便又说:“我明天留在这里看着,保证一件东西都不会弄丢的。”“可是……你明天不用回南港了吗?”宁知蝉有些迟疑地问。“我们回南港的话,公司的重心就不用挪来琼海这边,董事会也不需要没完没了地继续开了,我明天可以不回去。”瞿锦辞说,“而且如果再回南港,我想是我们一起回去的。”“你都说没有骗我了。”瞿锦辞的眼睛黑得微微发亮,看着宁知蝉,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无比真挚恳切,很轻地说,“了了,一起回去。”瞿锦辞把一切都想得十分周全,宁知蝉找不到任何可以拒绝的余地,于是答应了瞿锦辞,说:“好吧。”“那明早我送你上班,晚上再接你一起回去。”瞿锦辞有些开心地说。宁知蝉依旧没什么其它想法,很轻地点了点头。接连得到宁知蝉的同意,瞿锦辞产生了有些得寸进尺的想法。“了了,都已经好晚了,明天有这么多事情,该睡了。”他看了看窗外的黑夜,眼睛略显疲惫地缓慢眨了眨,有些可怜地对宁知蝉说,“可我一个人总是睡不好。”宁知蝉的眼睛晃了晃,有点迷茫地抬头看着瞿锦辞。他额前的头发长长了一点,柔软地垂在额前,或许因为喝过冰冷的汽水,他的嘴唇看起来有些红,皮肤却很白皙,在暖色的光晕漫开的空气中,散发着人体的温暖和很淡的香气。瞿锦辞看了他少时,忍不住想到一些不该想的事情,尝试着强迫自己终止此类念头,但反应还是起得很明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宁知蝉也发现了,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垂着眼不敢再看瞿锦辞,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无措,很轻地问:“瞿锦辞,你现在是想要和我……睡觉吗?”“了了,我没有那个意思……”瞿锦辞低下头,紧皱起眉头,声音有些干巴巴地说:“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刚刚的话你就当我没有说过吧。”瞿锦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懊恼和挫败,“了了,你不要放在心上,也不要害怕我,求你了,可以吗?”宁知蝉的肩膀很轻地缩着,抱着自己的手臂和身体,瞿锦辞现在已经知道了,这是宁知蝉感到紧张和害怕时下意识的表现,但还是对瞿锦辞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沉默了少时,瞿锦辞站了起来,对宁知蝉说:“了了,那我先回去了。”宁知蝉声音很闷地“嗯”了一声,还是没有抬头看瞿锦辞,瞿锦辞在原地站了片刻,便从宁知蝉的家中离开了。连日奔波忙碌,其实瞿锦辞感到有些累了,但只要想到宁知蝉缩着身体、不肯看他的样子,瞿锦辞又立刻睡意全无。想着明天可以和宁知蝉一起回南港,瞿锦辞立刻让助理联系好明天负责帮宁知蝉整理物品的人,而后又环顾整间房子,自顾自地开始清点和整理当初在装修房子时挑选的、瞿锦辞想宁知蝉可能会觉得喜欢的东西。直到天边泛起深灰色的微光,瞿锦辞终于有了点睡意,不过也没有睡太久。他在清晨的时候醒来,而后快速地洗漱,刮了胡子理好头发,换了身笔挺的西装,按照宁知蝉出门的时间,看起来颇为正式地去敲他的门。而宁知蝉穿得很简单,白色T恤垂在他的身上,看起来柔软而舒适。似乎弥留着还未尽数散去的睡意,宁知蝉帮瞿锦辞打开门的动作有些慢,站在门口。他的眼睛很大,眼神却有点迷惘地看着瞿锦辞,说话时尾音不太清晰地粘在一起,声音像是下意识在撒娇,简直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很轻地说:“瞿锦辞,你来得好早。”没有人再提起昨晚的事,瞿锦辞等了宁知蝉一会儿,而后两人去吃了早餐,瞿锦辞将宁知蝉送到了自闭儿童治疗服务中心。当他独自返回时,负责帮助宁知蝉整理物品的人已经到了,瞿锦辞用宁知蝉给他的钥匙打开了门。整理人员的行动有条不紊,立即按照物品由大到小的顺序分门别类进行整理,瞿锦辞便在屋子里走着。仿佛一名天赋异禀但虚心好学的学生,瞿锦辞看着宁知蝉的房间,努力开始了解真实的、而非他记忆中的宁知蝉,学习他的喜恶、习惯,给予和接受爱的方式,未来也将投入毕生精力用于学习一门名为“宁知蝉”的科目。宁知蝉的房子不算大,东西其实也没有太多。不到中午的时候,体积稍大的物品很快便被收完了,整理人员四散到不同的房间,开始收整小件物品。瞿锦辞正在宁知蝉的卧室,看整理员将宁知蝉的衣服和裙子收起来,另一个整理员走进了屋子,负责整理宁知蝉床头和抽屉里的所有物品。他把玩偶和台灯放到箱子里,将抽屉里其余的东西放进稍小的盒子中。床头放着一支逗猫棒,整理员取下来,下意识抖了抖,顶端的铃铛发出声响,潜伏多时、伺机而动的小橘猫突然从床角边跳了出来。猫跳起来抓逗猫棒顶端的羽毛,没能抓到,却把刚刚整理好的盒子掀翻了,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整理员收起逗猫棒,不住地对瞿锦辞道歉,好在应该没有东西被摔坏,瞿锦辞便没有追究。他难得好脾气,想要帮忙将宁知蝉的东西收回去,弯下腰的时候,看到自己脚边躺着一个很小的玻璃瓶。玻璃瓶子只有拇指大小,用软木塞塞着瓶口,看起来像是小孩子会把写着愿望的纸条放进瓶中、或者全部装满纸星星的那种许愿瓶。不过宁知蝉的许愿瓶中没有写着愿望的纸条,也没有星星。瓶中装着的东西体积很小,一条金属的链条相互缠绕着,只占据了很小的、瓶子底部的一点空间,通体透明的玻璃瓶因此显得空**。很暗的红色光点透过瓶身,随着角度变换而逐渐明亮,在视野中变得醒目起来。瞿锦辞看到了那颗水滴形状的红宝石。是他亲自精挑细选过的那一颗,曾经缀在宁知蝉的皮肤表面、很漂亮的那一颗。被他紧攥在手里,产生了难以抵抗的欲望和动摇;宁知蝉久违地在他怀中哭泣的夜晚,因为不被宁知蝉喜欢,所以应该已经被丢掉。整理员将其它物品重新收回盒中,将盒子放到瞿锦辞面前。瞿锦辞将许愿瓶捏在手中,沉默地看了少时,将瓶子很轻地放回了盒子中。当天下午,整理好的物品随车出发。瞿锦辞开车到自闭儿童服务中心接宁知蝉,在黄昏时分离开琼海,到达南港时已经是黑夜。因为瞿锦辞没有开得很快,车程接近五个小时。崾殽宁知蝉在车上有些昏昏欲睡时,瞿锦辞关掉了窗子和音乐,将空调调至舒适温度,将一条薄毯盖到宁知蝉身上,宁知蝉便陷入了睡眠。当他再次醒来时,身体紧贴在温暖的怀中,宁知蝉闻到属于南港的风的、潮湿的气味,夹杂着一点淡而温热的甜酒气味。宁知蝉睁开眼,瞿锦辞低头看了看他,抱着他穿过夜色中的别墅花园。“瞿锦辞。”宁知蝉有点难为情地说,“你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瞿锦辞笑了笑,说“好”,又继续向前走了一点,让宁知蝉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和宁知蝉一起走进别墅内。这是瞿锦辞不久前在南港近郊置办的一套房子,比原来的别墅要小一点,但装修的色调十分柔和,看起来温暖而崭新,没有任何不好的回忆。宁知蝉的房间是主卧,充斥着明亮和柔软的元素,窗口面向花园,地上铺着乳白色的绒线地毯,看起来像是一片柔软的奶油做成的云朵。他的东西被提前送过来,已经被整理好,分布在房间的每一处,宁知蝉一进门便发现被摆放在床的正中央、很显眼的橘色小猫玩偶,粉红色的兔子则被放在一旁床头的柜子上。看过卧室后,庄叔带宁知蝉熟悉了整栋房子,到每个房间看了看。不过说来有些奇怪,别墅共有两层,可供人休息的房间很多,却只有宁知蝉所在的一间被很好地整理了出来,其它客房都是空空****的,甚至没有摆放必要的家具。宁知蝉有些想不清楚,不由得联想到昨晚的事。如果只有一个房间,那么瞿锦辞要住在哪里呢?是要和他住在一起吗?“了了。”瞿锦辞突然从身后叫宁知蝉。他的声音不大,但宁知蝉还是感到有点不安,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回头看瞿锦辞。“我吓到你了。”瞿锦辞看起来有些愧疚,走过来一点,声音刻意放轻了些,告诉宁知蝉,“晚餐已经准备好了,一起去吃吧。”宁知蝉点了点头,和瞿锦辞一同下了楼,坐在餐桌旁。“房间还喜欢吗?”瞿锦辞问。“很漂亮,谢谢你。”宁知蝉说。“那就好。”瞿锦辞低着头在帮宁知蝉剥一只虾,告诉宁知蝉,“时间有点仓促,房间是临时收拾出来的,有什么缺的少的都告诉庄叔。”他把剥好的虾放进宁知蝉面前的盘子里,顿了顿,突然又改变了主意:“还是直接告诉我吧,这样你就能多跟我讲讲话了。”宁知蝉看着盘子里的虾,有点局促地“嗯”了一声,叉起虾慢吞吞吃掉了。他不知道该不该问瞿锦辞晚上要住在哪里的问题,瞿锦辞一直把虾剥给他,也让宁知蝉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宁知蝉的食量不大,很快说自己吃不下了,瞿锦辞吃完有些冷掉的餐点,让佣人来收东西。晚餐结束后,他们在花园散了散步。但宁知蝉觉得今天有点累了,再次路过别墅门口的时候,暖光从窗口落到身上,宁知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一点眼泪。“困了?”瞿锦辞问。宁知蝉看着瞿锦辞,原本下意识想要否认,但瞿锦辞很快地说:“你回去睡吧。”“那我……”瞿锦辞看着宁知蝉,顿了顿,“了了,那我走了。”他这样说着,仍然站在原地,又看了宁知蝉一会儿。宁知蝉也站着没有动,瞿锦辞便催促他:“快点回房吧。”宁知蝉张了张嘴,但迟疑了片刻,不知道该说什么,瞿锦辞看着他,很轻地笑了笑,对宁知蝉说:“别担心,那我先走。”他转过身,背影看起来宽阔挺拔,但也有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孤独和落寞。“瞿锦辞。”不知为什么,宁知蝉忍不住叫他。瞿锦辞闻声很快回了回头,但没有走过来,站在原地,声音很低沉也很温柔地问宁知蝉:“怎么啦?还想我再陪你一会儿吗?”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宁知蝉的心脏迅速泛起一阵迟钝的、拉扯式的失落,却没有很快消失。他很轻地对瞿锦辞摇了摇头,而后瞿锦辞没有说话。宁知蝉站在原地,看着瞿锦辞的背影缓慢走进夜色里,直到看不见。-----再搞……最后……一点……事情……(作者阳光健康吉祥地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