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一旁的大爷早就看不惯郭家生的流氓儿子了,也忍不住说了一句:“这还是在家门口你们就能对江晃动手,背地里还不知道要怎么欺负人,人家江晃还瘸着腿,你们干这事儿可真是……”李兴自知理亏,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不能把街坊邻居都得罪干净,只能干赔着笑脸,连拉带拽地把自己儿子推进屋里去。郭洋不乐意,恶狠狠地盯着江晃,李兴一脚踹到郭洋的小腿上,道:“赶紧回屋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的。”送走那两个瘟神之后,关然把钢筋往旁边一扔,这才把安全帽给江晃扣在脑袋上,道:“大过年的你还瞎折腾什么劲?”江晃把抽完的烟头往地上一扔,道:“有点儿生意要谈,过年还不是要吃饭。”大妈笑道:“江晃,晚上带着小余来婶儿这儿吃年夜饭。”“带她做什么?”江晃觉得莫名其妙。大妈:“我听关然说你两不是好上了吗?我和你叔还等着吃你两的喜酒。”江晃微蹙眉头,看了一眼关然,关然耸了耸肩就糊弄过去了。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江晃无奈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婶儿,人家小余有对象呢,要是让他对象知道,我另一条腿不也得被打瘸?”“呸呸呸,瘸什么瘸?”大妈皱紧眉头,道:“这孩子,成天就知道瞎说。”江晃看了眼时间,道:“行,我这赶时间先走了,有空再过来玩儿。”眼看着江晃就要把车开走了,关然眼疾手快地抬腿坐在电瓶后面,一双手紧紧地环在江晃腰上。开了一段距离之后,江晃笑道:“你挺损的呀,刚才吼这么大声,让那李兴和郭洋母子俩吃这么大的亏。”关然把手揣进了江晃的衣服口袋里,道:“郭洋那孙子这么阴,我反正是被他搞怕了,逮着机会就得好好收拾他一次,什么东西?”江晃眼睛直视着前方,道:“你别老跟别人乱说我和余筝言的事儿,八字都没一撇呢,就小余小余的,要让她两个哥哥知道了,又得来挑事儿。”关然:“怕什么呀?那余筝言不是经常往你店里跑吗?你两又是合作伙伴,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江晃脸色严肃了些,一本正经道:“她有男朋友,你也别学着人家乱点鸳鸯谱,我是没什么,人家一姑娘家,到时候弄得多尴尬。”“你他妈都二十六七了,你要是谈了我能给你操心这么多?别不知道着急,等你开窍黄花儿菜都凉了。”江晃:“管好你自个儿的事儿,我用不着你操心,一天天瞎参和什么。”关然:“行行行,你不让我管我还不乐意管了。”江晃把车开到一个酒楼停下,这几年他生意做得上道,开了好几家羊肉粉连锁店,结果供应辣椒的商家给涨价了,要是涨个一块两块也就算了,一涨就是十几块,还专挑不好的货。没办法,他就只能在大年三十这天跟供应商谈谈,供应商是个秃了头的中年男人,姓王,叫王四儿,江晃就跟着大家一口一个“王四儿”的叫。自从家里破了产之后,江晃为人低调了很多,人情世故他也观察得仔细,再加上瘸了腿的原因,他就越发地放低了姿态。王四儿也不为难他,客气地称他为“江老板”,偌大的包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却有四副碗筷。江晃道:“这另外两副碗筷是……”“哦,是这样,一会儿还有两个人要来。”王四儿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喝了口水,道:“是从新疆总部那边来的,说是要谈葡萄干加工的项目。”江晃自个儿羊肉粉店的事情都没有搞清楚,哪里有心情去操心别人葡萄干的事情?他说:“你们谈生意,我在这儿不方便吧!”王四儿摆手笑了笑,道:“大家都是出来做生意的,没有什么不方便,多认识个朋友多条路嘛。”江晃跟他面上笑嘻嘻,实际上早就想丢下杆子走人,但他又不好直接驳了王四儿的面子。江晃在这儿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好半天才终于把人给等来了,两个男的一前一后地走进包间。王四儿赶忙站起身来和他们握手打招呼,道:“祁总,这可终于把你给盼来了。”这两个人里面,年纪轻的那个江晃不认识,但是穿着黑色羽绒服的那个高个儿,就是化成了灰江晃都认得出来。这世界上有那么多条路,有那么多种见面儿的方式,他自小养大的“便宜儿子”竟会与他在这儿见面。王四儿道:“小江啊,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从总部调过来的祁总。”“……”江晃犹如见了鬼,这狗屁运气,老天爷不是摆明了整人吗?虽然一肚子的火气,但江晃还是保持住了基本的体面,站起身不冷不热地和他这个干儿子握手,道:“祁总。”祁鹤楼明显的一愣,也没想到会在生意场上和他干爹打照面,敷衍地打了个招呼之后,江晃就把手缩回来了。祁鹤楼却仍保持着握手的姿势怔了两秒,还是杨昭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啊?”杨昭凑到祁鹤楼耳边,小声提醒道:“该坐下了祁总。”之后祁鹤楼和王四儿一直在谈加工葡萄干的事情,辣椒价格的事情王四儿是一个字都没提,江晃完完全全就成了来给他撑场面的小弟儿。饭吃到一半之后,祁鹤楼点了一支烟来抽,杨昭也从兜里掏出烟盒,递了一支给王四儿,然后又递了一支给江晃,道:“抽烟吗?江老板。”按一般的人情来说,江晃不该拒绝那支烟,但一看到是黄鹤楼的牌子他就觉得恶心,别说抽了,跟这三字挂点儿钩的东西他都看不上。“我不抽黄鹤楼。”“为什么?”杨昭也没继续给他递,顺口问了一句。“抽不习惯,也不怎么喜欢这烟,名字‘鹤楼’没起得好。”王四儿知道祁鹤楼的名字里面就有鹤楼两字,而江晃的这话很让他下不来台,于是他只能干笑道:“江晃,怎么说话呢?”“不好意思啊,我之前有个白眼儿狼儿子也叫鹤楼,所以听到这两字就跟着恶心了,对不住。”说完江晃就端起酒杯自罚了一杯酒。杨昭看了祁鹤楼一眼,尴尬地笑了笑,道:“正常正常,世界上重名的人很多。”祁鹤楼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倒是王四儿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江晃坐在一旁吃饭,越吃越不得劲,回想从前的二十几年的时光,都在给别人做嫁衣,自个儿都没活出个样儿来就收了个干儿子。养个白眼儿狼的干儿子,又骗感情又骗钱,骗感情可以,江晃这人打骨子里混账,这段儿感情吹了再找下一段儿就是了。但是这白眼儿还兴骗钱财,搞得江晃是倾家**产,把他爸妈的棺材本儿都搭进去了。一想到这个江晃就恨自己小的时候缺心眼儿,没禁得住祁鹤楼这王八蛋装可怜,稀里糊涂地就收了个干儿子,还对他掏心掏肝儿的,就差把脾脏都挖出来给他了。江晃一口气就把玻璃杯里满满的白酒给喝下去了,越想越亏,早知道还收什么干儿子,直接扔到茅坑里臭死他得了。之后又来了两个做生意的,江晃一个劲儿地对人点头哈腰,笑嘻嘻,一个挨一个的敬酒,就是为了求人办事儿,把原料便宜点儿卖给他。等天黑了,这场糟心的饭局才算结束,江晃喝得腿都是软麻的,加上本来就瘸,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杨昭上前一步想去扶他。江晃摆了摆手,道:“没事儿,站得稳。”正当江晃寻思着要怎么把电瓶车开回去的时候,关然已经戴好安全帽等在外面了,见人一出来,关然赶忙上前去扶他。“你这是多少钱的生意?喝这么多?吃得消吗你?”他当然吃不消,刚挨着关然的肩膀江晃的腿就软了,径直往下摔,关然一只手搂住他的腰才没让他摔下去,小心翼翼地扶着人上了车,一边开车一边数落人。关然:“再他妈这么喝下去,你迟早得废了。”祁鹤楼站在酒楼门口看着刚才的那一幕,因为刚才江晃喝了酒的原因,走得摇摇晃晃,所以祁鹤楼并没有看出来江晃瘸了一条腿。王四儿是开车过来的,祁鹤楼和杨昭顺便搭了个顺风车,王四儿酒喝得多,此时头靠着车窗,虽然意识还清醒,但是浑身都没有力气。祁鹤楼点了根烟,旁敲侧击地问:“王总,刚才跟你来那个江老板是做什么生意的?看着挺精神的一个人。”“他呀。”王四儿轻蔑地笑了一声,道:“他叫江晃,开了个羊肉粉店,这几年生意做的不错,还开了几家连锁店,但是为人抠搜得很。”祁鹤楼:“怎么说?”王四儿:“他店里用的辣椒,佐料一直都在我这儿进货,我看他生意挺上道,就涨了十几块钱,他今天来就是想让我给他价格低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