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李兴就不乐意了,吼道:“头都磕了,礼也送了,你说不同意就不同意啊?再说了,老五都叫了你这么久的爹了,难不成就白叫了?”“你闭嘴。”郭晓年吼了一声。李兴皱紧眉头,道:“反了天了郭晓年,你居然敢对我大吼大叫的,这日子你还过不过了?”唐林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管你们之前是怎么和我儿子说的,但是这事儿没得商量,你们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打官司,我随时奉陪。”认干儿子的事是他们的一种习俗,并没有任何法律上的保护,真打了官司他们也不占理。郭晓年自知理亏,道:“不用打什么官司,这孩子我来养。”“嗯,希望你们别再来对我儿子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说完唐林就走了。渐行渐远的高跟鞋声音,是祁鹤楼宕机的脑子里唯一清晰的声音。李兴气急败坏地把祁鹤楼推出门去,随即又开始和郭晓年吵架了。祁鹤楼站在大院里,听着屋子里鸡飞狗跳的动静,虽说以前他们也吵,可是很少挑过年过节的日子吵架。没一会儿吵架声就停了,紧接着而来的是阴森如死的寂静一片,还有瓢泼大雨来得突然,从头到脚淋了祁鹤楼满身。他很少会哭,在他尚不成熟的意识观念里面,哭是孬种才会做的事情,尤其是男的就更不能哭了,哭就等于软弱。可是他在这场雨里红了眼眶,糊了他满脸的,除了满天席卷而来的大雨,还有咸湿的热泪,和在雨水里很难分辨。没一会儿郭洋就从屋里冲出来了,他想也没想就一拳砸在祁鹤楼身上,把人打倒在地,像踢一条狗似的猛地踢在他身上。“为什么每次都是你,你一出现就晦气,大年夜的日子,你还敢来找晦气,你怎么不去死?”郭洋恨死祁鹤楼这个厚脸皮的狗皮膏药了,自从他搬到家里来之后,他爸妈三天两头的就吵架,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的,从来就没有消停过。本来郭洋以为,把这小子推给江晃就什么都好了,结果这混蛋今天还敢找上门儿来,好好的年都被他给搅臭了。祁鹤楼觉得自己快要被打死了,蜷缩在地上,按他以往的习性,不管打不打得过,他一定要跳起来拼一把。可是今天他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他盯着黑得要死的天,恍惚间他像是认命了,认了天生的那条烂命。他这一生,从出生开始就是遭人唾弃的。他挣扎过,跟人斗智斗勇过,什么暗戳戳的心思他都动过,做梦都想混出个人样来,可事实是他活得连狗都不如。跟江晃一起生活的时候还好,以前在祁胜手底下讨生活,最饿的时候他还得跑去和隔壁邻居家的狗抢饭吃。他看电视的时候,看到过投胎转世这种说法,他突然就破罐子破摔,任由郭洋打他骂他。他在想——要是能重新投胎的话,希望可以投生到一对善良的父母那儿去,其实也不用多善良,很坏也可以,但是至少……至少会爱护自己孩子的那种吧。想到这儿他竟然笑出声来了,笑着笑着眼泪便从他的眼角滑出,又被雨水给冲洗干净……江晃没想到今天晚上会下这么大的雨,亮灯回来的路上被淋了一身,一走到楼下就看到郭洋在打人。江晃想也没想就冲过去掀翻了郭洋,道:“你他妈有病啊?我的人你也敢动。”“你不是养他养得好好的吗?今天又送回来是什么意思?”郭洋气恼道。江晃不明所以,道:“什么?”郭洋在大雨中吼道:“刚才你妈,突然就把这小子给送回来了,本来过得好好的年,就被他给搅黄了,我不该打他吗?”听了这话之后,江晃想也没想,抬脚就往郭洋身上踹,似乎是觉得还不够,他拽起郭洋的头发,警告道:“我不管你年是怎么过的,你要是再敢动我的人,我保证你不会有好日子过 ”收拾完郭洋之后,江晃又过去收拾他那个躺在大雨中的儿子,道:“还躺在地上做什么?走了。”祁鹤楼一动不动的盯着天,恨不得这场雨再大点儿,砸死他。江晃见他装聋作哑的,耐心也被他耗得差不多了,用脚尖去薅了他两下,道:“你到底行不行?赶紧起来,别跟老子在这儿耽误时间。”“……”祁鹤楼不动如山,铁了心要定在这儿不走。江晃深吸了一口气,很好,混账东西,江晃一把将人提起来往屋檐下走,见他要死不活的鬼样,江晃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江晃用的劲特别大,楼道的声控灯都被震亮了,但是他这巴掌打得特别有效,还真把人给打醒了。祁鹤楼推了一把江晃,哑着喉咙管道:“你为什么要管我,你为什么不干脆让我淋死在雨里算了?”江晃:“淋不死,顶多淋成智障。”“……”江晃拽着他往楼上走,祁鹤楼不依,江晃皱紧眉头,挑眉看他,道:“你怎么回事儿?”“我不跟你回去,又不是我家,我不回去。”“你吃错药了?”江晃不耐烦道:“大半年你都住了,今天说不是你家,你脑子被驴踢了是不是?”祁鹤楼死命地挣扎,道:“我就是不回去。”江晃不耐烦地把祁鹤楼的背砸在楼道的墙上,食指指着他,道:“别跟老子在这里耍横,你要真想死也只能是被我打死,别想些有的没的。”祁鹤楼咬住江晃的手臂,一边咬一边哭,江晃被咬的死疼,一脚就把人踹到墙角缩着。祁鹤楼哭喊道:“你凭什么管我?你又不是我亲爹,我不稀罕你管我。”“干爹也是爹。”“我不稀罕。”祁鹤楼以前很少这么去挑战江晃,因为他知道跟在江晃后面,江晃就会保护他。可是今天他才意识到,干爹也是靠不住的,只要他耐心耗尽了,随时都有可能把自己送回郭晓年那儿去。祁鹤楼头埋在双腿间,满脑子都是消极的念头——我又不是玩具,凭什么要被人送来送去?“反正你迟早都要把我送走,还管我做什么?我用不着你假惺惺的。”江晃走过去,一把将人拎起来,道:“谁说要把你送走了?我他妈把你养的好好的,是把你当亲人看的,不是为了送人。”“亲人”两字让祁鹤楼的头脑立马就冷静下来了,心甘情愿地就跟着江晃后面走。回去的时候,江晃拿了套衣服把祁鹤楼推进厕所去,道:“赶紧洗澡。”“哦。”唐林没想到江晃居然又把那孩子给带回来了,她微微蹙起眉头,道:“把衣服换了,别弄感冒了。”江晃眉头紧锁,道:“你什么意思?”唐林坐在沙发上,抬眼看向他,道:“没什么意思,我就想让你过正常人的生活。”“正常人的生活,你看我正常吗?”江晃阴沉着一张脸,道:“一年到头我爸妈就不在身边,你看我像个正常人吗?”“我和你爸工作很忙,而且……”“你误会了,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江晃坐在唐林旁边的沙发上,道:“我的生活你们参与得不多,所以你不能用你的那一套方式来判断我的生活方式对还是错,祁鹤楼是我干儿子的事,是铁打不变的事实。”唐林:“你知道养孩子是怎么回事吗?这不是过家家的游戏,而且你自己都还是个未成年人。”江晃冷笑了一声,道:“那你知道养孩子是怎么回事儿吗?生下来,丢给爷爷来养,每月定时打钱就完了,对吗?”厕所里淋浴的声音停了,江晃一猜就是祁鹤楼洗完澡了,趁着人还没有出来,江晃立马给唐林敲了警钟,道:“他一天是我儿子,就一辈子都是我儿子,谁说什么都不管用。”毕竟是大过年的,唐林也不愿意在这一天发脾气,平静道:“你先去换衣服。”江晃没动,依旧是站在客厅等着祁鹤楼出来,祁鹤楼看到唐林就心虚,生怕她又把自己送到楼下去。看到他才发愣,江晃提高声音吼了一声,道:“愣着做什么?回房间去呀。”祁鹤楼这才得到解放,一溜烟儿地就回了房间,江晃板着脸道:“我睡觉去了,你也早点睡。”“嗯。”唐林坐在沙发上,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句。江晃回房间之后,祁鹤楼正乖乖地坐在床边,难得的老实,江晃把身上的湿衣服脱掉,找了身干净的厚衣服换上。换好衣服之后,江晃拿了条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躺坐到**,哼笑了一声,道:“你怎么不撒泼了?平时这么闹腾,今天倒是老实了。”祁鹤楼突然有点儿害臊,道:“你跟你妈吵架了吗?”“小吵,不是什么大事。”“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我带回来?”“我不带你回来就让你躺在楼下淋雨啊?你当你淋出事了你那舅妈和舅舅就会心疼你?做什么白日梦呢?你就把天捅破了他们也不乐意待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