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鹤楼心里头一阵一阵的发酸,他原先以为全世界就只有他舅舅郭晓年是真心待他好的,但是在老婆和外甥的事情上,郭晓年永远站在他老婆那一边。反倒是他这个干爹,原先他以为江晃是为了故意看他笑话,故意让他难堪才愿意认自己做儿子的,但江晃做的事情,没一件是不想着他的。祁鹤楼并不稀罕什么干爹,就连亲爹都靠不住,何况是这种半吊子的干爹。当时他还在心里暗戳戳地想——等自己有本事了,非要让江晃给自己跪回来,把那声爹给叫回来。但是经过今天的事儿,他又不这么想了,他开始觉得老天是瞎了眼睛的。如果再让自己晚生个十年就好了,然后投胎成江晃的儿子,亲儿子,那时候他就不用这么狼狈,每天都阴悄悄的算计了。江晃从衣柜里翻出一个红包来,递到祁鹤楼跟前。祁鹤楼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面,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他干爹递过来的红包。见他还在发呆,江晃往他小腿上踢了一脚,道:“想什么呢?给你红包也不知道拿。”祁鹤楼这才接过红包,翻来翻去地打量,惊诧道:“这是给我的?”江晃被他大惊小怪的样子给逗笑了,往被窝里一缩,道:“过年给红包又不稀奇,至于这么惊讶吗?”很至于,祁鹤楼以前过年,从来就没收到过属于自己的红包,有一次过年,郭晓年悄悄地给他包了一个红包,被李兴知道了,二话不说就把红包给了自家儿子,还把祁鹤楼给揍骂了一顿。祁鹤楼小心翼翼地红包放进自己的抽屉里面,然后重新躺到**,江晃关了房间的灯。“睡吧,这个年过得糟心得要死。”“……”祁鹤楼一个劲儿地往江晃那边靠,恨不得把自己粘在他身上似的。“你有病?瞎闹什么,还睡不睡了?”江晃立马就想把他推开,但这小子力气大的很,根本就推不开。祁鹤楼双手死死地环在江晃的腰侧,道:“你刚才在楼下说的,我是你的亲人,对吗?”江晃笑了一声,任由他死命地抱着自己,道:“你都给我磕头了,我再不把你当亲人,是要遭报应的。”“哦。”祁鹤楼闷声道,脑袋在江晃的肚子上蹭来蹭去的。没待几天唐林就又要回公司上班了,江晃一大早就坐车送她去机场,祁鹤楼怕自家干爹给唐林拐跑了,非要跟着。在车上的时候,唐林嘱咐了江晃很多,说要他好好照顾爷爷,照顾自己。江晃脸上没什么表情,道:“知道了,放心吧。”等到了机场之后,江晃觉得脚上犹如灌了铅,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他内心真正想说的话,并不是什么“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他真正想说的是——能留住自己母亲的话。可是江晃知道,他的母亲不属于这个地方,有更远更耀眼的前途在等着她,江晃不想做那个拖自己母亲后腿的儿子。唐林扶住江晃的双肩,和他说了很多的话,临近登机的时候,江晃看到了她眼中渗出来的泪水。江晃咽了咽口水,把矫情的话给憋回去了,只抱了一下唐林,道:“妈,我等你回来。”唐林微笑着,把江晃额前被吹乱的头发重新拨正,道:“回去吧小晃,今天天气太冷了。”“嗯。”之后唐林就拿着登机牌走了,几乎是步步回头,终于在转过头的时候没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然后她大步向前,不再回头。江晃一直盯着唐林的背影,直到唐林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他还是盯着同一个方向看,就好像他一直这么看着,母亲就会回来了一样。那是祁鹤楼头一次看到江晃这么落寞的样子,明明他的身影和平时一样,和大多数的少年一样。但是祁鹤楼很清楚他的那种落寞来自哪儿,在同学的眼中,江晃是耀眼光鲜的代名词,但他其实只是个,父母都不在身边的少年。祁鹤楼也不知道自己是抽的哪门子的疯,竟然上前去牵住了江晃的手。江晃这才收回视线,偏头看向旁边的祁鹤楼,笑道:“原来你还在啊。”“回家吗江晃?”“小兔崽子,叫爹。”祁鹤楼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人,看在江晃这会儿可怜兮兮的份儿上,他这才不情愿地喊了一声:“爹。”“大点儿声,没听见。”祁鹤楼不满地瞪着江晃,但是反正都够丢人了,他索性硬着头皮吼了一声:“爹。”路过的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们,祁鹤楼觉得脸都丢光了,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偏偏江晃这会儿混账起来了,他心头一高兴,一下就把他儿子给背起来,道:“回家咯,儿子。”年过完之后,时间哗啦啦的往前走,六月份是祁鹤楼的小升初考试。江民德在附近转了一圈儿,想着祁鹤楼在考试,便买了一串冰糖葫芦在学校门口等着,一边等一边和旁边的人闲聊。考完试,祁鹤楼和滕悬月晃晃悠悠地从里面出来,一对了答案滕悬月就开始焦虑了。滕悬月志在必得,道:“怎么可能选C?C项是32,四的平方除二分之一等于八分之一,应该选B,等于8才对。”祁鹤楼一猜她就又把分数除法当成是乘法在做了,道:“乘倒数呀,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滕悬月懊恼道:“那我又错了?完了,我肯定不及格了。”“你及格了才不正常。”祁鹤楼不怎么会安慰人,这句话还是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哄人的话。滕悬月撅起嘴,道:“你少瞧不起人了,不就60分嘛,这次不及格我下次再考就是了。”祁鹤楼笑了一声,道:“大姐,你马上就初中了,初中数学,要90分及格,你就更没戏了。”“就是不及格,你也不能叫我大姐呀。”滕悬月推了一把祁鹤楼,道:“我比你还小两个月,你凭什么叫我大姐?”“……”祁鹤楼根本就不知道她生气的点在哪儿,江老头儿一把年纪了喊中年妇女还喊大姐呢。不过祁鹤楼并不打算去哄滕悬月,一出校门儿就跟着江民德走了,江民德把手上的糖葫芦递给他,道:“考得怎么样啊?鹤楼。”“还行吧。”祁鹤楼拿过糖葫芦,道:“肯定不会比江晃差。”虽然祁鹤楼坚定自己考得很好,但是成绩下来的时候,他不但没有江晃考得好,还差了一大截,全都是栽在英语上了,一百分他就只考了四十出头。为此江晃躺在沙发笑得肚子疼,道:“英语才考四十多分,你还想考得比我高?做什么梦呢?”祁鹤楼无奈瞪了江晃一眼,道:“这只是一次考试而已,等以后上了初中,我直接吊打你。”“哎哟喂我的傻儿子。”江晃把人拽过来,在他脸上揪了一把,笑道:“你还是先把二十六个字母被顺溜再说大话吧啊,省的到时候又丢人。”“你放屁,等我长大了,我什么都要超过你,你等着看吧。”祁鹤楼坐到一旁,掰开一罐汽水来喝。江晃习惯性地把脚搭在祁鹤楼大腿上,然后身子躺在沙发上,跟个老大爷似的,道:“儿子,给爹捏腿。”祁鹤楼心里本来就不得劲,因为考试没考过江晃这事儿,没想到江晃居然还这么欺负人。祁鹤楼气不过,泄愤般地加重了力气去给江晃捏腿,疼得江晃倒吸了一口凉气,从沙发上弹坐起来。“我靠祁鹤楼,你想谋杀你爹是吧?”“谁叫你欺负我了?”“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江晃把人压在沙发上,固定着他不让他动,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笑道:“说你两句你就受不了了?你是小姑娘啊?”“你才是小姑娘。”祁鹤楼气鼓鼓道。江晃掐住祁鹤楼的下巴,左看看又看看,道:“我今天非要看看,你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说完江晃就玩笑地假装去扒他的裤子。祁鹤楼哪里受过这种羞辱,气得脸都憋红了,使足了全身的劲儿才把江晃推开,吼道:“你做什么?”“你不是这么能生气吗,我得看清楚了,你到底是不是个女儿,你要是我女儿的话,我就得换个教法了。”“什么教法?”“捧在手心里啊,我爷爷说了,女孩儿天生就是要拿来疼的。”这是什么狗屁逻辑?祁鹤楼不乐意,道:“儿子也是人,儿子就不用疼了吗?”“儿子是专门养来伺候老子的。”江晃骑在祁鹤楼身上,一边挠他的痒痒一边逗他,道:“我养你这么久了,你怎么还学不会伺候我?捏个腿你都能耍脾气,我要是再不收拾你,你都能骑我头上来了。”祁鹤楼被他干爹逗弄的,刷的一下就脸红了,他突然心跳得特别快,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只能猛地一把推开江晃,然后稀里糊涂的跑到房间去把门锁上。江晃盯着他逃跑般的背影,笑道:“你跑什么?我又不吃了你。”江民德拿着蒲扇从房间出来,道:“小晃,你没事儿别老欺负鹤楼。”江晃重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笑道:“他是我儿子,我欺负他做什么?逗他玩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