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下班之后,祁鹤楼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了街心广场,买了包烟来抽,他抽烟没什么瘾,准确来说他其实并没有多喜欢烟这种东西,只是因为江晃喜欢抽烟,所以他也跟着抽,每次想江晃想得紧的时候,他就会来两支。他一连抽了好几支烟,坐在广场的石凳上,翻着和江晃的微信聊天记录,他很想给江晃打个电话,问问他现在在做些什么。但是他不敢打,他现在这个状态,说起话来声音绝对不会有多正常,而他干爹又是个聪明人,光是听声音就能听出问题来。祁鹤楼猛吸了一口烟,正打算关掉手机,结果手机就响了,是江晃打过来的电话。祁鹤楼心都被吓到嗓子眼儿了,连忙用手掐着喉咙管,咳了几声来清嗓,这才接了电话。“喂儿子。”“我在。”江晃站在雪地里,看着前面大片的柏树,道:“我今天跟室友在万神山附近逛,这里到处都是柏树,待会儿拍给你看。”“好啊,近景的远景的都拍一张。”尽管祁鹤楼很克制,但是他的嗓音状态仍然不太好,听上去怪怪的。江晃疑惑道:“声音怎么回事儿?这么粗糙。”祁鹤楼笑了笑,随口就扯了一句谎话,道:“抽烟抽多了,嗓子熏坏了。”“你这是抽了多少能把嗓子熏成这样儿?”江晃不着调地笑了一声,道:“我们学校的门卫大叔,老烟枪了,人家的嗓音比你一年轻小伙的还要清脆。”祁鹤楼:“没办法呀,想你了就抽烟,一想就想着去了,停不下来。”江晃:“你小子,跟谁学的油腔滑调的德行?”“想你想的呗,再说了这种事儿不都是无师自通的吗?这还要学的话,还谈个什么恋爱?”祁鹤楼道:“要是什么都要人教,那多没劲。”“你就贫吧。”江晃:“先不跟你说了,回去再给你发消息。”“嗯,玩够了早点回去,别冻着了。”“瞎操心。”江晃无奈地摇摇头,随即把手机揣进兜里。挂了电话之后,祁鹤楼把烟头扔进垃圾桶里面,装成是刚下晚自习的样子,拍了拍身上的灰,仔细地检查了好几遍自己像不像个学生样,生怕回去惹得江民德担心。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滕悬月缩成一团蹲在门口,祁鹤楼冷着一张脸,掏出钥匙就准备开门。滕悬月迅速起身,拽着祁鹤楼的胳膊,道:“祁哥。”祁鹤楼不耐烦道:“松手。”滕悬月眼睛都哭肿了,依旧紧紧地拽着他不松手,祁鹤楼抬手将她甩开,道:“我让你松手你听不懂吗?”滕悬月犹如惊弓之鸟,后退了两步,随即又上前拽着他,道:“求你了祁哥,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我能解释的。”“解释什么?事情都发生了,你现在解释了又有什么鸟用?”江民德听到动静之后,开门看了一眼,道:“祁鹤,回来了怎么也不进屋?”祁鹤楼扶着老爷子进去,道:“我跟同学在做学校作业的事情,得下楼一趟。”江民德:“早点回来啊,别在下面瞎晃悠。”“知道了爷。”忽悠完江民德之后,祁鹤楼又阴着一张脸出去,然后把门带上,冷冰冰地看向滕悬月,道:“你跟我下来。”滕悬月跟在祁鹤楼身后走,两人走到人行道的香樟树底下,偶尔还有从远处飘来的梧桐飞絮。滕悬月埋着头,继续哭,祁鹤楼不耐烦道:“你再哭我走了。”“祁哥,我,我没办法了,张苏他威胁我,我害怕,所以才说谎的,我没有想到事情会闹成现在这样,我……”“滕悬月。”祁鹤楼一拳砸到她旁边的树干上,老树皮都跟着他的动作脱落了几块儿。此刻祁鹤楼无比地痛恨她的软弱,她从来都是胆小怕事的性子,以前只是没有摊上事,但凡出了一点儿事儿,朋友什么的,都是她可以出卖的对象。祁鹤楼皱紧眉头,打死她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横冲直撞,他甚至手都扬起来了,滕悬月立马害怕地闭嘴了眼睛,已经做好准备被祁鹤楼打一顿了。祁鹤楼看着她这副没有骨气的样子,又硬生生把手给缩回来了,他双眼发红地看着滕悬月,情绪顿时就变得很复杂。他心道:“她只不过是个没骨气的蠢丫头,我要真把她打了,除了让别人看笑话什么都改变不了”良久,预想的暴力并没有发生在滕悬月身上,滕悬月心虚地睁开眼睛,道:“祁哥,你要是能消气的话,就动手吧。”祁鹤楼犹豫了很久,终是没能下手:“祁鹤楼啊祁鹤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软了,这口窝囊气,你真的要往肚子里咽吗?”在心里权衡了一番之后,祁鹤楼一咬牙,道:“算了,你走吧。”祁鹤楼转身就想回去,滕悬月立马就跟上了,哭唧唧道:“祁哥,我请你喝葡萄味儿的汽水儿吧,就跟以前一样,生气了喝葡萄汽水,心情就会变好。”祁鹤楼一听她提以前的事儿,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蹭蹭地上来了,他拽着滕悬月,把她的背重重的砸在粗糙的水泥墙上,恶狠狠地盯着她。“滕悬月,你以后不要再跟我提什么葡萄汽水的事儿。”“祁哥……”滕悬月一下就被镇住了,在她的印象里,祁鹤楼从来没有拿这么凶狠的眼神来瞪过她。“任何人背叛我我都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受,我拿你当最好的朋友,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到底为什么?”说着祁鹤楼的眼睛就湿了,他拼命地咽口水,费了很大劲才没让眼泪流出来。“你知道被最好的朋友背叛是什么滋味儿吗?我是怎么当着全校同学的面儿,被人当成是小偷灰溜溜地搬着东西离开学校的你知道吗?”滕悬月哭得梨花带雨,哭得声音都颤了:“对不起……”“直到今天早上,我他妈还在怕你一个人待在家里害怕,还想着周末带你去哪里玩儿,怎么样能让你高兴一点儿,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对不起祁哥,我知道这事儿是我不对,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做梦都想不到,你会跟着张苏那样的王八蛋来坑我。”陈望打算过来给祁鹤楼送卷子,刚走到他家附近就看到了祁鹤楼把滕悬月抵在墙上,从他那个角度看,就像是祁鹤楼在对滕悬月动粗。陈望心头一急,飞快地跑过来拉开了祁鹤楼,道:“你冷静点儿祁鹤楼。”祁鹤楼深吸了口气,抬手抹了一把眼角溢出来的水汽,随即看着滕悬月,咬牙切齿道:“你以后,再也不是我的朋友了。”说完他就走了,没有做任何停留。失去朋友从来都让人难受,祁鹤楼失眠了一整夜,小白也窝在他怀里翻了一整夜。人有人的心事,狗也有狗的心事,一人一狗都在被窝里辗转反侧。周末的时候,江晃的爸妈打电话来了,祁鹤楼就坐在沙发边儿上听讲老爷子打电话。老爷子的笑声把他近日的倒霉心情给扫走了一大半。江晃父母打电话来说要回来一趟,祁鹤楼的心情顿时又跌落了一大半,像坐过山车似的。他这人虽然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就是打心眼里害怕江晃的爸妈,他爸妈是典型的知识分子那一阶层,看人的时候那种眼神就像在看智障一样。以前每次过年和他们坐在同一个桌子上吃饭,每次一和他们对视上祁鹤楼都觉得够呛。再加上现在自己又拐了他们唯一的独生子,祁鹤楼就更觉得心虚,万一让他们知道了这事儿的话,祁鹤楼倒是不怕被他们打一顿,但就是打心底里害怕他们疏离又睿智的眼神,简直让人窒息。就为了这事儿祁鹤楼三天两头的睡不好觉,江晃不在,他一个人愣是不知道要怎么搞定他们。这天江晃特意打了电话告诉祁鹤楼,让他不要紧张,把他们当成是普通朋友一样相处就可以了。祁鹤楼虽然心里头紧张,但是他藏得深,嘴角往上一扯,风轻云淡道:“这才多大事儿?叔叔阿姨对我的好我都记着,我没什么好紧张的。”“那就好,我爸妈回来待不久,过几天你就轻松了。”江晃知道他死鸭子嘴巴壳的德行,也不拆穿他。祁鹤楼不着调地笑了一声,此地无银三百两道:“我真没紧张。”“行行行不紧张,”江晃把烟叼嘴里,把刚洗好的衣服放盆子里,道:“爷爷怎么样了?”“好得很,天天起得比楼下的公鸡还要早,我起床的时候,爷都已经在广场打完太极回来了。”江晃找来几个衣架,歪着脖子靠脑袋和肩膀夹住手机,道:“那小白呢?”一想到小白祁鹤楼就没忍得住轻笑了一声,道:“就那死鬼德行,都他妈成年老公狗了还一副娇兮兮的样子,天天往我被窝里面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