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鹤楼转过身去的那一秒,原先还讨好卑微的笑容瞬间就垮下来,阴狠得紧。等换了一条干净的裤子的之后,他提着前台的棍棒就往祁胜身上打,祁胜猝不及防,被他打中了脑袋,道:“祁鹤楼,你要翻天是吧,敢打你老子?”祁胜带着人来的时候把人手脚捆得像粽子一样,旅馆的老板摸不清这两个人是个什么情况,便不敢过去多管闲事。祁鹤楼拿棒子勒住祁胜的脖子,那力道直接就是奔着要他的命去的,他骂道:“老子平时都这么避开你了,你哪儿来的脸一口一个老子一口一个儿子的?真当老子不敢弄死你是吧?”“你赶紧松开,我今天非打死你这个报应不可。”祁胜被棍棒抵住了喉咙管,说几句的功夫跟要了他大半条老命似的。祁鹤楼加重了手上的力气,阴沉而狠绝的冷笑了一声,道:“看来你是真不怕死啊,那我今天就送你归西,落到老子手里,就是你的报应。”祁胜越发的喘不过气来,四肢也变得软绵绵的,渐渐没了力气,他疑心自己会被这个小王八蛋给掐死,言语上也不敢再像刚才那样激烈。他放低了姿态,吊着最后一口气低声下气道:“好儿子……你先放开,松手之后我们再商量。”而此时的祁鹤楼眼底发红,手上的力气一点儿都没有松。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恨,恨自己那打出生开始就烂到骨髓去的身世,也恨自己有个无赖又视子女命为贱屡的父亲。原先这样的恨意已经在与江晃相处的这么多年里消解了大半,可是祁胜又再一次的出现了,再一次的提醒了他他的身世有多么不堪,命有多么下贱。这不是他第一次对祁胜起杀心,却是行动上最接近的一次,很多时候他都会想,自己童年时期的悲剧,是不是都是因为祁胜造成的?很多个午夜梦回的时候,他都会被梦中祁胜狰狞的脸和叫骂声吓得弹坐起来,如果不是江晃在他身边,他甚至不知道要怎么捱过那些被恐惧所支配的夜晚。这次祁胜的行动彻底地激怒了他,只要他死了,自己不堪的身世也会随之沉寂,这样以后就再也不会有痛苦了。这个念头疯狂地侵蚀着祁鹤楼的大脑,杀了他。祁胜的脸因为缺氧变成了紫黑色,他双眼往外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店家见情况不对,自己只是做小本买卖的,这小子要是真把人给杀了,自己的生意决计是做不下去的,于是店家连忙跑过去拉开祁鹤楼。祁鹤楼一把就甩开了店家,道:“你放手,不关你的事你少管。”店家劝道:“小子,发生了什么事了你要下这样的死手?你要是把人给杀了,自己也是要坐牢的。”他这句话把祁鹤楼的理智拉回来了,如果自己坐牢了,还怎么去找江晃?祁鹤楼这才松开了祁胜,祁胜双腿一软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声地咳嗽。祁鹤楼照着他的脊背猛踹了几脚,这个老混蛋,不管怎么打都很难让人泄愤,但是祁鹤楼不敢真把他给弄死了。等路上有货车经过的时候,他拦下了车,司机见他年纪不大,估计是出来玩儿没路费回家的,便载了他一路。车开了一整天才开进贵州,祁鹤楼身上一分钱都没有,等他回到家的时候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李兴站在楼下的院字里嗑瓜子儿,见了祁鹤楼如见了鬼一样。郭洋也是,没想到祁鹤楼居然还能跑回来,他和李兴面面相觑,随后凑到李兴耳边,小声道:“妈,祁胜不是把这小子弄走了吗?他怎么又跑回来了。”“慌什么?”李兴道:“真出了什么事儿我们就全都赖在祁胜身上,反正他两是父子,扯也扯不清楚。祁鹤楼正眼都没瞧他们一眼,等他上楼去敲门的时候,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就连小白的叫声也没了。好一会儿他才走到楼下去,远远地就看见江晃和江民德了,关然也在,怀里还抱着小白,小白难得乖巧地窝在他臂弯里面没有乱吼乱叫。江晃面无表情,手臂上还带着一个黑色的布条子,上面写着一个“孝”字,祁鹤楼顿时呼吸一滞,带着这个东西的意思就是——江晃是在守孝。也就是说,他的父母已经死了,祁鹤楼鼻头一酸,根本不用思考他都知道江晃心里难受,江晃难受他也跟着难受。等人走近之后,祁鹤楼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江晃……”江晃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道:“滚。”祁鹤楼瞬间就被打懵了,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关然也是冷冰冰地看着他,道:“真的滚吧,这种时候你真的不该出现在这儿恶心人。”就连一向护着他的江民德此刻也没多说什么,而是和江晃一起上了楼。郭晓年在一旁看着难受,又不敢把祁鹤楼带回家里去,而是带着他去了附近的一家面馆,祁鹤楼吃了一碗面才稍稍缓过一点儿精神来,他问:“这几天江晃家里出什么事了?”郭晓年叹了一口气,道:“江晃的爸妈已经死了,就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祁鹤楼恍惚地坐在椅子上,他不懂刚才江晃看他时那种厌恶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也不懂江晃打他一巴掌的原因是什么。江晃那样厌恶和嫌弃的眼神,像是一记冰冷的弯刀,是冲着他心上扎的,可是为什么?祁鹤楼始终想不明白这事儿,难道就是因为自己这两天没有陪在他身边吗?等天色暗了一些之后,祁胜才跑回来,李兴一见到他就把他骂了一顿,道:“你怎么看人的?那小子今天跑回来了你知不知道,要是被他知道钱的事情,闹到警察局去,我们一分钱也别想捞到。”“是我大意了,”祁胜喝了一大半杯水,歇了口气儿,道:“这小子忒狡猾了,这次老子非把他捆好了带走,你也不必为这个事儿担心了。”李兴:“你最好是说到做到,要不然之前我们闹这么一出可就全都白费了。”祁鹤楼再次回去敲门,是江晃来开的,小白一闻到祁鹤楼身上的味儿就兴奋地朝着他摇尾巴。祁鹤楼条件反射地就想去抱小白,但是他没料到江晃突然猛地踹了他一脚,他丝毫没防备跌坐在地上,疑惑地看着江晃,道:“江晃,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这几天……”江晃不耐烦地吼道:“我他妈让你滚你听不懂吗?”“不是江晃,”祁鹤楼慌张地从地上站起来,道:“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告诉我,我都改,你别老是让我滚行吗?”江晃咽了咽口水,猛地掐住祁鹤楼的脖子,恶狠狠地瞪着他,道:“我问你,我让你去医院交医药费的时候,你人去哪儿了?”祁鹤楼被他掐得有些喘不过气来,道:“我去找爷爷了,他在山上……”江晃继续问:“那我给你的钱呢?还有这些天你跑哪儿去了?”“我儿子当然是跟我在一块儿,”祁胜抽着烟从楼梯底下走上来,嗤笑道:“钱当然也是拿来孝敬老子了,他不过是在你这儿借住罢了,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江晃看着祁鹤楼,眼底发红,好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字来,他猛地就记起了以前祁鹤楼的那些心机和他做事狠绝的劲儿来。原来祁鹤楼和他亲爹才是一路人,他一直都在说谎,为的就是把自己弄成今天这么狼狈的样子吗?江晃这么想着。祁鹤楼不客气地看向祁胜,骂道:“你他妈活腻歪了,皮痒痒了是吧?”祁胜烟叼在嘴里,活脱脱的流氓无赖样子,道:“你小子,姓江的现在都没钱了,你还搁这儿装什么孙子?跟姓江的混几年,连自己祖宗姓什么都忘了是吧?”“祁胜,我操你大爷。”祁鹤楼猛地朝祁胜扑过去,两人一同从楼梯上滚下去,弄出了不小的动静。江晃愣在原地,像是没有听到这些声响一样,祁胜的话给了他当头一棒,把他给敲醒了,当初他决定带祁鹤楼回来的时候,本质上就是在引狼入室,他跟他亲爹一样,都是个心眼儿坏透了的人。祁鹤楼脑袋都被楼梯间的围栏摔出了血口子,但他像是不怕痛似的,发了狠地掐住祁胜的脖子,一拳一拳地揍在他脸上,道:“祁胜,我要你的命。”祁胜猛地抬起头往祁鹤楼头上撞,祁鹤楼吃痛,这才松开了祁胜,祁胜连忙爬起来拔腿就跑,这小子跟发了疯似的,搞不好还真能被他给掐死。祁鹤楼站在原地甩了甩头,刚才摔这么一下,再加上被祁胜这么一撞,他脑子晕乎乎的,顿时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去想,但他只知道江晃现在还在上面,他必须要去。等他上楼去的时候,江晃早就已经进屋去了,连门也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