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江晃点了点头,然后就没有下文了。这次回来关然就没看见江晃笑过,他当然知道原因,但是这种生离死别的事情不像跌打损伤那样熬两日就病好了,这要是处理不好,一辈子都不痛快。再加上现在江晃瘸了腿,这换作是谁都笑不出来。喝完酒回去的路上,江晃的一双腿都颤巍巍的,走起路来左右摇晃,偏生运气还不好,没走几步就遇到了郭洋和张觉。张觉嘴里叼着烟,和郭洋相视一笑,笑得特别灿烂,一看到江晃这模样他们就觉得舒坦。江晃蹙起眉头,张觉最先上前挑衅,一字一句都是冲着挖苦江晃的目的去的,仿佛要把在江晃这儿吃过的亏全部都发泄出来似的。张觉:“江晃,你爸妈现在还在山上凄凄惨惨地躺着,你不去守孝烧香,怎么还有心情去喝酒?”江晃:“我他妈怎么样关你事儿?”“都这个时候了你嘴巴还这么不干净呢?以前仗着你家里有钱,没人敢动你,”郭洋推了他一把,道:“但现在你死了爸妈,腿还搞瘸了,你还以为我们得怕着你呢?”“傻逼吧你!”江晃懒得与他们多说,正准备要走,郭洋冷不丁儿地问了一句,道:“那天晚上的巷子黑得很,你知道自己的腿是被谁打瘸的吗?”当时天太黑了,江晃突然就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只知道对方是两个人,却看不清两人的样子。郭洋这么一说江晃便明白了,自己挨那一顿打绝对和这两人脱不了干系。江晃火气一上来,也不管膝盖疼不疼,猛地一拳砸到郭洋脸上,道:“你干这事儿,当真不怕坐牢吗?”“你要是有证据就去告我啊?”郭洋摸了一下被揍了一拳的脸,道:“那条巷子是监控的死角,你要是有本事现在就去警察局,我随时等着。”张觉掸了掸烟灰,道:“对啊,晃哥,你要是有证据你随时去告就行了,我俩随时都等着你。”江晃气得紧,猛地扑倒郭洋,每一拳都往他脸上砸,用足了身上的力气,但怪的是郭洋一点儿都没还手。张觉跑到一旁报了警,李兴和郭晓年赶来的时候,只见郭洋鼻青脸肿地坐在座椅上,李兴当即就哭出了声,上前抱住郭洋,道:“儿子,谁把你打成这样的?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张觉道:“阿姨,是江晃打的,我和郭洋在外面散步,江晃喝了酒的,力气大得很,也不知道咋回事逮着人就打。”“他凭什么打人?我要告他,”李兴连忙上前拉住一旁的警察,道:“警察同志,你可一定要为我儿子做主啊,必须严惩打人的小子。”郭晓年自知对不住江家,一直没开口说一句话,李兴用力地拍打着郭晓年的胸口,哭喊道:“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儿子被人打成这样,你当爹的就不管了吗?”郭晓年不耐烦地抓住李兴的手,道:“我管什么?还不是你没把人教好,他这样儿的就该打,我倒还觉得打得好呢。”郭洋不满道:“爸,我还是不是你儿子了?”“……”郭晓年并不是个多硬气的人,能说出刚才那句话已是难得,此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李兴一脚踢在郭晓年的腿上,骂道:“混蛋,你儿子都这样儿了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警察看不下去李兴在派出所大吼大闹的,道:“你们几位少安毋躁,要真是江晃无缘无故地把人给打了,我们一定会给他应有的惩罚,放心吧。”张觉道:“警察同志,可以调监控啊,那条路上有好几个监考。”警察抬头看了张觉一眼,道:“你倒是挺熟。”“那条路有好几个监控,平时上学放学的时候路过都能看到。”张觉解释道。****祁鹤楼跟着王不亏和苟全卖假药的事情被人发现了,几个人从西藏开始跑路,一路跑到新疆,一路上都吃过一顿像样的好饭,祁鹤楼坐在后车座上,一边抽烟一边数钱。苟全转过头去问:“鹤楼,咱们挣了多少钱了?”祁鹤楼把一叠叠的钞票放进黑色的口袋里面,道:“十二万余两千。”苟全嘿嘿笑了两声,道:“你小子是真挺能耐的啊,我和大哥之前去四川买假药都没挣这么多,你忽悠人几句人还真就给买了。”王不亏道:“咱们现在还被人追着呢,别高兴得太早,等前面那儿有银行的时候,咱先去把这些钱存起来,这么多钱放在身上也不安全,要是被偷被抢了就白忙活了一场。”“大哥说的是,”苟全道:“是得要把钱放好。”祁鹤楼整个人颓丧地坐在后座,连续半个多月的跑路和还没有完全缓过劲的异域反应让他疲惫不堪,就这样他还得在脑子里腾出地儿来去思念江晃。也不知道江晃现在去学校了没有,算起来还有一年他就改大学毕业了,等他毕业回去一切应该都会变好。祁鹤楼又往嘴里送了口烟,他最近半年多的时间都在被金钱所**,他从来没挣过这么多的钱,即使是违法乱纪的事情,他也顾不上。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一事无成的骗子,而江晃是重点大学的大学生,前途无限,车子越往前行驶,祁鹤楼就觉得自己离江晃的距离越来越远,他太想要钱了,想让自己也能挺直腰板抬起头来堂堂正正地做回顶天立地的男人。但是现实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的所想背道而驰,对未来的迷茫全方位地朝他压过来,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王不亏透过后视镜去看祁鹤楼,十来岁的小伙子,胡子也不刮一刮,搞得像是中年坏大叔一样,要死不活的样子,王不亏道:“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祁鹤楼吐了嘴里的烟雾,懒散而无奈地说了一句:“在想未来。”“还想什么未来?”苟全哼笑了一声,道:“跟着大哥就是你的出路。”绝路还差不多,祁鹤楼心里想着,但是他总不能明目张胆地就把这话给说出来,他说:“哥,你们真就一辈子就打算做着做偷偷摸摸的事情,东躲西藏吗?”苟全突然敛起了笑,叹了口气,道:“要不是正经工作挣不到钱,谁愿意干这偷鸡摸狗的事情?”“狗哥,你为什么需要这么多钱?”祁鹤楼问。“这年头,谁会嫌钱少?”苟全胳膊搭在车窗上,抽了口烟,道:“没钱的话干点儿啥都不行,就我女儿吧,十年寒窗苦读,我是亲眼看着她每天凌晨才睡觉,睡着了都还说着梦话背英语单词,这好不容易考了重点大学吧,我东拼西凑给他凑够了学费,生活费又没着落了。”苟全的脸色越来越无奈,道:“前两个月,她在宿舍发烧了也没敢去医院,要不是她学校的老师给我打电话,我压根就不知道这事儿,你说我要是挣的钱多,闺女能跟着我遭这个罪吗?”“……”祁鹤楼觉得今天的烟难抽得很,熏喉咙管,钱这东西吧,没有还真就不行。王不亏道:“等到了新疆之后,我那儿有个朋友,咱们现在他那儿避避风头。”苟全道:“大哥,你那朋友能靠谱吗?”王不亏道:“当然靠谱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现在在新疆种葡萄生产葡萄干,日子也还算过得去。”****李兴三天两头就去派出所闹,再加上那段监控确实录下了江晃打人的视频,之后江晃被刑事拘留了。江民徳听说江晃被拘留之后,险些一口气喘不过来,这天他和关然一起去看了江晃,江晃下巴一周长出了胡茬,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江晃尽力扯出一个不大走心的笑容,道:“关然,你怎么把我爷爷给带过来了?”江民德哑声道:“是我让关然带我来的,小晃啊,你在里面,有人欺负你吗?”江晃看到江民德湿润的眼睛,有点儿不知所措,道:“没有人欺负我。”“那就好,”江民德点点头,又问:“那你能吃饱肚子吗?”“我挺好的爷爷,我在这儿什么事儿也没发生,”江晃小幅度地点点头,咽了咽口水,道:“全部都挺好的,真的。”关然坐在旁边儿,心里头越想越不是滋味儿,郭洋和张觉那两混蛋也忒他妈缺德了,这事儿也敢干。时间到了之后,关然扶着江民德从椅子上坐起来,江民德动作不大利索,他还想再跟他孙子说两句话,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啥。江晃笑了笑,道:“回去吧爷爷,小白还等着你回去呢。”关然道:“放心吧,你在里面也别多想,我给你看着爷爷和小白。”江晃点点头,道:“嗯。”关然看到江晃那样子就觉得不舒服,都憔悴成这个鬼样还笑个屁啊,笑得比哭还要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