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江民德一口气没提得上来,直接昏倒在人行道上,这一下把关然的魂儿都给吓得出窍了。他连忙背着江民德去医院,关然等在手术室门口,好一会儿他妈妈才赶过来,道:“怎么回事儿啊关然?怎么来医院了?”关然:“是江晃的爷爷,他刚才在路上突然就昏过去了,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小晃知道这事儿了吗?”关然妈一脸错愕,道:“这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关然和她坐在手术室门口,半个多小时医生才从里面出来,还不等他们两开口询问,医生就摇了摇头,道:“病人是突发性脑溢血,我们已经尽力了。”“不是,你什么意思啊?”关然皱起眉头,情绪激动道:“什么叫你已经尽力了?你尽什么力了?”关然妈连忙拉住他,道:“然然,你先冷静点儿,急性脑溢血状况发生得突然,这事怪不着医生。”关然情绪很不对劲,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一起去看了江晃,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内人就不在了。关然短时间内接受不了这样的恍惚,随即是一阵无措伴随着他,他抱住自己的母亲,道:“江晃,江晃要怎么办?他才刚没了父母,现在连老爷子也……等他回来发现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他要怎么办啊?”关然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还有你在呢,你好好开导小晃,以后没事儿就带着他来家里面。”关然一家帮忙着下葬了老爷子,小白成日里嗷嗷地叫,比平时叫的还要大声,关然把它带回家里去养着了。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和江晃说这件事,他一想到江晃什么都没有了,就愣是开不了口。小白也很不让人省心,给它吃什么东西都不吃,原先还是只健康的小狗,现在都已经快饿成狗干了,就连叫声也没之前那么洪亮。小白天天都呆呆地望着关然家的防盗门,想出去又出不去,关然妈一挨它它就嗷嗷乱叫。关然妈道:“这狗怎么这么不开心,天天魔怔似的看着大门口。”关然:“不知道。”“它是不是想出门去啊,”关然爸道:“然然,你带它出去散会儿步,它这样不吃东西下去迟早得饿出毛病来。”“我知道了。”关然把小白抱在臂弯里面,带着它往楼下走,刚出了门,小白就从他的臂弯里跳到地上,发了疯似的往外面跑,关然连忙去追。这小东西四条短腿跟加了马达似的,跑得还挺快,关然一路跟着它跑了很久。关然的第一反应是小白要去找哪条它相好的狗,没想到小白居然往山上跑去了,关然只好跟上去。小白跑到了江民德下葬的地方,随后缩成一小团儿,可怜兮兮地趴在脏兮兮的坟边,尾巴无力地搭在地上,连摇一下都不肯。关然鼻子一酸,也跟着小白胡闹起来了,坐在旁边儿的泥巴槛上,守着小白。等天色暗些之后,再不走说不准会遇到蛇之类的毒物,他连忙抱起小白,小白死命地挣扎着,嘴里叫嚣得厉害,摆明了不愿意走。“嘿,怎么还有这么固执的狗?”关然往小白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小白叫嚣得更凶了,在昏黄的落日的余晖中,关然看到了小白眼里面亮晶晶的,像是哭过了。这一下搞得关然也不敢强迫带着它走了,趁着关然松懈的空隙,小白赶紧挣开关然跳到地上,继续趴在江民德坟边的泥巴堆上。好一会儿天色完全暗了,关然也不管小白嗷嗷的哀叫声,强制性地带走了小白。回去之后,小白无精打采地趴在墙角,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关然妈拿过来一个鸡腿放在小白面前,放在平时小白早就已经毫无吃相地啃起来了,但是今天的小白甚至对鸡腿也丧失了兴趣,低低地“嗷”了一声就别过头去了。等到第二天,小白又跑到了山上去,他仍旧趴在江民德的坟边,被蚊虫咬了它没管,下雨了它也不管。等关然拿着伞上山找到小白的时候,小白闭着眼睛趴在泥巴地上,关然以为它是睡着了,等过去把小白抱起来的时候,发现小白的身体都已经变僵硬了。关然很快就意识到小白已经没气儿了,他抱着小白僵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缓过劲来。他觉得特别难受,不光是为江民德和小白的离开难受,他还为江晃感到难受,小白不在了,就真的意味着他家里以后就只有他一个人了,他还这么年轻,大学都还没有毕业,要是他知道了这些,肯定会更难受。****到了新疆之后,祁鹤楼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之前大多时候都是在车上睡的,手脚都伸展不开,睡得浑身发麻。以至于这次挨到软绵绵的床之后,祁鹤楼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他和苟全躲到了王不亏好友的家里。他朋友叫罗贺,承包了这儿的土地种植葡萄,一推开门就能看到成片的紫红色大葡萄,还是一块儿地儿种植的是青色葡萄。吃中饭的时候,王不亏顺带问了一句罗贺生意上的事儿,道:“你种这么多葡萄,每年都能卖完吗?”“卖完是没什么问题,”罗贺深吸了口气,道:“就是不大赚钱,这种小本儿生意维持日常生活倒是可以,但真要想干点儿别的什么,难!”祁鹤楼和苟全饿了好几天,压根儿就没什么心情去关心葡萄,恨不得把脑袋都钻进饭碗里去饱餐一顿。王不亏道:“你是葡萄成熟之后直接就拿去卖,没有和超市或者其他的商店合作吗?”罗贺:“嗐,这儿最不缺的就是葡萄,超市的供给早就已经满了,要想和超市合作也是要抢先机的,这不我点子不好吗?没占到先机。”吃饱了肚子之后祁鹤楼的脑子也灵光了许多,道:“本地的超市合作不上,可以和外地的合作啊。”罗贺摇了摇头,道:“现在种葡萄的太多了,就算和外地合作,也赚不到什么钱,要不然我早就找人合作了。”祁鹤楼问:“那你想过开加工厂的事情吗?”罗贺还真没想过这个,道:“什么加工厂?”“是这样,葡萄本身不值什么钱,而且又不禁放,”祁鹤楼翘着二郎腿,身子往前倾了些,道:“但是你要是经过加工成其它的产品,不仅能延长保质期,还能拓展产业链。”罗贺听着这说法还有点儿意思,道:“你继续说。”祁鹤楼手搭在桌面上,手指时不时地轻敲在桌面儿上,道:“你看啊,蔬菜其实本身不值什么钱,但是要是弄成蔬菜罐头,再加个标签打个广告,那不就变成值钱的玩意儿了,还有那什么辣椒也是,加工成油辣椒出售,那身价直接蹭蹭往上涨。“这葡萄还不是一样的道理,你要是把它加工成葡萄干,葡萄罐头,葡萄面包,葡萄蛋糕之类的产品,再打上自己的品牌标签,花钱找人打个广告,那你这些葡萄的价值也得往上涨,到时候你该愁的就不是葡萄卖不卖得完的问题了,而是该愁你这些葡萄供不供应得上的问题了。”罗贺听着这想法是挺有意思,但是这每个环节都是要花钱的,要加工的话首先得需要一个加工厂,申请品牌专利,还得雇人干活,后期广告需要人手,还得和快递公司合作,这每一样都是需要大价钱的环节,关键是罗贺没钱。罗贺道:“这听着是行得通啊,但是真要操作下来,困难还是很大的,需要的资金太多了。”这的确是个大问题,没有钱的话刚才说的那些统统都空谈,祁鹤楼提出贷款一事的时候,在座的没有一个人吭声,都怕赔本儿之后还不上贷款。苟全放下筷子,道:“贷款的事情太大了,咱拼死拼活的才挣这么点儿钱,要是这桩生意赔了,不得背上一屁股的债,本来日子就不好过,再欠了钱那不就没法儿活了吗?”罗贺很认同苟全说的话,道:“是这个道理。”祁鹤楼看着他们没这个心思,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偏头看着一旁紫红色的大葡萄发呆。晚上祁鹤楼坐在院里,他今天跟中了邪似的,看了一整天的大葡萄,从白天看到晚上,跟看见了什么宝贝似的。王不亏拿了瓶饮料出来,递给祁鹤楼,随后坐到他旁边,道:“想什么呢?发一天的呆了。”祁鹤楼拧开瓶盖儿喝了一大口,头都没有偏一下,即便看不清楚他也还是看着葡萄的方向,道:“大哥,我跟着你和狗哥东躲西藏了快大半年了都,说句心里话,咱们卖假药挣得钱是多,还快,但是这钱拿着,我心里头不踏实,我上次在车里做梦的时候还梦见人家戳着我们的脊梁骨骂,那骂声简直直冲天灵盖儿,我现在想到那个梦啊,后背都还凉嗖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