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悉人心的商人面对这么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说计策都是过分了,几句话便游刃有余将矛盾解决。第二天傅延拙带着章遥去学校,见班主任的时候老师问他们是父子吗,目光很疑惑,大概是因为傅延拙看上去年纪并不大。章遥确实是借住,他们的关系……傅延拙看了章遥一眼,斟酌着用词,章遥倒是无所谓,道:“我爸去世了,这是我爸的朋友,我暂时住在他家。”对这种稀松平常口吻说“我爸死了”的孩子,老师显然也愣了一下,傅延拙没想到,为章遥道歉,要别人多担待的人转天就换成了自己。仔细想想,这种事情以后或许还会有很多?或许应该想办法跟章遥旁敲侧击一下?这种立刻就能终止会话叫对方闭嘴的方式太有用了,甚至如果尴尬的人不是自己的话,傅老板甚至丧心病狂地觉得这么说话有些可爱。尤其配上章遥故作认真的表情。章遥走到了教室门口,傅延拙还有事,他说:“那你好好上课,我先走了。”章遥点头,随后又问:“那放学你接我吗?”傅延拙愣了一下,看章遥神色认真,傅老板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么大的孩子上下学还要接送,不过章遥这么问,大概是真的有需要,出于对章遥孤僻话少人设的尊重,傅老板没有多问,点点头:“会的,我没时间就叫司机来接你。”章遥于是认可点头:“晚上见。”表情老练就像他才是家长一样。傅延拙不知道第几次被这样的行事作风讶异到,章遥已经挎着书包进教室了。这天晚上章遥在学校门口等到了八点钟,别说傅延拙,就连司机也没见着。晚上约了人,傅延拙是吃过饭才回去,他回家的时候,家里阿姨做好了饭,可是章遥不在。“章遥呢?”他问:“还没回来吗?司机呢?”司机也没见到。问完才想起来早上答应了章遥的事情,他送走章遥之后忙着回公司,忘记跟司机交代了。傅延拙捏着眉心叹气,还没见章遥就知道今天麻烦了。傅老板本来还在打电话,听到这话,笑地无奈跟对方说:“坏了!摊上事儿了。”开着车一路找过去,章遥坐在校门口的公交站牌底下,垂着头听歌,冻得鼻子耳朵都红红的,坐在那里无家可归一样。等到一双脚出现在面前,他抬头,看到了傅延拙,又是仰望的视角,他重新低头,不发一言。“冷吗?”问着手已经贴上了章遥的脸,冻得冰凉。傅老板心虚以外又有些心疼,因为这小古板居然就这么等在这里,拧到自己想起来。“骗子。”章遥说。傅延拙理亏,也没反驳:“不认识路吗,怎么没有自己先回去?”“你没说。”“……”傅延拙心说小崽子看着也没有那么听话,怎么这会儿又跟小书呆子一样,不过怕惹得章遥炸毛,遂闭嘴,只说:“今天是我的错,冷吗?”问了句废话,章遥别过脸不理他。“我得怎么跟你赔罪?”傅延拙蹲下去跟他平视,大衣角落在了地上,章遥没忍住抬脚踩了一下,价格不菲的深色风衣上面立刻出现了一个脚印。太幼稚了。见傅延拙笑了,章遥踩完也觉得自己太幼稚了,看傅延拙神色戏谑,更别扭,鼻孔朝天,随后更觉得自己幼稚。怎么能在他面前表现出这种样子?又要被他嘲笑了。不过高冷孤僻没能维持多久,一些不合时宜的咕噜噜声响起来,小屁孩双手环胸,被不听话的肚子弄得耳尖发红——原本就被冻得通红,这下红透了。踩衣服这幼稚的举动叫傅延拙失笑,眼看小屁孩儿要恼羞成怒,傅延拙清清嗓子开口:“章遥先生,我请你吃个饭吧,给你赔罪。”“不……”话没说完,肚子又叫了。傅延拙起身,没理会衣服上的脚印,摘下自己的围巾给面前的小屁孩戴上,关心里带了几分真心实意:“早上出门忘记交代你了,北城秋天的风硬得很,也比国外冷,得多穿一点。”“忘记交代你的事情太多了,我的错,不过我也还在成长,给我一点时间做个合格的家长,我们一起成长,好不好?”傅延拙远没有没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诚恳,现在说这些真心大概只有三分,更多的是为了让章遥消气,还有将来他们共同生活必须面临的磨合。之所以选择这种方式,大概是为了借用民主的表象达到目标,要是章遥年纪再大一些,见过的人多一些,就会发现,傅延拙此刻这些话只不过是顺着他的毛捋:用一种比较迂回的方式达到制服自己的目的。于是章遥在傅延拙失信一次之后又原谅了他,他心想,既然傅延拙说他还需要成长,那就再给他一个机会吧。带着男人体温的围巾挡住了四周的寒风,傅延拙的目光从镜片后面温和投过来:“想吃什么?”章遥别过脸,依旧别扭:“意面。”北风忽然刮来几片雪花,北城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