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醉了,也疯了,在酒精的刺激下不知道是头脑发昏还是将错就错。鬼迷心窍了。也许还有程林几分责任,因为他今天搂着他那小朋友说挑战性大,也刺激。小东西眼泪止不住地流,傅延拙叹着气。心想,还能怎么办?一个年纪说不上太小但比在自己跟前还是小孩子的人,从头到脚,单纯的世上少见。他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的一个姿势,能看清少年发顶柔软的每一根反光的柔软发丝。他知道这种方式很卑鄙,但显然,也很奏效。这下,章遥大概不会再喊着谈恋爱结婚了——严重一些,可能还会怕自己。这不是什么好事儿,至少过去的几年,他从没希望过章遥怕自己,起初他希望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地相处,后来他心疼这个小东西,想要溺爱他,想看他任性妄为。他想摸一摸那颗小小的脑袋,又怕惹来小东西更加难过,所以犹豫了一下,手掌并没有落下去,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章遥哽咽着,心想傅延拙怎么可以那样对他?他明明可以轻一点,慢一点,等他反应过来,可他偏偏要忽然咬他一口,偏偏要那么凶,那么重,明明就是为了教训自己的口出狂言。“傅延拙,你真的……”真的不喜欢我,是吗?没听明白他要说什么,傅延拙叹着气,拍了拍章遥后背:“早点睡吧,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是我喝多了,我的错,今天就当没有这回事儿,好不好?”章遥缩成了一团,半大少年,手脚纤长,缩在一起却依然是很小的一团,毫无安全感的姿势看的人心里心疼。这样年轻的生命,这样澄澈的少年。说到底,当他站在自己跟前,一鼓作气说“我想跟你试试,想跟你结婚。”的时候,大概没有人能够拒绝。不单单因为他年轻漂亮的身体,更因为他偏执的一往无前。于傅延拙而言又更加难以拒绝,因为这是他养大的猫,从自闭到跋扈从没变过,还是很可怜,是他家的小孩儿。不管是出于色心或者其他说不清楚的东西,没有人有理由不心动。傅延拙不会虚伪地说他没有动心,而之所以他能够看似清醒地推开,只不过同样因为,这是他的章遥。偏爱他,所以更要考虑怎么样为他好,怎么好才是真的为他好?所谓的爱情高尚至极,也庸俗至极,同样也罕见至极,说多了落俗,说少了不够,藏在怀里不给人看未必是真的爱,他也不是什么圣人,他心里着了什么火他不可能不明白。章遥不懂,他是太懂。傅延拙很清楚,章遥是生长在寒带的植物,对感情的认识很贫瘠,他的一头热血只是因为向往温带,事实上小东西一点儿都不明白什么是喜欢,就打算将自己的一生献祭给那点儿温暖,飞蛾扑火一样不计后果。他要是自私一点,将错就错,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他们只不过是跟现在一样地过下去,不,不对,对章遥而言会就这样过下去,他会得到他想要的温暖。而对于自己则是完全有利的。——他拥有了一个年轻的生命,完全美好,完全单纯,完全仰慕自己。谁能拒绝?章遥只不过从不知道更好是什么样子的,才会觉得自己是他不能错过的人。傅延拙清楚,他的人生已经登顶了,往后都是悠闲的下坡,可章遥,漫长美好才刚开始,却因为自己身上这一点光,全部撞过来。那些温暖章遥以为很难得,需要将自己献祭,其实不需要,他对章遥的温柔取之不尽,不必他这样回报——无需回报。所以……所以……外面还有很多,很好的人,很好的朋友,很好的世界,很好的一生。“遥遥。”傅延拙叫着阿姨对章遥的昵称,叹着气擦着他的眼泪,心想,自己还是吓到他了。刚才那个吻,除了威慑,还有几分是因为他太着急了,在酒精作用下,一点都没有收敛心里的火。小猫不经吓。“好了,睡觉去吧。”他拍着章遥的后背:“我的错,我喝多了。”章遥哭的有点儿哽咽,这给傅延拙一种错觉,好像跟前的小东西不是个大人,而是一个三五岁的小孩子,听不明白大人的话,害怕了、不高兴了就只能抽泣。傅延拙酒醒了,也耐心起来,将责任全都揽过来,又给彼此一个台阶。章遥不肯抬头,躲着他的动作,他就等着小东西冷静下来,阿姨听到外面的动静揉着眼睛出来,发现二人坐在餐桌前很古怪,问怎么了。傅延拙没说话,章遥蜷缩在一起,后背还在轻轻起伏。客厅灯打开,章遥瑟缩一下,被强光惊吓,傅延拙挪了挪,帮他遮住光,摸了摸小东西后脑勺。“没事儿,你休息吧,灯关掉。”阿姨满腹疑惑,却还是依言回去接着睡了。“上楼吧。”傅延拙又问。椅子上的一团小东西没动,傅延拙有种错觉,或者说冲动:他一把就能抱起来。等回神发现自己在想什么,他心想,酒还是没醒。终于,章遥沉默起身,傅延拙跟在他后面,离开了一段距离,跟着他上楼。嘴唇还在发烫,酒味儿留存在嘴里一点儿都没有消失,像是他也喝了烈酒一样,那些味道猛烈闯入,席卷身心,心跳至今没有平静,重重地,跟身后的脚步一起,慢慢同频。十三……十四……好像离他很远,永远都那么远,不会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