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为对方是个美人,所以即便同为男人,在某一个瞬间秦云盏的思绪也堕入风光旖旎。但架不住对方语出惊人。好好一个大帅哥怎么张口就骂人呢!秦云盏深感幻灭,刚想回辩两句,就见那两只翠鸟“啾啾啾”的凯旋归来,留一地战败的石狮子东倒西歪。两只翠鸟于半空中并而化作一缕金光,缠绕在那男人的眉眼附近,男人的左眼上旋即多了一只金色的单边镜,正圆形的镜框旁侧有雀尾形态的镂空雕花,显得既古意......又斯文败类。男人的眼睛随即不眯了,瞳光锐利的扫过秦云盏的脸,复又冷淡挪开。“我到七星六兽台了。”他沉声说:“刚到。”秦云盏:“???”这是在跟谁说话?场上还有第三个人吗?男人兀自前行,表情冷若冰霜,“观澜好斗,定是那六只蠢兽又惹了它们,不过他们都已经回来了,我能看清路......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他手腕轻挥,三张传音符出,同时点亮,隐隐形成了个运转的法阵,对面那人的声音瞬间跟开了扬声器似的:“哎哟......我这传音符搁袖子里忘了拿,浆洗的时候给揉皱了,对不住对不住,云琢!七星六兽台还有人在吗?”云琢?秦云盏愣了一下。此人竟然是师云琢!十四岁结金丹,十六岁化元婴,十八岁步入洞虚境界,二十岁飞升成仙,神州大地千百年来首屈一指的修真奇才师云琢!原文中描述师云琢的辞藻可谓极尽华丽,说他容貌千里挑一俊雅无双,又说他清冷桀骜若高天之月。所以柳乘风出场时便有人将其与师云琢相较,说他翩翩有箫下琢玉之风。这箫下二字指的是师云琢所在的宗门——箫下隐居。箫下隐的主人苏九重亦非凡品,传说与剑仙桑止同门而出,曾因一剑**平不周山巅而将本命剑命名为“不周”,只可惜苏九重晚年心如止水,改修逍遥道,无为而治,与世无争,于是建立箫下隐居,一并带着徒弟师云琢淡出俗世。文中除了提及柳乘风一度将师云琢视为自己修真路上的目标,发誓要超之越之,取之代之,别的便再无赘述。秦云盏合理怀疑是作者编不下去了,毕竟再顺着写下去,柳乘风就快不是男主了。听师云琢方才的对话,传音阵对面的应该是箫下隐居的主人苏九重,箫下隐居似乎......错过了开蒙大典,没收到徒弟。秦云盏神思电转。他的机会来了呀!师云琢袖手而立,雪色的发带被山风吹的飞舞,如琼枝玉树,盘问苏九重的口气却毫不客气,“你觉得呢?”“为师觉得,做人最重要的是心怀希望,有些事情它会发生!只不过是概率高低的问题......”“光从现场看,你说这开蒙大典过去一千年了我都信。”师云琢没好气地打断了他,“不是徒儿多嘴,师尊,就你这态度,徒弟是收不到的,这辈子也收不到的。”苏九重:“......”师云琢:“ 虚度光阴,走了。”他行事果决,说走就走。忽而一个东西滑铲至他跟前跪下,严严实实的挡住了他的去路。那东西也不管矜持为何物,张开双臂大喇喇道:“仙尊!我看你骨骼清奇气度不凡,是注定要成为我修道之路上的明灯啊!”秦云盏这张阴阳脸触目惊心,夜半时分搞“突然出现”,若是换做寻常人被吓失心疯了有可能。师云琢是个稳重人,挺拔的身躯微微后仰了几寸,半晌才道:“说人话。”秦云盏直言不讳:“仙尊我没人要,您收了我吧!”传音符那头的苏九重长长的“咦”了一声,“云琢!这是还有人在吗?”“没有。”师云琢面无表情道。“可我分明听见有人说要修道!”苏九重道。“你听错了。”师云琢冷酷道。“没听错师尊!!你没听错啊!!”秦云盏不管不顾的扯开嗓门,怒刷存在感,“弟子秦云盏!!秦陵郡人——”“云琢!你听见没有有人在叫我师尊耶!!”苏九重激动道。师云琢:“我哪天没叫你师尊?”“可他有朝气!有活力!”苏九重道:“招他入门!立刻招他入门!”“面儿都没露的师尊没资格在这里对招生发表意见。”师云琢手一挥,传音阵的光黯淡了几分,衬的他的眸子亮彻寒夜。苏九重的声音瞬间低微下去。秦云盏川剧变脸,放下手臂跪着装乖,师云琢走近了几步,垂眼,居高临下的睇着他。“我看起来像收破烂儿的么?”“我看您像!”秦云盏改为双手捧心,“师兄,我仰慕你已久,你叫师云琢,我叫秦云盏,唉你说巧不巧!”少年欢快道:“咱俩都是云字辈,那是注定要成为同门师兄弟啊!”师云琢:“谁是你师兄?”处于待机状态的传音阵复又亮了起来,苏九重亢进的声音传出,伴随着数钞票似的的动静,很难想象他为了说句话点了多少张传音符,“云琢!你看着捡个漏,咱们要求不高啊,四肢健全就行,总有被其他门派挑剩下的吧!”“我四肢健全啊!师尊!”秦云盏见缝插针。师云琢扶了扶额,长指捻了个默决。秦云盏被迫闭麦。耳根子瞬间清净了许多,师云琢呼出一口气,对苏九重道:“挑剩下的?师尊,亏你说得出来。”“这有啥?”苏九重道。“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因为长时间不动脑子就失去思考的能力。”师云琢冷冷道:“若他仅是蠢笨,大可以去做个洒扫庭除的外门弟子,鸣鼎剑宗玄窟将启,正愁没杂役干活呢,可他却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得到,很难想象他是因为多么恶劣的理由才会被扶玉仙盟十二大宗门排斥至此。”苏九重不吭声。师云琢道:“既是人人都不淌的浑水,你淌来做什么?”“可是......三人以下的宗门会被扶玉仙盟除名的。”苏九重讷讷道。师云琢微微一怔。“什么时候的事?”“这是扶玉仙盟一直以来的规定。”“你既知会被除名,为何不早做打算!”师云琢活活给气笑了。“昨日芳亭托梦于我,提了一嘴我才想起......”苏九重的声音越说越低。师云琢:“......”他忍了又忍。“师尊,名利如过眼云烟,可若是招了什么大奸大恶之徒,败毁宗门基业不说,万分之一再做出什么欺师灭祖的事——”他看了一眼秦云盏,“收徒讲究宁缺毋滥,比起扬名立万,我更希望师尊你能太太平平的活到老。”秦云盏:“......”好有道理,我特么都快被你说服了。苏九重还在垂死挣扎,“可是云琢,人都是可以教导的嘛!古语有云,玉不琢不成器——”“你教吗?”师云琢直接反问:“师尊,你教吗?”“......”“显然师尊管收不管教。”师云琢无情总结,“还是少误人子弟了。”苏九重蔫了,秦云盏也蔫了。箫下隐的这位大师兄不愧是人中之龙,口才一绝,逻辑更是毫无纰漏可钻。秦云盏麻了,心想可能这就是自己的宿命吧。他张了张嘴,忽然发现沉默禁制被解除了。他诧异的抬起头,又见 那只修长漂亮的手。广袖低垂,师云琢的指间夹着一张符。“这道传送符可保你安全抵达山脚。”他沉静道:“尽早返家吧。”“你不是说我大奸大恶?”秦云盏古怪道:“还送我传送符做什么?让我自生自灭好了。”“你若愿意在此自身自灭,我也不拦着。”师云琢显然不打算解释。秦云盏接过符,略有怔忪。师云琢的道德感显然比他想的要强上许多。纵是万般算计揣摩,到头来还是不忍心扔他一个凡人于险峻的招摇山上自生自灭。好一个正人君子。“他们不肯收我是因为我得罪了鸣鼎剑宗的柳吟川,扶玉仙盟同气连枝,我势单力薄拧不过。”秦云盏低声道:“至于我为什么会得罪柳吟川......怪只怪我命不好,生了这么一张与众不同的脸。”师云琢无动于衷。秦云盏轻叹一声,“算了,你爱信不信。”“不行!云琢!为师不能让箫下隐没了!”传音阵那头缄默已久的苏九重却突然又诈尸似的叫唤起来,凄凄切切哽哽咽咽,内容却十分无理取闹,“这是芳亭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你今天必须给我收个徒弟回来!否则!!!我就灌醉我自己!让自己横尸街头!”师云琢:“.........?”旁边的秦云盏:“......”一直八风不动的师云琢终于变了脸色,脸颊抽搐道:“师尊你简直是——”这一瞬间,秦云盏福至心灵。——他好像知道怎么对付师云琢了!他将怀里的包袱随手一扔,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山崖,料峭山风吹得他脸疼,他依然迎着风,放声大吼,“仙尊!我娘倾家**产送我上招摇山!就指望我学有所成光耀门楣!我如今一无所有,且不说没有足够的盘缠回家!就算回去了也没脸见她!那我不如就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那边儿还没摆平,这里又来一个,师云琢玉容震撼,“???!你!”秦云盏看他眼睛瞪大,心知拿捏了,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正经人最是拿一哭二闹三上吊没办法。他索性敞开来配合苏九重,俩人一唱一和。“云琢!!”“仙尊!!”“师徒缘分天注定!!”“你也是云!我也是云!”“你慎重选择!!!”“这可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师云琢的额角隐隐**,拳头也跟着攥紧了。那厢秦云盏演的正欢,忽然脚下一滑,竟是石块断裂!秦云盏面色大变:“卧槽!”我不是真的要跳崖!!假戏真做大可不必!!救命!!救命!!霜色的身影如孤鸿掠至,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往里侧拉!秦云盏踉踉跄跄的抱住了一棵树,双脚踩实,冷汗狂涌。“你疯了吗!真跳!”师云琢厉声喝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娘亲尚且健在,你死了!叫她如何自处!!”秦云盏是有苦说不出,只能由衷的打结巴,“谢,谢谢仙尊,你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别叫我仙尊,我算什么仙尊?”师云琢低声自语。秦云盏愣了愣,只觉得其中略有自嘲,不像是个天之骄子的台词。“那我该叫你什么?”他傻傻道。师云琢呼出一口气,似是无奈,却也不再冷硬似铁,“算了,叫师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