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绥捂着胸口, 仓皇如丧家之犬般一路夺命狂奔。师云琢的剑意无双,不仅折断了他的扇骨,还差点儿将人也斩碎, 若非凤苓儿持掌鼎半途杀出, 替他挡下了部分攻击力量, 他现在早已命丧黄泉。他以倒尸梅蓄养出来的这些子子孙孙在他眼中看来,根本谈不上是人,活不长久, 也没有太过高级的思想, 凤苓儿是当中仅有的一个样貌突出且拥有较为健全的头脑的存在,所以被他捡成义女收养,闲暇时还能满足他的一己私欲。虽说, 凤苓儿在面对师云琢时,似乎发生过短暂的心性动摇, 但到底在身边驯化多年, 凤苓儿就是他身边的一条衷心的犬,会在他危险时下意识的冲出来替他抵挡, 所以他的内心毫无波澜,跑的头也不回。喉咙里的鲜血不停的往外喷涌,他几乎无法咽下, 满嘴的血腥气。凤绥几乎要咬碎银牙。眼下他的神经绷的紧紧的, 若惊弓之鸟, 翻过庭院横冲直撞,直冲进了自己的放屋里。“乘风少主敬上,箫下双云攻破凤家庄,我性命堪虞,秘密待泄露, 恳请派下精锐襄助,尽早攘除师云琢等人,凤某感激不尽......”他的双手颤抖,几乎握不住笔,每个字都写的歪歪扭扭。凤绥的心里犹如明镜似的,既然已经与师云琢闹翻,那不除师云琢一行人,会被斩草除根的就是自己,他此番逃掉了,便不会再叫师云琢逮住,至少要找个安全的地方避避风头,待到那边儿鸣鼎剑宗将整个扶玉仙盟拿下,杀死了秦云盏与师云琢,他再出来,方能一劳永逸。他好不容易写完了这一封求援信,将其折叠塞入信封,转头走到门前。他拉开门,发现凤苓儿竟然完好无损的站在门前。“苓儿?!”凤绥惊得冲口而出,“你没事?!”凤苓儿低首道:“侥幸逃脱了。”凤绥差点儿要笑出声来。虽然面色苍白,看起来气色不佳,但她能从师云琢手底下活着回来,凤绥还是感觉到意外且庆幸的,他正愁若是出去避风头,没人伺候他可是很难捱的。“好啊!好得很!”他连声轻蔑道:“看来这师云琢......也不过如此嘛。”“庄主,您要送信吗?”凤苓儿道。“是啊,我要送信去鸣鼎剑宗,叫乘风少主尽早派人来替我们报仇雪恨。”凤绥恶狠狠道:“敢帮我的好哥哥......敢跟我作对,我要他们死的很难看!”“可庄主,您为什么不用传音符呢?”凤苓儿道:“修真之人,传音符不是更快吗?”“传音符?”凤绥的表情微僵,而后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是啊,我为什么不用传音符呢,真是给气的昏了头了。”他拍了一下头,示意凤苓儿进屋来,转身道:“要是那只灰鹤在,连传音符也是用不着的......”他欲去拿传音符,刚走了两步,忽的顿住。“等等。”他意外道:“苓儿,你从前可从未叫过我庄主,你都是叫我一爷的。”“是嘛?”凤苓儿的声音不知何时已闪电般的抵至他的后脑处,森森然变化,音调降低,声线变粗,“那自然是因为......我不是凤苓儿啊!”凤绥猛然间瞪大了眼。下一秒,他被人掐住脖子,狗一样狠狠的拖出了房门。凤绥的脸憋的紫红,他捂着脖子拼命的挣扎踢腾,然而凤苓儿.......凤襄的手劲大极了,将他一路拖行至那偏僻熟悉的废弃庭院,又一脚踢开挡掩地牢的破石板,将凤绥礽了进去。凤绥杀猪似的惨叫,沿着冷硬的石梯滚行下去,摔的鼻青脸肿,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凤襄已经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那断裂的肋骨被直接踩的凹陷下去,凤绥痛苦的哀嚎着叫骂着,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他无法想象,多年前掉进去的陷阱,多年以后放在面前,他还是会不折不扣的踩进去,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叫的声音尖细如羊,刺耳难闻,是阉人独有的特色,凤襄以另一只手掏了掏耳朵,嫌恶之色尽显。“你真的是很吵。”他说:“但是这里你很熟悉吧,随便你怎么吵,都不会有人听到,就更别提求救了。”凤绥的嚎叫声戛然而止。“还有那些铁链,那些刑具。”凤襄看起来心情怡然:“你用在我身上的,如今我也要一样样奉还给你,有多好用,你应该比我有数。”随着他的轻描淡写,凤绥渐渐的开始发起抖来,他的脸色煞白,扭曲的失去了人样。“哥......哥......”他像是在笑,但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你放了我,你饶了我......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想让我留你一命,是吧?”凤襄蹲下身去,以他的“无常”挑起了凤绥的下巴,“道歉不管用哦。”此时此刻,凤襄杀他不啻于踩死一只蚂蚁,凤绥别无他法,只能强压住惊恐之色赔笑道:“好哥哥......你想要什么,凤家庄吗?我给你,我拱手相让!你只要放过我,从现在开始,我为你马首是瞻,你就是凤家庄的庄主,整个永肃郡都是你的!”“一个破庄子,我不稀罕。”凤襄冷冷笑道:“我就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你老实告诉我了,我就留你一命,怎么样?”凤绥的眼珠转了转,犹豫了须臾,拼命地点头。“你又没有生育的能力,那你们这一庄子的人,到底是出自谁之手啊?”凤襄道。“徐致远!”凤绥道:“霜行峰的徐致远!是他种植了倒尸梅的种子,是倒尸梅的种子在发挥作用......”“你跟徐致远相隔千万里,风马牛不相及,是怎么联络到一块儿的呢?”凤襄问:“他图什么呀?”凤绥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一时没说话。“喔!我知道了,你刚才一口一个乘风少主,这事儿定然是柳乘风促成的,对吧?”凤襄只扫了一眼凤绥眼底的情绪,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见了鬼了,柳乘风才多大,哪儿来的这么多的阅历和心思,能将你们这一群天南海北的混账东西都撺掇起来,下这么一盘棋!”他隐隐薄怒,望向凤绥的眼神寒气森森。“我......我不知道。”凤绥却说:“我只知道......他们想要整个扶玉仙盟,我也只是想要扩建我的凤家庄而已......”凤襄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凤绥强笑着握住了凤襄的手腕,“好哥哥,这下你满意了吧?”“嗯,满意。”凤襄点点头,松开了手。凤绥的下巴颏终于恢复了自由,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正要爬起来,忽然凤襄闪电般的旋身,指尖一弹,一颗丹丸就射进了凤绥的嘴巴里。凤绥反应不及,囫囵吞了下去。“你给我吃了什么?!”他用手卡了一下喉咙,震惊道。“火狐丸,我的杰作,以南疆搓丹制蛊的手艺制出来的,你们中原的丹鼎可炼不出来。”凤襄笑眯眯道:“温补肾阳,驱寒利水!服下后会叫人血脉喷张杏欲高涨口干舌燥,半小时内产生幻觉,在□□之中爆体而亡!”凤绥的表情渐渐变得僵硬可怖。“凤襄!!你不是答应我要饶我一命!!!”他声嘶力竭的吼道:“我要杀了你!!!!”“没准儿你命大,不会死呢!”凤襄笑盈盈,在这一刻,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轻松释然:“好弟弟,哥哥也是体谅你,十多年了,再也没能体会过做男人的滋味儿,你可不兴辜负了哥哥的一番好意啊!”说完,他轻而易举的躲开了凤绥的触碰,飞身出了地牢,又将出口以重石封上了。-“无极子?”那厢,听到这个名字的师云琢和卜算子两人皆是神色震动。“我与他国师一争败北后便远走他乡,后续之事倒是所知甚少。”卜算子低声道:“但御熙国上下为海啸天灾所波及......他大概——”“大概是死了吧。”师云琢淡淡的插了一句。秦云盏“啊”了一声。“但师兄,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他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师云琢瞟了他一眼。“我说真的。”秦云盏说:“天灾归天灾,你们那破国家的普通民众都没死全,在澜沧江畔使劲儿祸害孕妇,那国师神通广大,逃生了也不奇怪吧?”“再者,普通人决计想不到以倒尸梅造人。”卜算子道:“又能联结凤家庄、霜行峰......更是不可思议,我看怕是有高人指点。”“霜行峰为什么会参与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呢!”明开峦在一旁瞪圆了眼睛,不解道:“好歹也是以悬壶济世为宗旨的医修大派啊!”“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唐大招用手肘拱了他一下道:“而且云琢哥也没说整个霜行峰都参与其中了哇!”“那这个医修还真是一肚子的坏水啊!”明开峦愤愤然道:“肯定也是修为不精!”“这个人会是谁呢?”秦云盏捏住下巴沉吟道。师云琢轻轻呼出一口气,惋惜道:“还是应该抓住凤绥审问一番的,可惜让他逃了。”唐大招皱了皱眉头,不乏担忧道:“你们说凤绥逃了,往后会不会找个地方养精蓄锐,卷土重来,再干这些龌龊事呢?”这话直接叫明开峦也开始感觉到危机了,“好家伙,他应该会第一时间来报复你们吧!”唐大招:“纠正一下,不是你们,是我们。”明开峦:“......”“要不,我们再将这庄子翻一翻。”秦云盏提议道:“没准儿能抓到凤绥呢!”“你傻呀,凤绥从云琢哥手下逃了,他肯定要狡兔三窟的换个地方避风头吧!难道还会再回凤家庄坐以待毙等着咱们去抓?”唐大招说。秦云盏挠了挠头,愁眉不展。便在这时,他听一人道:“不用找凤绥了。”师云琢抬眸看去,诧然道:“凤襄?你没走?!”“凤绥不死,我怎么会走呢?”凤襄轻盈落地,他笑着笑着便咳嗽了两声。“你先前伤那么重,你还去找凤绥了?”秦云盏急声道。“你跟你师兄也没多活蹦乱跳的,还不是在这凤家庄里大闹天宫?”凤襄看起来心情绝佳,“我刚才知道了你们扶玉仙盟的一个大秘密!”“什么秘密?”秦云盏一愣,“凤襄哥,不瞒你说你现在看起来非常反派,简直就是把‘我拿捏住了你们这些正道人士的把柄’几个字写满了脸上!”“霜行峰的徐致远,可不是个好东西啊!”凤襄单手架在了秦云盏的肩头,懒懒的倚着,顺带挑了一下眉,“凤绥亲口告诉我的。”“徐致远?!”秦云盏诧然道,他扭头看向师云琢,“师兄,那个给师尊开出天价药方的医修,是不是就叫徐致远?是他把我们箫下隐居的灵石储备都掏空了,让我们不得不在外面到处接活攒钱!”师云琢的眉峰紧蹙。“你的鲛珠龙灯呢?”他低声道:“师娘高瞻远瞩,此事定要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