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在石崎真生的会议中, 鹿岛纯最后死亡所在的位置并不是大多数游戏玩家所认为的葬身之地，甚至也不是游戏内警方确定的位置。而是更偏一点，更难以寻找的地方。木原安当即决定让石崎真生带自己过去。石崎真生依旧记得那个地点, 毕竟他隔一段时间就会回来试试, 希望可以让自己系统激活，重新回到现实里，所以他非常麻溜的就带着木原安来到这里，因为觉得木原安还在直播的缘故, 他卖力的边走边证明自己就是石崎真生。“就是这里。”石崎真生指着一堆废墟，“我当时就在这里看着鹿岛纯被爆炸卷进去，我当时都吓傻了。”就算是内心知道这是游戏, 但这个游戏实在是做的太过真实，石崎真生没有被灼烧的疼痛，却能感受到灼热的温度，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好像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的人踏入死路。这种事情确实把他吓坏了。当时他真的被吓哭了, 火焰还在燃烧，他瑟瑟发抖的蹲在一旁, 直到火焰彻底熄灭他才隐隐约约听到系统‘游戏结束’的提醒，等他模模糊糊意识到不对的时候, 他已经成为被系统扔下的玩家。也不知道是不是游戏的原因，这里还没有被清理，依旧是爆炸后留下的废墟状。木原安通过石崎真生的描述在鹿岛纯可能在的地方翻找着, 按照侦探游戏模式，他一定可以在这里找到什么东西，果然, 他从烧焦的泥土中看到了一个被包裹很好的移动盘。外壳带着很多的尘土和黑色的物质, 还能看到烧焦的痕迹, 但里面的移动盘还保存的很好。“得到线索了。”木原安微微勾起嘴角。石崎真生茫然的看着他，“还在直播吗？大家相信我还活着了吗？”“不要着急，大家还在努力问游戏公司情况，毕竟出了这种事就算是想救援也需要游戏公司配合。”木原安拍拍他的肩膀，“现在大家都在努力让游戏公司出面，你再等等。”“真的？”“真的。”石崎真生犹豫着，但他也没办法，他总不能跑到大马路口上举着牌子，上面写着‘我是石崎真生’吧？咦？石崎真生突然抬头。这会不会是个好办法？当然石崎真生会怎么做已经不在木原安的考虑范畴之内了，他从一开始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为的就不是帮助石崎真生，他只不过是想通过石崎真生的事情来确定游戏公司。很多人都说木原安生性凉薄，对什么人都无法付出真心，朋友也只是随便哄着让自己显得体面的工具，当然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玩家系统有读取证据的设置，他将移动盘放上去读取，在几秒钟后系统显示读取完毕，系统显示那是一个视频。视频里的人面对着镜头，这个样貌是鹿岛纯。木原安现在知道寒川简是主线的关键，但是因为一直都是玩家状态所有没有人发现疑点也没有触发主线剧情，所以整个游戏进度都被疯狂拖累，而现在，他竟然拿到了一个鹿岛纯的关键线索。寒川简和鹿岛纯有关系？还是说这只是官方设置的彩蛋呢？木原安点击播放按钮。“今天是我诞生意识的第六天。”鹿岛纯对着镜头这样说。木原安下意识的点击暂停，他陷入了长达五秒钟的沉默里。“哈？什么？”木原安甚至将视频倒回去重新听了三遍，“他在说什么？”“今天是我诞生意识的第六天。”不管重复多少遍，视频里的鹿岛纯都是这样说。木原安微微皱眉，他开始思考这只不过是游戏公司设定好的东西，让每个玩家在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怀疑这件事的可信度，也算是一个奇怪的点，不是有很多游戏伪造和玩家本人对话的游戏角色吗？于是木原安继续播放，准备看看后面还会说什么。“随便抱怨一句，看来这个游戏真的很受欢迎，所以外面都是在试图找到我的玩家。”“现在已经完全不敢出门了，这也是最后一份可以留下的档案。”“不过说起来，想要把当时的心情留下来写成什么或者是留下录像也很游戏设定。”鹿岛纯攥着烟盒，他微微叹口气，“现在依旧没什么办法，不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木原安再次暂停。“我怎么觉得他的说话方式有点熟悉？”木原安挑眉，他开始回想：“这种即使环境不太对，但是依旧会带着调侃意味说话的人……”他沉默了三秒钟，然后才开口，“寒川？”对，就是寒川简。但这说的并不是乐观，而是应对一些困境的方式，起码在木原安对寒川简短暂的接触中确定他是一个爱笑，但是很少会暴露自己的人，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他都不会慌乱，而是用最普通的态度回应。这种不慌乱的性格让他在处事上显得更沉稳。视频上的鹿岛纯明显已经走到绝路，但他也并未崩溃，更没有大吵大闹，而是在试图理清楚现在的环境，试图找到更好的办法。考虑过后，木原安继续点击播放。“能坚持的时间越来越少，到时候事情就更加无法改变，我也不明白。”“最终反派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最终反派会影响全世界？为什么会被做成游戏？为何游戏设定会这么强大？”“但我现在最想知道的事情是：如果游戏结束，这个世界会怎样？”年轻的父亲道：“最终反派活着会导致世界的犯罪率持续走高，那么，最终反派死亡游戏结束后，这个世界也会消失吗？”“我的女儿呢？”“找不到原因就不要找了，时间不够就延长时间，所以，我决定了。”鹿岛纯把手放在镜头上，“谁都没办法驱逐我，我要让这个游戏继续下去，让这个世界一直运行下去。”“为此，我要去做一件大事了。”视频戛然而止。这段话说的奇奇怪怪，但是木原安依旧明白鹿岛纯是什么意思。一个诞生意识只有六天的人，他作为NPC知道这里是游戏，知道自己是被玩家和NPC通缉的最终反派，他必须死亡，但他并不知道自己死亡游戏结束后这个世界会怎样。他还有个女儿，他不敢去赌这个可能性。要是游戏结束世界也会消失怎么办？在遇到无法赌博的未来时，他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那就是让这个倒霉的游戏继续下去。但他是怎么做到的？……寒川简想起了很多事情，包括他身为【鹿岛纯】时的第二场游戏。说实话，寒川简依旧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诞生，因为哪怕是鹿岛纯，他也没有太多的过去记忆。他在游戏开服当天出现，世界上便多了一个名叫鹿岛纯的人，NPC们被修改认知将他当作这个世界上的原住民，他按照剧情设定一步步往下走，迎接被玩家发现后消灭掉的命运。这里面唯一出现问题的是：他有一个女儿。鹿岛纯也不知道这个女儿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在他僵硬的没有获取意识的脑海里，他不应该有个女儿。可能在他出现前，鹿岛诗穗只是一个普通的孤儿，或者只是一个运气不好走到他旁边的陌生女孩，但就这样以奇怪的方式成了他的女儿，他的设定里并不是一个父亲，所以，他做不出任何父亲的行为。或许能给她做饭送她去幼儿园已经算是机械模式下最好的反应。但鹿岛诗穗是个倔强的女孩，她爱哭又喜欢撒娇，她习惯有鹿岛纯这样的父亲，但却渴望着回应，渴望着爱。所以鹿岛诗穗每天都在和他说话。在他机械化行动回到家后不断的絮絮叨叨。她说着老师表扬她了，说今天的画作得了满分，说交到了新朋友，说：爸爸你说一句话，诗穗想和爸爸说话。她会挑食，说不喜欢胡萝卜和青椒，但在鹿岛纯日复一日做同一种饭菜后终于不再开口，默默吃着她讨厌的食物，还在幼儿园被老师表扬，于是她就会气鼓鼓的抱怨是爸爸不做别的菜。她会在鹿岛纯备课的时候在他对面画画，最后将五颜六色的画放在鹿岛纯面前。“这是爸爸哦！”鹿岛纯不理她，她就自顾自的跑去找胶带，踩在小板凳上将画歪歪扭扭的贴在墙上。“爸爸才不是灰色的。”诗穗一边贴一边呢喃，“我心中的爸爸是彩色的，像是暖暖的太阳。”鹿岛纯似乎终于朝着画看了一眼，孩子稚嫩的笔触划在白色的纸张上，背景是她喜欢的粉红色，小人就站在粉红色的背景里，诗穗的爸爸是橘色的发和金色的眼，带着笑容。后来，慢慢的诗穗也不再开口了，因为不管她怎么闹怎么哭鹿岛纯都不理会她。歪歪扭扭的画落到地上，也没有人去管，最后被诗穗扔进了垃圾桶，在把画扔垃圾桶的时候，诗穗生气的用黑色的画笔把小人的脸涂成黑色。但女孩心中隐隐约约的希望总是没有熄灭，她记着自己的生日，小心翼翼的在日历上记录着，她在计划着什么，继续她‘打动爸爸’的第不知道多少个幼稚方案。也就是在那一天，鹿岛纯在去上课的途中看到了商店的兔子玩偶。他买下了那个玩偶，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做，他将玩偶放进自己办公室的柜子里，想了许久都不知道玩偶是做什么的。对剧情没有帮助，对游戏也没有意义。再往后便是诗穗生日那天，爆炸后引起的火焰翻腾。听着诗穗的哭泣声，他终于，像是有了颜色。“先生，你女儿醒了。”医生小声提醒坐在长椅上的寒川简。寒川简抬起头来，“真的？”“是的，你快去看看吧。”医生给他指路，顺便担心他的伤势，“不要动这个胳膊。”“是，谢谢医生！”寒川简站起来冲出去，他跟着医生来到病房，病场上的女孩穿着睡衣，戴着氧气罩，但她已经醒了，在看到寒川简的那一刻诗穗就开始哭，寒川简连忙握住他的手。“我在这里，没事了，我不会离开的。”“寒川叔叔。”诗穗哭着不断喊他。寒川简曾经想过：鹿岛纯怎么舍得这么乖巧的女儿。是的，鹿岛纯舍不得。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末路，他不离开不可以，他做出过相当恶劣的事情，还是游戏里的最终反派，所以他死去的可能性太大了，鹿岛纯并不愿意让诗穗看到这一切。于是他将昏迷的诗穗放到警察会发现的地方，在确定诗穗被警察带走后才离开。他开始调查这个游戏内的一切，开始想办法让自己不要这么轻易离开。但调查结果不尽人意，不管是从游戏、玩家还是NPC层面上，他都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他一定要死。鹿岛纯并不害怕注定的死亡，他只担心这个游戏对世界的影响，现在他死亡，那么游戏还会不会再次开启？游戏结束后这个世界又会怎样？这是很难短时间去确定的问题。但他不想让诗穗消失。在无尽的纠结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既然无法确定游戏结束后世界会怎样，那就让这个游戏不要结束，维持着这个游戏一直进行下去。最终反派必须死，那就演一场戏，隐藏自己的存在，让剧情判断自己已经死亡，而自己以另一种方式生存下去。什么方式呢？玩家。只要成为玩家，世界上就不会有最终反派鹿岛纯，而是一个空白的没有过去的人，而在这个游戏里，玩家的身份合理。这值得一试。他希望作为玩家的自己有温暖的发色和瞳色，希望自己是一个爱笑的人，希望他可以得到孩子们的喜爱，他相信自己哪怕是成为另一个人也会在孩子中寻找诗穗的身影，成为她的依靠。为了瞒过系统，就使用系统随机的名字好了，没关系，他对名字没有任何要求。那就……开始游戏吧。……游戏发言人现在忙的不可开交，他现在正面对着非常严峻的公关危机。《侦探X2续?死神》游戏出现重大问题，剧情主线到现在没有被触发，而且还发现游戏第二部 的玩家石崎真生出现在游戏里，要知道他可是在当时玩游戏的时候出问题成了植物人。最重要的一点是：石崎真生正在游戏里的路口举牌子，牌子上写着‘我是石崎真生！’的字样。现在玩家们暴动，社会关注，连警方都在接触他们。“现在要怎么办啊！”游戏发言人紧张的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BOSS却微笑着揉着他的宝贝橘猫，连脸色都没变一下，“没办法，游戏剧情都是世界意识决定的，我们只负责把玩家输送过去。”“可是为什么这次的剧情这么奇怪，比之前都奇怪。”“但是我们终于知道“天灾”为什么会成为玩家，为何会有自主意识，还有了固定名字和形象。”BOSS看着鹿岛诗穗的画，“哎呀，画的不错啊，这个孩子有成为画家的潜能。”游戏发言人额头青筋跳起，“BOSS！”“都说了我们着急不来，这是世界意识做的游戏剧情，而且这确实是《侦探X2》的续篇，既然是续篇当然没有新主线剧情。”BOSS撸着猫笑着说：“他可真是厉害，刚刚诞生意识就想到了这个办法。”“抢走玩家的系统，借此改变身份成为玩家，不只是玩家和我们，连世界意识都被骗了过去，以为“天灾”真的消失了，就这样藏了两年才被发现不对，现在又要我们来善后。”“哎呀，我们可真是怨种公司。”可不是怨种吗？游戏发言人心想。到头来只有他一个人烦恼的头发都掉了，BOSS还在开心的看戏，一边看一边喂橘猫吃小鱼干，真不知道是谁前两天说要给橘猫减肥。“我还是不明白，“天灾”是怎么抢走了玩家的操控系统？”“你是不是太看不起“天灾”了。”BOSS看向游戏发言人，“两个独立的世界碰撞，碰撞后会诞生“天灾”，理论上“天灾”本就是连接两个世界的异常物，我们的系统也是参照“天灾”后研制。”“甚至理论上我们的系统也是天灾，只不过是由玩家承载着“第四天灾”之名，游戏结束就相当于天灾清除。”“以前是“天灾”没有意识，可以被世界意识影响，所以被世界意识化形并控制着走剧情被玩家清除。”“你没发现在前两个世界，游戏剧情对“天灾”的塑造就从被控制变成背景剧情了吗？因为世界意识已经无法控制他了。”游戏发言人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才开口询问：“石崎真生成为植物人，被留在游戏里，是因为被鹿岛纯抢走玩家操控权？”“不，应该说他运气很好，在现实里发生意外的时候被寒川简抢走权利，恰恰好那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在“天灾”的影响下，他的意识在另一个世界依旧活着，在某种程度上，是“天灾”救了他。”“可是……”游戏发言人几乎要哀嚎了，“我要怎么去公关啊！”“BOSS！要不这次你去吧！”“我相信你的能力。”BOSS转动椅子，直接背对着游戏发言人，“做好了给你加工资。”游戏发言人：……他想辞职，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