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川市,夏余一连几天都扎进了工作,出去四五天,他也堆积了不少事情,还要联系客户,跟同事讨论下一次的展览,忙得不可开交。几个同事知道他是出去玩了,却以为他是跟许詹,还在打趣他,又去度蜜月了。夏余跟家里也是这样撒谎的,反正许詹也跟情人出门了,他们恰好给彼此打掩护。小助理尤其羡慕,“感情真好啊,”她眼睛乌溜溜地看着夏余,笑得很可爱,“不过我要是能找到许老师这么好的老公,也会很爱他的。”夏余笑起来,反问她,“怎么,在你心里,许詹比我好吗?”小助理想了想,“老板你嘛,你算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男人,”当初她来应聘,被夏余的美貌震得好几秒都没回过神,“但就是太漂亮了,反而没什么安全感。许老师就不一样了,又温柔又稳重,一看就是靠谱的好男人。”夏余挑了挑眉,他不轻不重地拿文件往小助理头上敲了一下,“妄议老板,当心扣工钱。”小助理才不怕,笑嘻嘻地又跑开了。夏余也笑了一声,继续看手上的文件。其实他也不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评价了。几年前跟陆昭在一起的时候,陆昭也说过他好看得太有攻击性。他听得心里反而美滋滋。他知道自己的长相发挥了用处,扰得陆昭心烦意乱。想到陆昭,夏余翻着文件的手顿了顿。从云都回来后,他这几天都没有再见陆昭。那天从飞机下来,陆昭送他回家,把车停在很远的地方,避免在光线明媚的白天,被许詹和邻居看到。陆昭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可是那眼神莫名让他心里很不舒服。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被他留在车内的陆昭有点可怜。即使陆昭跟这个词八竿子打不着。但他什么也没说,直接关上了车门,拎上了行李箱回了他跟许詹的别墅。 。但最近他忙着工作,总是会不自觉走神,想起在云都的那几天。他从云都带回了一些纪念品,里面有个小小的扭蛋,扭出来一个鲨鱼玩偶,只有一点点大,是陆昭帮他打开的。现在这个小鲨鱼就放在他桌上。他盯着小鲨鱼,会想起陆昭把这个扭蛋放在他手里,不明显地笑了一下,说这个鲨鱼像他。他很不解,问为什么。陆昭轻轻点了点他的下唇。“都有小尖牙。”夏余的虎牙很尖,从外面看却不明显,只有陆昭最清楚。因为夏余经常把陆昭的嘴唇咬破。陆昭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温柔,又带着隐蔽的纵容,在昏暗的海洋馆里,几乎像一句情话。 。夏余发起了呆。他当然可以现在给陆昭打电话,约一次见面的时间。这段关系现在完全操控在他手里,陆昭说好了只能配合他,不可以擅作主张。到目前为止,除了实在推不掉的会议和出差,陆昭几乎对他有求必应。可他却又不太想打这个电话,很矛盾。从云都回来以后,他也觉得自己好像太习惯了陆昭在身边了。晚上跟许詹吃饭的时候,他也会不经意地走神,想起跟陆昭坐在一起吃晚餐的场景。他甚至会想起清云宫那个并不太准的签文,说他今年婚姻会有变故。陆昭对他的影响,比他想象中要大。产生错觉的,觉得他们像一对普通的情侣的,也不只陆昭一个。夏余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虚虚地按在陆昭的名字旁,却又最终没有点下去。自从上次在酒吧被陆原发现后,因为一些做贼心虚,他把通讯录里,陆昭的名字,改成了“L”。没有意义,没有亲昵。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代号,藏着一段不得见光的感情。 。这天下班以后,夏余也没有开车回家,而是车头一转,往一条平时不太经过的路上开去。在路上的时候,许詹的电话打了过来,问他到了哪里。“我还有十几分钟,马上就到了,”夏余说,“我就给你妈和姐姐带了两套护肤品,别的没拿什么。”“你不用总这么客气,”许詹在手机那头笑笑,“又不是真的做客。”“习惯了。”夏余跟许詹又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眼看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他在车里无声叹了口气。今天说好了要回许詹家吃饭。一段婚姻,不管当事人是真夫妻还是假伴侣,总是免不了要跟双方的家长打交道。他们两人之间,一向是许詹陪他回家比较多,他很少会来许家。原因无他,许詹跟他父母乃至哥哥嫂子都相处甚欢,而他每次来许家,都不太自在。他觉得许詹的父母其实不太满意自己,只是碍于教养体面,对他很客气。许家也很宠爱许詹这个小儿子。因为当家的是许詹的姐姐,许娉,许詹从小就没有受到家里太高的期望和压力,可以全身心去追求他喜欢的文学和哲学,当初他跟许詹联姻,除了他俩家庭登对,也是因为许詹自己愿意。但等真到了婚礼上,许詹的父母就笑得有点勉强,打量他的眼神也透着一股审视。后来有一次,夏余听到许詹的母亲跟亲戚抱怨,说他跟陆昭纠缠不清好几年,却这么快嫁给了许詹,怎么可能会对许詹上心。这话他没法反驳。他也没去跟许詹告过状。许詹了解他的一切,但是外人不知道,为人父母,想到儿子的伴侣曾经跟别人闹得轰轰烈烈,结果分开才几个月就嫁给自己儿子,夏余换位思考,觉得自己到现在没受过白眼,已经是个奇迹了。 。胡思乱想里,夏余已经开到了许家门口。他把车停在车库里,就拎着东西进去了,一进客厅,就看见许詹在陪父母说话。面对难得回来的许詹,许夫人跟许先生的笑容格外真切。但是等夏余走过来,客客气气地地叫了句叔叔阿姨,许夫人的笑容就愣住了一瞬,但是很快她又掩饰过去,对夏余点点头,“来了呀,余余。正说到你呢,快坐。”夏余硬着头皮坐到了许詹旁边。许夫人跟许詹长得很像,气质却比儿子严肃得多,她退休前也是大学教授。“小詹说你最近工作特别忙,策展很成功,每天都忙到很晚,”许夫人对夏余笑笑,“你们年轻人扑在工作上也是正常的,但也注意身体。尤其你跟小詹在一块儿,两人都太忙了,哪有时间培养感情。”夏余跟许詹对视一眼,知道许詹是给他打掩护。但许夫人这话,说是关心,多少也太客气了,像对一个亲戚。他点点头,乖巧道,“我知道了。”许詹拍了拍夏余的手,说道,“夏余的事业正是上升期,有时候我也会去画廊接他下班,一块儿吃饭看电影,不影响什么。”许夫人也听出来儿子是护着夏余,也不再说什么,从水果盘上拈了个橘子,又聊起了她刚从拍卖行上买来的画。“待会儿让小余给我掌掌眼,看我买得好不好,有没有收藏价值。”她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夏余。夏余立刻接了过来,应道,“阿姨眼光肯定好,我才学了几年,阿姨别笑话我了。”许夫人笑笑,“让你随便看看,又不是考你功课。”几个人坐在一起又聊了几句,许夫人才起身去看看厨房准备怎么样了。许先生还在看书,并不太关注这儿。夏余靠在沙发上,终于能舒展一口气,偷偷冲许詹做了个鬼脸。许詹笑笑,无声对夏余做口型,“辛苦了。”他也不是傻子,就算一开始察觉不了,三年下来也发现父母对夏余不够亲近。所以他尽量不带夏余回来,不让夏余受这罪。只是一年到头,总还是要吃几次饭,不然就太不像样了。夏余把许夫人剥的橘子吃了,倒是挺甜,他问许詹,“你姐今天不回来吗?”“加班呢,”许詹说,“说着过会儿再来。”“这样。”夏余挺喜欢许娉的,许娉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对谁都有点冷冰冰的,除了对弟弟要温和几分,其他人都得不到什么好脸子,就是许父许母多说几句,她也可能转身就走。但是许娉对他还挺亲切,可能是有点爱屋及乌。许詹自己也剥了个橘子,问夏余,“我们大学过几天要举行开放日,你来不来啊?”“好玩吗?”“一般吧,就是有些学生表演,操场上还搞了个美食广场,音乐剧场可能弄得还不错。”“那不去了,没意思。”夏余吃吃笑了一下,故意撞许詹,“让你家阮森去啊,他这个年纪,往学校里一扔,谁也看不出来。”他眼睛转了转,凑近许詹,“你俩还能玩师生play。”不正经。许詹趁着父母不注意,不用力地拧了夏余一下。夏余大乐,自顾自笑得弯腰。但是他又注意到许詹有点不自在,像是要说什么。果然,过了一会儿,许詹轻声说,“阮森可能真的会去。”夏余不笑了,瞪大了眼睛,“你真带去啊?被人看见你准备怎么说?”乖乖,胆子可够大的。 。许詹其实也有点犹豫。是阮森主动提出要来的,但是学校里人多眼杂,又有很多人知道他已婚的身份。可是阮森吻着他,说想跟他走在大学里,他又很难拒绝。“我不带他四处转转,尽量别带到我们院,真看见了就说是朋友。”许詹迟疑道。想到这儿,他又意识到,夏余不过来反而是好事。真要来了,夏余跟阮森遇上,他又怎么解释,他跟阮森虽然是包养关系,但是当初为了避免麻烦,他跟阮森说自己是单身。夏余也想到了这一层。但他想了想,阮森一个被包养的小情儿应该也是知情识趣的,学院里又有谁会想到,走在许老师旁边的年轻人会是他的情人呢。“那你注意点,”他又笑眯眯的,“万一真遇见什么麻烦,可以打我电话救场。”“还是别了。”夏余又去跟许詹耳朵,叽叽咕咕地瞎出主意,越说越没谱,“你们学校有没有什么废弃的储物室,体育器材室,真的不趁机玩个师生play吗,现成的场地……”许詹忍无可忍,把夏余推到了一边。 。许夫人还没走过来,就听见两人的笑声。她不知道夏余跟许詹在说什么,却看见她一贯温柔稳重的儿子按着夏余的手,难得也有几分活泼,不知道两个人闹什么。要是放在十几年前,她怕是要斥责这两个小辈太放肆了,长辈面前也不知道收敛,但是现在她年纪也大了,也没了年轻时候的严格。就是看着夏余那张过分漂亮的脸,她心里头莫名有点郁闷。她也有自己的社交圈,一堆上了年纪的人也没有都学会修身养性,也有喜欢看笑话的。有人在牌桌上有意无意地提起陆氏总部搬来川市的事,又理所当然地提起陆昭,意有所指地聊起夏余跟陆昭的旧事,就差直说她儿子帽子泛绿,被许夫人当场怼回去了。但这还是让她今天心里格外不痛快。可现在看见许詹现在跟夏余靠在一块儿,两个人聊得旁若无人,她又只能叹口气,把这口气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