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墨第一次见任川,是在三年前一场知名世家联姻现场,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陪着哥哥去赴宴。一般类似这种联姻,几乎都是不带感情的组合,但为了排面,场地总是挑得很大,这不像一对新人一辈子的见证,倒像是交际舞会,所有人交谈与席,祈墨的哥哥也带着他认识了不少商业权贵。但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祈家这一辈就出了他怎么个年轻人,哥哥年纪比他大了一圈,野心大,很想把他培养成一个优秀的精英。祈墨没那个心思,眼睛直勾勾盯着小新郎看,**裸、不太礼貌的目光,实在不合适。祈赞递给他酒杯,提醒他适当收敛点自己的眼神。祈墨又瞧了几眼,恋恋不舍移开了目光。小新郎肤色白腻,是很文静娇气的长相,一看就是吃不得苦的美人,像诗又如雨,温润尔雅,湖水般透彻的眸子透着一股灵气,不沾染世俗的纯粹。他穿了一身白色西服,胸前别着一枚精致的玫瑰胸针,那枚胸针祈墨有印象,是一场拍卖会的压轴品,记得最后是以八位数打下来的,青年身上随便一个小饰品都是价格不菲的收藏品,可见任川在霍家的分量不小。他这么想着,不免又一阵惋惜。祈墨在进场时就注意到了任川,这人给他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他从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的戏码,这太不靠谱了,可当他看到任川时,心头那一下的悸动又是实在难以忽略。祈墨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苦涩仰头饮尽。心动又怎样,觊觎他人之妻这种心思一旦出头就够无耻至极了。祈墨的理智倒是说得很大义凛然,行动上却够贱,他进修一年,和祈赞强强联手,商业场上做事雷厉风行的性子深得祈家赞赏,没多久就把势力扩大,一度力压霍家。祈墨在登上董事宝座时,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他只是感慨自己终于爬上来了,终于可以正视心中那个人了。祈墨悄悄调查了任川,结果不尽人意,他原以为任川和霍戬会很恩爱,自己则要上演爱而不得的苦情戏码,混蛋的觊望白月光,犹如藏在黑暗深处的小人。可他万万没想到任川过得并不好,简直不能用不好来形容,是相当的糟糕。就是这个时候,祈墨也明白了他们之间的那笔烂账。祈墨坐在黑色跑车内,抿着唇望向斜对面的一辆劳斯莱斯幻影,雨水打在车窗上,模糊了他的视线,可那边的状况他却看得一清二楚,心上人被摔进车内,发出了痛苦哀鸣。这声叫如同一把铁锤,狠狠砸向他的心脏,疼得五脏六腑都跟着**,半条命似乎都丢了。他不能下去,祈墨一遍遍申饬自己,手附在大腿上,掐破衣裳陷进肉里,肉体的疼痛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霍戬通过任川的哥哥压了他一头,最后又把人偷走,他现在完全处于被动的状态,任川的命也掌握在霍戬手中,周围都是霍戬的人,他不能冲动,他不能害了任川。祈墨驱车离开,黑色西裤上多了许多水泽。祈墨通过很多方法见到了任川,但更多时候都是在医院,任川自己来的,或是被司机送来的,这取决于两种情况,他还能下床走动,他完全起不来。每一次他都装作恰巧碰面,久而久之也就混上了眼熟,再过后,就有了填号码这一遭。霍戬留的电话从来都是助理接的,无论什么状况,霍戬都不理会,祈墨钻了空子,成功替换掉了号码。这不是解脱,是另一种折磨方式,霍戬是不在乎任川的,不然这种小事怎么会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很清楚,有时候很想见任川,又讨厌医院打来电话,因为每一次接通,他就知道任川又受伤了。他和他的唯一联系方式是医院缴费单。上一次见面,任川受伤并不严重,第一次陪他说了许多话,他也是那天才知道,原来小家伙也有那样活泼的一面,他滔滔不绝,询问自己外面的世界,像不谙世事的孩童,有点呆傻,他却喜欢得紧。这样的日子仅仅维持了几天,任川就被霍戬接走了,这之后他们便没了联系。任川和外界没有联系工具,霍戬不许他和任何人碰面,哪怕是朋友也不许。从他知道的事情里翻阅,任川没有爱好,那么这些时间他都在干嘛呢?一个人可以发呆好几年吗?听起来就很不可思议,这怕是要废掉一个人的节奏。祈墨从来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以往青年就算伤的再重,昏迷几天也就清醒了,他会眨巴眨巴大眼睛,怔怔看着自己。祈墨质问自己,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保护他,为什么一定要拖,作呕的后悔一点用也没有。他身后背着祈家,放下就没了权利,根本不能与之抗衡,拿起就要担下重任,这是祈赞告诉他的。后悔有什么用,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他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任川在病床下肆意的样子了。祈墨在长廊椅子上守了一夜,初秋的京城很冷,冻得他高大的身躯发抖,他睡不着,只能一会坐着一会站起来去看看任川。医生说麻药劲过去大概率就会醒,那时候要是不出什么意外,观察一段时间就能转普通病房了。祈墨怕他醒来害怕,就这么来回折腾,一晚上下来眼睛起了不少红血丝,一双眼跟溢血似的,看着很是渗人,来检查的护士都被吓了一跳。祈墨又问了任川的情况,护士说没什么问题,现在就等他醒来看看。祈墨悬着的心放不下,他现在真的很害怕,望着**瘦弱的青年,恨不得躺在里面的是自己。“你谁?在这儿干什么?”正沉浸在悲伤中的祈墨冷不丁被按住肩膀,那人劲头很大,他回过头,看到了一张极其厌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