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草的气味很难闻,任川天生就讨厌这东西,再加上之前霍戬干的事,他几乎是对烟有了恐惧,那一点红光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理智正在一寸寸瓦解。任川吃力的消化着亦明泽所说的一切,脑子明显的卡机,他到底什么意思?任家和亦家有过交集?可自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啊。像亦家这样的豪门,任川就算不插足家中任何事情,也不可能对任家交际状况一概不知,抛开自己的身份不谈,任家高调贪婪,怎么会放任这种炒作的好机会?亦时泽**着青年的头发,适当打断了他的思路。“任家破产,任海天心有不甘,从我这儿借走了一笔钱想东山再起,原本是压了一位美人的,可那家伙跑了,你说这可怎么办呢?”任川下颚紧绷,神色也多了几分慌张。他安慰自己没事的,不就是借了点钱吗,任家当年虽然破产,但也没到吃不起饭的地步,任海天留着地盘,借的钱应该不多,没事的没事的……“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嫁也没关系,我想这十亿对你们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多少?!”任川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的看向口出狂言的男人。亦明泽按灭见头的烟,床角的任川吓得一抖,亦时泽不明所以一脸无辜丢了烟蒂。“你怕什么我又不吃人,不相信大可去问问你那漂泊在外的妈,再说了,我这可是有那十亿的汇款记录以及借条,上面可是明明白白写清楚了的,你要是不愿意留,那么这十亿总得赔吧?”亦明泽果真从一旁的柜子抽屉里拿出来一份文件夹,是借条和汇款证明。看着白纸上清楚熟悉的字迹,任川有一瞬间的恍惚。亦时泽重新躺回沙发,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任海天进去了,他太太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躲过我的眼线,那么这笔账总得有人接手,父债子偿不是?”任川颤抖地松开紧攥被角的手,眸子深处那丝深沉的失望诠释着此时此刻他的心情,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原来,自始至终他都只是一个工具罢了。任海天不喜欢他,这种不喜随着时间推移早就演变成了厌恶,任川根本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只是背负着灾星的骂名,懦弱地躲在任楚坚强的背后。任川脑海回**着亦明泽说的话,十亿,十亿……他怕是一辈子还不上。任川看向亦明泽,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悲愤,溢出来的是无尽怨恨。他冷冷道:“能问个问题吗?”“什么?”亦明泽好奇的看着他。“只要还上了那十亿,我们能不能离开这里。”亦明泽周遭空气冷了一个度,他耸肩,随即抬眸凝视着任川:“你想太多了,要你的人可不是我。离不离开也不是我说了算。”“那我是卖身还是卖什么?你觉得有可能还上这十亿吗?”任川说得很平淡,就像在聊什么家常话。亦明泽一怔,半晌一句话未说,但是任川能看到他眼里闪出的怒火:“你这家伙还真是够可以啊?自己就给看开了。”亦时泽忽然不想再和他说话,被送到这儿的人哪有不哭闹的,能沉着冷静思考对策就已经称得上沉稳的了,像任川这种近乎自暴自弃的,几乎没有。亦时泽趁着任川发愣的片刻走了,他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当事人来谈,他的怪癖跑到别人身上,既施展不开,也没办法压抑,着实有些难受。他动作很快,任川没反应过来,一下就只听见摔门声。亦时泽出了门,外头站在一个男人,明显是在等他。“我跟这种小美人谈不来,你知道的,我总是想弄死他。”亦时泽摆摆手表示无能为力。亦玖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敢!?”亦时泽啧了一声,一脸戏谑盯着他看,嘴上啧啧道:“怎么跟你小叔说话呢?我还没丧心病狂到把侄儿心上人弄死的地步,不过你既然这么喜欢他,不如好好照顾着,我看那小家伙可怜兮兮,身子骨比文清还差,再不好好调养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死了。”亦玖眼皮子直突突,咬牙切齿瞪着亦时泽。“闭嘴!”亦玖烦躁地绕过亦时泽,径直朝屋内走去。而被侄子忽视了的亦时泽也没有生气,脸上依旧带着笑,眉眼弯弯,他思考着待会儿回去该怎么跟家里那位解释,才好说清楚他一连消失半个月都干了什么。亦时泽摇头,捏了捏口袋里的车钥匙,转身离开了。另一边。任川正坐在宽大席梦思的角落,曲着身子将自己抱做一团,整个人显得那么孤助无援。“咔哒!”是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任川猛然抬头。进门的不是亦时泽,男人穿着一身挺拔西装,身影高大,轮廓棱角分明,眉眼深邃,五官是极有辨识度的中英混血。亦玖定定看着任川,一步步走到床前。陌生又熟悉的青柠味卷袭而来,他盖住了亦时泽刚刚留下的烟味,一阵阵扑向任川。任川最近眼睛近视得厉害,稍微远点的距离就很难看清楚,刚刚男人离得远,如今一步步逼近,他也逐渐看清了那人的相貌。任川愕然呆住,愣在床角一动不动,一双透亮的眼珠子像是要贴在来人的脸上,他一脸茫然,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家伙怎么会跟小九长得一模一样?不,不对,任川摇头,小九眼神没那么犀利,况且小九明明就傻了,当时在医院还扒拉着灌木上的花,一口吞一朵来着,护士也清楚告诉过他这家伙不正常。对了!他记得小九家里挺有钱来着,有钱人家难免兄弟多,这家伙,说不准是小九某个兄弟……任川胡思乱想着,脑子里把所有可能的都肖想了一遍,没怎么注意旁边的人。亦玖见他无视了自己,站在床边,猛地一屁股坐下,身形高大的男人犹如一面墙,忽然屹立在面前,任川当即吓得一个激灵,结结巴巴喊道:“别,别过来……”“川川哥哥为什么不理我?”亦玖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吸了吸鼻子,高大健壮的男人像是被饲养员抛弃的老虎,收起了獠牙和利爪,只剩下耷拉着的耳朵,看起来莫名的委屈。“什么?”任川还是不明所以,试探性叫了他一声:“小九。”亦玖将头埋进任川颈窝,轻轻磨蹭着,这样一个大块头硬是要往自己怀里钻,场面实在有点搞笑。任川一遍左手吃力地抱着他,右手尽量避开接触,他一边安抚似的摸着男人宽厚的臂膀,一边说:“你怎么回会在这里?阿姨怎么样了?”亦玖抬起头,脸上多了两条鲜明的水痕:“妈妈走了,然后有个叔叔过来把我接走,我一醒来就到了这里。”锁骨那处湿漉漉的一片,任川顿时心就软了,心中不疑有它。小九是他唯一一个吐露真心的人,小九单纯善良,在医院的那几日,几乎是变着法子逗自己开心,虽然有些事情做的很幼稚,可任川还是被他逗笑了。自打那次之后他们便在没见过面,他就像突然降临的天使,完成一场仪式化的悲悯,转瞬即逝。任川以为他们就此永别,谁曾料到两人居然还能相见,还是在这种鬼地方。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他不了解亦玖,更不了解他的身世,所以亦玖无论以什么身份出现在他面前,他都不该觉得诧异,毕竟曾经已经幻想过无数次了。亦玖注意到他的手心,眼底燃起一抹煞气,不过这煞气很快便被压了下去,他抓住任川的手,脸上满是担忧。“哥哥你的手怎么了?”“没什么,不小心弄到了而已。”任川避开这个话题,试图抽回手,无奈手腕被亦玖紧紧抓住,不小心牵动伤口,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亦玖赶忙松懈了力道,不过没有放手,而是轻轻捏着任川的手腕,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那道触目惊心疤痕。“一定很疼,都是小九的错,明明说过要保护哥哥的,明明说过要一直守在哥哥身边的,结果还是让哥哥受伤了。”亦玖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怕砸到任川的伤口,他手忙脚乱地擦掉泪水,红着眼眶看任川。这件事压根就和他没关系,任川替他擦干净脸。“不疼的,和你没关系,用不着自责。”亦玖抽噎打着哭嗝,将任川整个楼到怀里,又哭又蹭。其实他早上就从亦时泽那里打听到了任川的现状,几乎是急不可耐赶到这里。一进门就见心心念念的人被锁在**,如同一个被遗弃的破碎娃娃,身上的伤口深深浅浅,爬满了全身。他在给任川上药时是抖着手的,他在国外刚受过治疗,片刻不歇就奔了回来,结果还是来迟了。亦玖何尝不后悔,看着任川残缺不全的腿,他的后槽牙都要咬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