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川一晚上没睡好。久违的熟悉脸庞出现在眼前开始,他就抑制不住的害怕,整个人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那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刻也没落下过。过往的遭遇重现眼前,犹如刨开那层即将痊愈的伤疤,碾压着创面告诉他他根本没可能离开地狱,他的逃跑就是笑话,一切不过是场游戏罢了,看吧,早晚要回去的。霍戬主宰了他的世界乃至精神,仅仅只是看到人他就害怕得不行。这股害怕渗透灵魂,不是一时逃离能摆脱的。亦玖拼尽全力解救他,维护他,所做的一切只需要一个照面就能打破,他们甚至没有接触。亦玖搂着任川,试图给他营造出一个安全的睡眠环境,可这并没有什么用。自从任川从台上下来后,几乎一直在发抖,睡着了也不安稳,噩梦缠绕令他沁出一身冷汗,紧抱着他的亦玖当然感受到了。亦玖不断抚摸着怀中人的单薄的脊背,脸色布满担忧。今天是他的疏忽,这场拍卖会霍戬不应该出现的,中间有如此大的变动,他竟也没发现。近段时间亦玖几乎拼了命的工作,收购亦家分支是另外,主要还是外援,尤其是齐家。齐家家主齐雨和任川姐姐任楚生前乃是至交,关系不浅,不知为何这齐雨竟对任川还活着一事并不感兴趣,甚至表现得很不耐烦。亦玖无法,合作酒局跑到吐,偶尔还要赶回垂暮,他也不觉得累。霍戬的出现无疑是一枚炸弹,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必须尽快处理掉一切,带任川离开。怀着重重心事,亦玖彻夜未眠。任川一早睁眼时,亦玖仍保持着之前拥住他的姿势,睁着那双深眸看他。任川不知他一夜没睡,只是一早睁眼看到他,心脏不自觉颤了颤,好像找到了什么依靠,安稳了不少。旋即想到什么,眼神又暗淡下去。任川推了推亦玖,试图挣脱他。亦玖低头,感觉那只手不像推开他,而是紧紧抓住了里面那颗心,攥得他生疼。亦玖抿唇,翻身起床,顺手把任川抱到腿上问道:“哥哥怎么了?”任川一如既往地摇头,发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窗外,不肯看他,连话都不愿说。气氛莫名冷冽,亦玖没办法,只能紧紧搂着任川,想要将他揉进自己身躯,把他藏起来,这辈子就和自己在一块。喉咙里发出哽咽,亦玖语气楚楚可怜:“哥哥不要不理小九好不好?哥哥陪小九玩好不好?医院治疗的姐姐扎针好疼,你看小九手都青了呢……”他的呢喃就在耳边,是任川忽略不掉的。任川最终还是心软了,他摸了摸这个庞然大物的脸以示安慰。亦玖现在不过是个孩子,等他手术恢复的那天,未必会记得自己这样一个过客。那样也好,无论将来怎么样,都免不了离开这里,忘记他,对亦玖来说没什么坏处。昨晚上发生了那样的意外,亦玖早就和亦时泽说了,今后任川就待在房间,哪儿也不去,至于什么债不债的,他来解决。亦时泽随他,只要钱还上了,随便怎么样都行。任川受了惊,整日窝在**,连饭也吃不下多少。亦玖本想留下来陪他,无奈事情太多,压根抽不开身。没办法,亦玖只能撒着娇,让任川好好等他回来。亦玖走了。任川没了说话的人,便趴在窗前看风景。大雪停了两天又下了起来,窗外飞舞的雪花错乱不堪,风声穿透玻璃一下又一下撞击着任川心里的那栋防火墙。他的眼睛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放眼望去除了一片白,再看不到别的东西。真没用,任川苦笑。连那样简单的工作都做不好。为什么会这样,不应该的。他沉思着,眼眶一下红起来。霍戬说的也没错,他什么也干不了,所有的事情到了他手上总会变得一团糟,无论到了那里,他都是扫把星。姐姐去世一年多,至今未查明真相,别说报仇,任川连最基本的与敌人抗衡都是妄想。没人不想抛弃痛苦的过去,可任川做不到,他不能,也不敢忽略,那些肮脏的话,那些留在身上的疤,每一点都能让他勾起恐怖的回忆,一旦想起什么,任川就会自虐一般反复播放那个片段,挥之不去。有泪从脸颊滑过,留下斑驳的泪痕。不知过了多久,任川站得脚有些疼,转身正要躺回**,门便被人大力撞开来。任川吓了一跳,连泪都没来得及擦干净,猛一抬头,惊愕的看过去。闯进来的是两个男人,浑身肌肉,面色不善。其中一个剃着寸头的男人大步上前,伸手便毫不客气将任川拉了起来,一张嘴便是一股恶臭:“说好了7点上十二楼准备,你小子居然敢骗我?就算后悔也没用!上头早就报备了,这时候装什么清高,赶紧跟我走!”“你干什么!”任川被熏得头脑发昏,口水喷了一脸,他挣扎着想要拍开男人的手,不料寸头男一把将他摔到**,紧紧钳住他的双手,然后转头对同伴说道:“赶紧过来压住这小子,都到这个时候了,这婊。子想后悔就是要了我们的命!”一旁看好戏的男人一听,脸色一沉凑了上来。两个人压着自己,任川无论怎样也挣不开,他害怕得不住流泪,苦苦哀求道:“你们到底要干嘛,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放开我,求求你了呜呜呜……”男人不理睬他的求饶,厉声呵斥道:“哭什么哭,出来卖还装什么纯。老三,赶紧把他扒了带上去,时间来不及了。”任川觉得他们应该是找错人了,和对方压根没见过,才会认错了人。他哭着解释:“你们找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你们,求求你们放开我……啊!”求饶的话还没说完,寸头男便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囫囵拖了下来。被男人扒了个精光,双手也被束缚住,白花花的身体一下暴露在陌生人眼前。任川尖叫一声,脸上浮现出羞耻的红晕。任川哭喊着求饶,那两人没被撼动一丝,铁石心肠地连假肢都卸了下来。寸头男一边把任川绑住,一边嘟囔道:“怪不得要出来卖,原来是个瘸子,也难怪,十二楼卖的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常东西。”身上多了些不自然的红,是羞也是气。任川浑身颤栗,怕到窒息,就像蜘蛛吐出黏腻的丝,一圈圈绕在他的心上,死死缠住,遏止住它的跳动。两个人不敢动他,怕留下什么疤,见任川突然不动,还以为他是想清楚了,也就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扒了衣服,用提前准备好的步条绑住手腕,寸头男一把将任川抗到肩上。肚子突然遭到自身重量的挤压,任川感觉肠胃一阵抽搐,胃里翻腾的酸水一下被挤到了嗓子眼,干呕几声却怎么也吐不出来。男人见他没什么事,也不怎么在意,着急忙慌带着人上了十二楼。到了十二楼,任川被扔进一个巨大的笼子。男人也像是完成了任务,关上锁后松了口气,接着又恶狠狠瞪了任川一眼,避嫌似的离开了这间放置铁笼的昏暗房子。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心仿佛压上了一块大石,希望的火苗随之堙灭。任川脑子一片空白,嘴巴不停颤抖。一切都那么突然,他甚至都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明明十分钟前他还趴在窗前欣赏风景,怎么现在就变成赤身**被锁在笼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任川张望着周围的一切。这里昏暗如夜,任川看不清什么,只瞧出这笼子光是内部看都很精致,铁栏上布满精致的纹理,中间横圈做的连串十字架,上面还镶嵌了绿色的宝石。不像是关押的囚笼,倒像展出商品的保护罩。任川蜷缩在角落,所幸垂暮到处都开有暖气,不然就他现在这个状态,早就冻晕过去了。脑子胡思乱想一通,什么办法也没悟出来。一道光照进来,打断了任川的思绪。门口再次打开,这次来的并不是刚刚绑他的那两人,是一名女子,看起来三、四十的年纪,却仍旧穿得火辣。她提着一个箱子,径直朝任川靠近。任川不敢看人,又因为被看光而感到羞辱,蜷着身子缩在一旁。女人像是看惯了这样的场景,打开笼子走了进去,毫无顾忌蹲在任川身前道:“别躲了,把脸露出来,弄好妆马上就要上台了。”任川羞怯不已,憋着泪看她,生硬为自己辩解道:“我不是卖的,他们抓错人了。”女人笑了一声,捏住任川的下巴,轻而易举迫使他露出整张脸,打趣道:“像你这么说的,我一个月都能遇到百八十个。弟弟,听姐姐的,比起这样挣扎最后赔上天价违约金,不如好好表现一番,祈祷自己能遇到好的主人,后半生衣食无忧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