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戬连一个眼神的没给虞知夏,径直朝任川走去。走到身前,霍戬蹲下去,扶着轮椅细细端详任川的睡颜。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这样安静地看着任川,没有拒绝。那双盯着任川的眼睛晦暗不明,霍戬抿着唇,心里的不甘逐渐扩大,一寸寸吞噬他的理智。凭什么啊?凭什么任川待所有人都好,凭什么失忆了也不肯看他一眼,为什么都到了这个地步,却还是那么抗拒他。见到任川和别人相处得如此融洽,心脏总是疼得受不了,那一幕幕呈现眼前的画面也刺得他双眼猩红无比。霍戬握着任川的手,身子逐渐滑跪下去,霎时间所有愤怒涌入心房,他像只屈服的野兽,嘴里发出低沉痛苦的呜咽,胸间窒闷得几乎连嗓音都变得嘶哑。霍戬天真的以为任川会原谅他,既然那段记忆已经抹掉,让他们重新开始不就好了?可是他错了,任川失忆从来不是为了重新开始,他只想要获得一个安静的世界,而这个世界里,最不应该出现的就是霍戬。“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原谅我……”他不知跪了多久,每每抬头见到任川,就觉锥心刺骨,痛不可言。他大概这时才反应过来,任川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记得他,一辈子就这样,看他仿佛看一个陌生人,一丝感情不带。这太窒息了,他宁愿任川恨他,也不愿事情一直照此发展。很久,霍戬终于从地上爬起来,他抱起任川,朝卧室走去。任川被他拥在怀里,闷得喘不上气,很快就醒了过来。推了推害他断掉美梦的罪魁祸首,希望他能把自己放下来。霍戬却突然发疯似的把他压到**,目眦欲裂,难掩悲痛。他栖身压上来,想要说什么,却喉头梗塞,心里那口气如何也散不去。任川则是吓得愣在原地,眼睛瞪得很大,仿佛在问他到底要干嘛。霍戬见不得这眼睛,每每看到任川这双漂亮的眼,他就会想起曾经那个夜晚,他的所有暴行,以及回**在耳边的哭泣。“为什么总是这样!我真的错了小川,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他苦涩质问着受害者,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你说句话啊?你恨我也好,你打我骂我做什么都行,别再这样了,我真的错了……”到了最后,他埋头于任川胸前,不可遏制哭着。泪水打湿衣裳,渗透到皮肤上,烫得任川又是一激灵。他奋力推开霍戬,眼睛里写满了恐惧,没等霍戬反应过来,任川率先躲进被子,将自己蜷成一团,身子不自觉发抖。霍戬脑子死僵,脸上的泪还未滴落,挂在下巴摇曳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慌忙扑上去把任川从被子里捞出来,紧紧搂在怀里,一遍遍说着苍白无力的道歉话。“我错了我不应该凶你,宝贝别生气,我,我是一时着急才乱说话的,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太着急了,以后不会的,别怕,求你了。”任川哆嗦着流泪,就在刚刚,他的脑海中闪现几幕昏暗的记忆片段,每一篇都很短,就像是电影的宣传片,只截出了**的部分,让人摸不着头脑。可那些片段的主人公就是自己和霍戬,血腥恐怖,施暴者与被害者对峙,伤痕累累的自己和宛若恶魔的男人。他无法把记忆里暴戾恣睢的男人和霍戬扯上关系,任谁都不会把悉心照料自己的人和恶魔混为一谈。可如果不这么想,那他的时间,周围人的反常又该如何解释?霍戬不停的道歉,宽大的手掌抚摸着他单薄的背。任川一瞬间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他对霍戬的排斥,也许不是病,是本能。这其实也是一道选择题,任川望着霍戬,两者间总要选择出来。选择相信自己内心所想,还是相信亲眼所见,他必须要做出选择,有些事情注定不能中立,否则路就走不下去了。记忆是苍白无力的,任川不能评那几秒转瞬即逝的画面给一个人定罪,可他对霍戬的态度,自始至终都饱含报复性,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任川努力去回想,可脑子很疼,有时候又莫名其妙难受,好像这具身体对他的主人想要找回记忆这件事十分不满。任川不愿意承认他是怕的,怕什么?什么都怕,无论是霍戬还是生活,他那么恐惧死亡,又无时无刻不在消耗自己。因为连活着也怕。两个人保持着紧贴的姿势,相互沉默,好像大家都在等时间消磨误会,打发掉那些不该存在的情绪。任川已经昏昏沉沉睡着,眼泪却还未断,打湿的睫毛一簇一簇的沾在下至,改变了眼泪开头的走势。霍戬俯身吻上任川的眼睛,蜻蜓点水一般,随后又想转移目标,视线朝禁闭的粉唇望去。霍戬刚要低头,任川便嘤咛着皱起眉,脸上露出不悦之色。霍戬愣住许久,最终没有落下那个吻,他抱着任川,很快睡了过去。霍戬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情,几个月来没能睡一个好觉。林涵伞在公司这些年伪装得太好,很多机密之类的都被他抓在手上,离职后造成的影响不小,他一边管着公司,一边和林涵伞周旋,如今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自然是要睡个痛快。两个人连晚饭都没吃,就这么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虞知夏来敲门。任川率先爬了起来,摸索着穿好衣服。怀里的热源消失,霍戬一下就醒了,坐起身看向任川,一脸不高兴。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招没招对人,为什么任川可以对虞知夏热情依赖,却怎么也不和自己亲近。霍戬烦躁地推着任川去开门。虞知夏一进去就迎上了霍戬刀片似的眼神,他自动屏蔽掉无关要紧的人,笑着和任川打招呼。“早上好小川。”任川淡淡点头,朝然后他伸手。虞知夏识趣将自己的手覆上去,拍了拍他的手掌,随后接过轮椅把他推到了客厅内。霍戬脸色铁青站在一旁,不过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笑了笑,看向客厅的眼神多了几分无所谓,随后回衣帽间整理好穿着就出去了。虞知夏和任川的娱乐项目十分有限,一个身体不好,一个又残又瞎,无非就是听听曲谈谈人生罢了,赶上来兴趣身子没那么难受的时候,虞知夏就会去做糕点什么的,然后分点面团给任川自个儿玩。虞知夏没把任川当大人,他总觉着任川身上的问题太多,本人看起来又很单纯,没有一点心眼,终归不像这个年纪的人。两个人闲聊着,小面包很快进了烤箱,门铃恰巧响起,虞知夏走去开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一个男人脸色阴沉走了进来。男人抓住虞知夏的手,语气恶狠狠道:“别再作践自己了,他们不得好死,你为什么要陪葬?我们去治病行吗?”虞知夏挣了挣,发现没用,索性自暴自弃起来。“乔韵别闹了,我没事,你回去吧。”“你现在连医院都不肯去,这叫我怎么放心?别跟自己过不去好不好,你跟我走,算我求你了知夏。”名叫乔韵的男人拉着虞知夏,脸上布满了痛苦的神情,语气卑微至极。虞知夏一如既往笑着,手一使劲抽了出来,他揉着手腕,语气平淡道:“我早就想好了乔韵,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我不想做的事,逼我也没用,况且我一点都不想死,所以我会爱惜自己的身体,下次就不要来这里了。”乔韵气急败坏。“你分明在骗我!”“你看。”虞知夏摊手。“你都知道我骗你什么,干嘛还这么执着。”乔韵彻底妥协了,双手捂着脸蹲下去,很失态的在别人家门口哭了好一会儿。直到虞知夏伸手去拉他,他才红着眼眶站起身。乔韵说:“你真想好了?”虞知夏拍着他的肩膀,没正面回答问题,“走到这一步已经不是我想怎样就怎样,你明明知道劝我没用的,回去吧,我下班会去找你,这次说真的。”乔韵红着眼走了,颇像个离家出走的小媳妇。厨房门口的任川正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的。任川听出了刚刚来人的声音,是上次医院把虞知夏带走的那个男人。心里隐隐有不祥的预感,任川看着虞知夏,仿佛在问他是不是又要走了。虞知夏大步走过去,伸手拍着他的肩,安抚道:“我的一个朋友而已。”任川垂着头,一下下捏着那雪白面团,不知又在想什么。他以为虞知夏不会来了,一整天都无精打采蔫了吧唧的,虞知夏要走时他还拉住了人家的衣角,然后似乎是觉得不妥,垂着眸又松开了。意外的是第二天早上虞知夏竟准时到达别墅,照常买来了午饭。一同前来的还有乔韵。乔韵没有像昨天那样,在门口叮嘱着什么,等虞知夏进门后他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