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川忘了自己睡了多久,或许根本没有睡着。躲在被子里一动不动,阖着眼沉思,他甚至觉得自己要死了,转念一想,死了也好,反正恶徒还会回来,死了就用不着见面了。这些年过得太糟糕,人到了麻木的时候,大多数会思考活着究竟为了什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什么?一个失败的人生,总需要一个理由去搪塞。到了现在任川仍旧不明白真相到底是什么,无论是来自霍戬的恨,还是姐姐的死亡。说不上努力,他只是爬了一阵,什么也没做,可路上铺满荆棘,处处恒生刀剑,他挨了太多苦,吊着一口气想知道些什么,走到最后才发现,路走错了。一开始就错了。功亏一篑,谈不上多少辛苦。任楚从来没希望弟弟去寻求什么,她想要的是任川自私自利,最好永远离开,永远忘记他。她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保护一个人,根本不想看到什么真相大白洗清冤屈的戏码。只是有一点她没有弄清楚,任楚没有教会任川什么,只保住了一份天真,使得任川懵懵懂懂。被保护长大的人不聪明。他不聪明,没能安全活下来。有些傻,所以到了现在还想不明白这辈子做了什么。不聪明的小家伙,二十啷当岁由人保护长大。他大概是想像姐姐一样在商战上游刃有余,好叫那个男人好看,握着死局幻想好牌,终究不能如愿。怪不得谁,任川每每爬起来一步,霍戬的脚便毫不留情把他踩下去,然后看着他扑腾,一有起身的意思便下脚,这叫人如何是好?爬不起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一点好落不到,还惹了一身病。最后缩在这间狭隘的房子里消失。房间门口响起敲门声,有些轻,屋子很安静,所以任川听见了。他几乎下意识抱紧身体,随后又觉得实在徒劳,干脆整个人躺下去,捂着隐隐作痛的肚子,几乎蜷成了煮熟的虾。门没开,敲门声仍旧持续,中间似乎还夹杂着别的音色。仔细听去,竟有些熟悉。“小川,小川你在吗?”不对。原本捂着肚子的双手转变了阵地,它们被按在耳朵上,怎么也隔不开外面的声音。任川觉得人要是没了,怎么说也得走得干净利落些,可他的身体不行,如今再加个幻听,那可真是破败不堪。好嘛,到这个地步,什么事情都不要往好的地方想,任川也只悟懂了这一点。敲门声终止,门开了,被子也被掀开了。光照进来很刺眼,晃得任川脑子一阵发白,他瑟缩着往后躲,抱住脑袋低下头。真是该死,怎么还出现幻觉了。突然一股力把他带起身,整个人扑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久违的气味涌进鼻腔,仿佛要灌满这具身体,去抚摸那颗满是伤痕的心脏。不求修复,只希望褪去一些疼痛,再由他慢慢填满。重逢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能看到世间百态,爱恨情仇一眼便瞧得清。任川依旧如很早之前一样,用一双充满疑惑的眼睛看他,他当然清楚小家伙想知道什么。这里太肮脏,他不愿讲。“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