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上角度倾斜得越厉害,温时爬得也有些费劲。外面挂着圆月,黑猫仰头像是在朝着月亮奔去,比起每一次交替迈步时的优雅,它看上去居然诡异得……很显端庄。最后一小截距离,黑猫灵敏地来了一个飞跃,稳稳落地。刚刚在半空中时,拟态章鱼用力抱紧尾巴,防止摔下去。现在它又顺势爬到黑猫干净的背上,恨不得整个小脑袋埋进去:好柔软的触感!成功离开医院的喜悦让温时没有太计较背上湿滑的触感,经历过这回该死的旅行团,他预感自己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去想旅行了。老太太带着镜子上来,温时回过头,从脏兮兮的镜子里第一次看清变身体的状态。确实很好揉捏的样子,连他这个对小动物没有什么特殊偏爱的人,都想要摸摸这一身光滑的皮毛。外面凉风袭人。大巴来时用了几十分钟,想要回到客栈,肯定不能靠步行。深夜打出租也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温时跳到了不远处一张长椅上,进行短暂的休息。老太太在它旁边坐下,以她的角度来看,月光浇灌在猫身上,仿佛有什么更深邃的东西顺着月华从黑猫体内一并流淌出来。末了,黑猫张开嘴,问出人类永远无法回避的话题:“您是怎么看待生死?”老太太几乎不做犹豫,道出四个字:“顺其自然。”她天生轻柔的语调有一种能抚慰人心的力量。温时做了一个假设:“假使有一天,我英年早逝呢?”“想办法复活你。”老太太回答得比刚刚还利落。“……”说好的顺其自然呢?老太太本质上早就不是人类,思考方式趋近怪物,她口中的顺其自然是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温时则是属于比较传统的思维,他眼中的自然指得是自然因果。在生死的认知上,温时注定很难和家人们找到共同认知,说到底他深受养父的影响,乃至看待事物的方式也延续了下来。噗通。温时循声望去,好像是吊桥那边传来了什么声音。负二层,吊桥边。先后跳下去的是刚从镜面空间出来的历南等人。他们在镜面空间内多做了一个任务,得到了相对完善的线索,知道铁链不能触碰,出来后,几人直接跳下深渊。“装神弄鬼。”少年嫌弃地吐槽着奈何桥的牌子,用钢管驱散周围的无面人,以获得相对流通些的空气。虞星洲视线扫了一圈,并未看到温时的踪影。少年压根不担心温时的生存状态:“他肯定已经出去了。”早在镜屋一起喊魂时,原身什么都没有叫出来,证明温时对镜面类的鬼怪具有天然抗性,而自己没有复制到这种能力,那就只能是对方在这个副本里新开发的功能。“可恶。”少年紧蹙着眉头,大家玩着同样的游戏,这岂不是证明原身又把他甩出了一条街。手机在这里重新恢复了用途,历南拥挤在一群无面人里,快速在屏幕上打字。虞星洲:“这里的规则和手机无关吧?”历南头也不抬道:“上岸后就直接出去了,我联系一下影子,把正确出路告知他,让他给我带一瓶神级进化液。”双方事前用过承诺道具,这些都曾写进条约里,一方如果发现进化液的储藏地点,需要帮另外一方捎带。虞星洲突然很好奇他的影子究竟会叛逆在哪里。历南很清楚对方的困惑,平静做了解答:“克制。”很多事情上,他一直在克制自己,影子不同,纵情纵性唯恐天下不乱,不过一切放纵的前提都是建立在存活的基础上。生存是第一要义。这是影子和原身间的共同认知。两人正说着话,虞星洲敏锐地感觉到不对劲,一抬头,上方吊桥边缘不知何时出现一只黑猫。他还是头回见到这么纯黑的品种,有一种乌沉沉的暗夜感觉。和猫瞳对上的瞬间,虞星洲眯了眯眼,想到什么:“裴温韦?”裴温韦能变成半人半猫的模样,联系他讲述负一层的经历时曾提到任务升级,虞星洲开口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你们得再等二十多分钟。”黑猫高傲地点了下头,“稍后脑怪的神经胡乱放射时,顺着脉络爬上来就行。”边说猫尾卷着一瓶进化液,甩向少年那边,后者精准地接住。黑猫:“不用客气。”先前温时听到了历南说的话,知道对方有门路便没有再匀给他。少年再次意识到自己是个吃软饭的事实。脑怪的进食时间相当规律,二十来分钟后,熟悉的地动出现了。黑猫退后几步,这一次从它的视角可以相当清楚地旁观一切,神经正见缝插针似的从任何细小的缝隙钻出。脑怪这种特殊的生物恐怕全副本也见不到第二个,它以真灵的部分本源为心脏,没有具体的怪物形态。历南和虞星洲的体能都相当好,前者借助了蛛丝类的道具,速度要更快一点。和他们对比起来,少年就要狼狈一些,靠着不完全的变身体,勉强保证不被愤怒的神经甩走。累死累活地努力往上爬,除了猩红一片的神经,他一抬头,就看到黑猫俯视着自己。“你好慢。”温时精准打击。“草。”手中的钢管这时候成了累赘。温时好心地踩着一根神经走下来,帮他卷起了钢管先运送到上面,全程很稳,说是天生的杂技大师都不为过。少年再次见识到原身和影子间的参差。三人陆续上来,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眼底的疲惫稍散去了一些。少年突兀地生出一种恍然感:“结束了。”温时的变身体还差一些时间才会消失,它不喜欢仰着头说话,跳到少年肩膀上,恢复一开始的端坐状态:“游戏有说你能进虚拟世界吗?”冷静。看在神级进化液的份上,少年强忍着不把肩膀上的重量扔出去。“不能,”他冷着脸道,“但我可以去往不同的副本,拥有自由人身份,游戏不保障安全,除非给它打工。”拥有正式员工的npc身份,会进一步得到游戏庇护。副本和现实不同,它是多维的。有可能从一站走到下一站,就是另一个世界,途中危险重重物种也不同。尽管如此,少年也没有任何为游戏打工的想法,他拥有温时的记忆,总觉得这位‘游富商’时刻游走在破产边缘。“原来如此。”黑猫卷着尾巴,思考宋炎进入虚拟世界的可能性。从真灵的角度出发,对方应该更希望宋炎的玩家身份能够延续下来,这样可以方便真灵通过化身获取更多现实世界的信息。温时多少能感觉到,对于老爹最后生活过的世界,真灵有着不一样的情感。黑猫深思时,少年终于忍无可忍:“你能别坐我肩上吗?”这种端坐的姿势让黑猫显得比少年还高一点,还有那睥睨的眼神几乎坐实了奴隶主的身份。有它在身边,少年时刻有一种被支配的感觉。黑猫跳了下来。刚落地,历南忽然弯腰看过来:“你衣服呢?”“……”温时不知道该说他的思维跟常人一样还是不一样,其他人看到自己,包括小章鱼都会下意识忽略这个问题。“游戏是智能的。”它连导弹都能无中生有,更何况区区几件衣物。“哦。”历南就这么一个疑问,他甚至都没问宋炎去了哪里。众人离开后门,老太太不喜欢人多,他们就没去长椅那边,集体聚在铁门处,偶尔还能从正前方医院走道上看见奔跑的黑影。继他们之后,出来的是历南的影子,不可思议的是对方竟然和小花一起现身。小花半只耳朵被削了,她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都懒得包扎,笑嘻嘻道:“我这影子真的垃圾,还没我狠。”她和虞星洲选定的任务一样,影子历南路过时,亲眼目睹了这个女人的行凶过程,现在看虞星洲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作为一个影子,他都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愿意和这样的手下共事。虞星洲分外淡定,问起小花和影子历南走一起的原因。小花的指甲被鲜血染得殷红:“我杀影子的时候,他正好在场,想借尸体引开一楼的保安。大门锁了,我只能一起挤电梯下来。”锁大门?黑猫不满地哼哼两声,这些夜班保安除了守株待兔,竟然还玩瓮中捉鳖。小花想要细致地研究一下这只神秘的黑猫,结果先一步遇到了大变活人。骨头缩了太久,变回来后温时伸了下懒腰。小花红唇张大,耳侧鲜血直流的状态下,都不忘抚掌赞叹:“厉害。”她不知道温时任务升级的事情,只当是窃贼任务成功,在原有变身体基础上游戏给出的福利。长椅那里,老太太冲温时招了下手,温时迈步走过去,小花望着他的背影感慨了一句:“游戏的宠儿啊。”自从得知一群怪物想在温时身上复生另一个人后,虞星洲觉得计元知其实没瞎,他稍微纠正了一句:“裴温韦他有点惨。”“……”小花眨了眨眼,会长脑子终于坏了吗?她咧开嘴角愉快地想,那离自己实现幻想的一天是不是更近了?那边老太太叫温时过去,是为了取血。一开始温时不明所以地按照对方的要求挽起袖子,老太太指尖轻轻一按,伴随针扎般的一阵刺痛,被抽出的血液通过黑气封存。“您这是……”老太太:“乖孙,这样就算你出了意外,我还有机会招魂。”说着手指轻轻一划,从温时头上取下一小撮头发。老太太会有这种想法,全源于温时先前那一句关于生死的探讨。温时笑不出来了,不说老太太,简清嵘和阿丧都曾明确表示过,想要通过病毒挽留他生命的意思。小章鱼定定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要早做准备,温时被看得差点起了层鸡皮疙瘩,把宋炎给的龟人进化液转交给大眼珠子,企图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你不妨去研究一下龟人长寿的秘诀。”小章鱼要比简清嵘好糊弄很多,接受了他的建议。温时忽然想起另一个新人虫还没出来,询问小章鱼确定有剩余的神级进化液后,发去消息,表示对方如果找不到可以直接出来。“你不能像护崽一样护着他们。”小章鱼语重心长:“负二层的危险源基本都被我们清理了,有点脑子的都能把东西带出来。”它还重点强调了脑子一词。没有脑子的人,不配站在温时身边。新人暂时没有回消息,虫子的躯体干什么都不方便,包括接听电话。“有点困。”温时收起手机,浑身肌肉酸痛。计元知送的抱抱熊实用性相当高,他调整了一下姿势,靠着玩偶小憩。凌晨五点多的时候,周围的寂静被打破了,细碎的嘈杂声传入耳,温时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不远处多出了数道身影。新人虫扭动着身体朝这边走来,在温时开口问话前,展示拿到的进化液。同样作为真灵的化身,新人虫并未被绿色小人拉进镜面空间,但他也没有识破吊桥的阴谋,完全依靠爬行动物的优势蠕动而来。听完这份经历,温时觉得这才是个高幸运值的存在。他起身扫了一眼,玩家的存活率普遍要更高。影子邪恶,不过论心计和对人性的利用,玩家更狠,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比以自我为中心的影子更懂得合作。新人虫征询意见:“我们要不要出去?”夕阳镇天亮得早,很快员工陆续会来上班,聚在这里不是好事。温时看了下时间:“再等二十分钟。”他等的不是剩下没出来的人,而是导游。直接把游客扔在医院,那是导游的失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只是他,所有人都在等待观望。玩家和影子保持着一贯互相防备的水准,生怕最后时刻遇到一个想要极限反杀的。夜空月亮的轮廓淡去,启明星愈发明亮,钱来也突兀的一嗓子把所有人都给叫精神了:“导游!”大门的锁消失,导游小姐从正门出现。和来时一样,她手上晃动着小旗子。灼热的视线全部看过去,明明是同样的一张脸,但此刻的导游小姐已经没有了先前在脑怪核心里的深不可测。这么多道目光中,导游小姐第一时间朝温时看过来,发现他居然还活着时,脸色肉眼可见的不好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收了好处费,先前的恶感也消退了一些,但现在心中莫名有股火,一看到温时,她就升起自己十分不幸的错觉。“大家排好队,我们准备坐车回去。”众人忽略了她声音里的冷漠,寻找大巴车的影子。几乎是同一时间,外面响起了喇叭声。导游小姐带队往外出。一名玩家突然问:“还在里面的人怎么办?”导游无动于衷:“班车发车时间都是固定的,因为个人原因没有出来的,只能步行或者自费搭车回去。”温时走在队伍末端,出铁门前回头看了一眼,仿佛是脏乱差代名词的夕阳红整形医院,墙皮斑驳脱落,处处透着一股腐朽的气息。四层走廊其中一扇窗户处,一道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那里,羊角十分瞩目,天将明的昼光都无法穿透那股阴暗。所有的一切就像是被遗忘在了旧时光里。温时的心情突然有些沉重,身旁一条纤细的触手钻进了掌心,小章鱼变大,牵着他往前走。回去的路上,车内依旧没有开灯。温时看似闭着眼,实际正在使用属性面板的【信箱】功能,给主持人写信——我刚刚结束了一场奇幻的旅行,巡视了弗兰克的又一分院,目前有一个不太成熟的猜想。囚禁在弗兰克最顶层的怪物并非没有余力去管医院的现状,他们似乎是在一些事情上无法达成统一。若是未来有一日你成功抵达弗兰克医院的深处,遇到不可匹敌的怪物时,可以尝试不停赞美初代院长,表示是为瞻仰他的风采而来。遇到心软的怪物,或许会就此放你一马。最后,祝工作顺利。亚伦敬上。选定了主持人为收件人后,温时发送了信件。他望着窗外,想到主持人曾说老爹的追随者里面有真灵,恐怕就是先前碰到的那一位。真灵已经明确告知有人试图通过自己让老爹来复活,而老爹似乎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曾经专门留下过遗愿阻止。这个约束目前看还是有用的,这位本源是镜子的真灵虽然千方百计地在实施迫害,但并未约束羊首保安的放水。不然他大概率会直接交代在四楼。“为什么是我?”温时眉头一皱,莫非复生需要平行世界的自己作为媒介?触手尖尖戳了戳他,温时坐的是双人座,章鱼就坐在他旁边,体型又大了一点,低声说道:“累了的话,可以靠在我的脑袋上休息。”边说大脑袋往他那移动了一点。复杂的心情一扫而空,温时虚笑着拒绝了。车子快要抵达客栈时,导游小姐走去最前面:“我们本次的行程已经全部结束,想要继续留下观光的游客可以联系我补差价……”说到这里,她警惕地看了一眼温时。温时倍感冤枉,被羊首保安的锁链触碰过,目前他在副本里的生存时长已经不超过二十个小时。确定祸害没有要逗留的意思,导游小姐继续说道:“返程的列车会在十点准时发车,请大家携带好身份证件。”对面小花询问虞星洲要不要回去,按照导游所说,这个副本应该还可以继续探索。不少玩家也在交头接耳,思考留下来的可行性。只有游客才能坐车,老太太在上车前把镜子交给了小章鱼,此刻镜子里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温时知道他的意思,摇头:“你不要去。”发现钱来也也在看这边,他叹了口气:“选择窃贼任务的玩家,都不具备参与资格。”参照小章鱼他们被通缉的时间来计算,今天下午五六点的时候,窃贼的通缉令绝对会传遍夕阳镇的每一个角落,留下来那叫自投罗网。钱来也听后一愣,大概没有想到这也有坑。大巴最终停在巷子口,一袭白裙的姑娘站在阴影里等待,第一个下车的导游小姐吓了一跳。“有病吗?”天还没彻底亮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只幽灵在飘**。姑娘没有理她,径直朝少年跑过去,视线上下一扫。太好了!还活着。不需要用线团巫蛊娃娃锁魂了。从她的目光中读懂太多,少年多少理解了一丝温时的无奈。两人走在前面,后下车的温时牵着小章鱼走在后面,画面诡异又和谐。距离十点没剩多久,回客栈后温时简单冲了个澡,又检查了一下身份证,提前在客栈门口集合。除了影子,活着回来的人里就只有小花没有下来,看样子是要留下继续探索副本,虞星洲被阴间锁链触碰过,选择回去。客栈离火车站不远,导游节俭到了最后一刻,带着一行人步行过去,这时候太阳已经升空,整个夕阳镇恢复了日常的烟火气。老太太躲在附近隐秘的角落等着温时,没想到先等来了去售票厅买票的少年。买票的钱依旧是温时提供,对方把剩余的钱全塞给了他和姑娘。少年坐不上玩家专属的k6666列车,一时兴起去找龟人推荐,最后买了一张去往丧门寺的票。他买的票和k6666是反方向,恰好温时走过来,看了一眼站名,挑眉道:“丧门有灾祸之意,你确定要去?”少年点头。温时没有再劝,知道已经到了各奔东西的时候。几人沉默地通过进站口,期间老太太钻进了温时的行李箱里,夕阳镇的安检十分松散,他们轻易抵达了站台。托着行李箱登车前,温时看向对面站台,少年先上的车,他打晕了象耳检票员,好放姑娘上车。温时:“……”比起用钢管直接穿喉,已经算很懂仁义礼智信了。导游小姐没有跟着一起上来,习惯性地晃动小旗子:“祝大家一路顺风。”赶在发车前,温时突然扒到门边。以为他是改变主意要留下来跟团,导游小姐立刻要把这探出来的脑袋给塞回去,温时及时出声:“听说过人鱼海岸吗?”推搡的胳膊僵硬了一瞬,导游小姐神情出现一丝凝重:“打听这个做什么?”温时笑容意味深长:“旅游呗,如果好玩,以后我就去看看。”这位npc巴不得自己作死,为了吸引他去,多少也会透露点信息。导游小姐笑了。“很好玩。”她站得方向刚好背着阳光,蚁类特有的眼睛盯紧温时,“但我给你一个建议,不要靠近人鱼王,会变得不幸。”老式绿皮火车发出启动前的鸣笛声,列车门自动关上,温时坐回座位。小章鱼正在用镜子接瓜子壳,用灵活的触手给温时剥瓜子。“……”他很感动,但下次别剥了。行李箱里,老太太伸出瘦弱的胳膊,温时下意识把手伸过去,皮肤接触的瞬间,他听到了提示音——“恭喜你激活伴生技能-大封印术。”“该技能为限定技,单个副本仅限使用一次,该状态下,你可封印自身活体气息一分钟。”这个技能名字,听着莫名喜感。温时进一步查看属性面板,一个时长不超过一分钟的技能,每次使用却需要八百积分。他倒是没有抱怨黑心游戏收费贵,如果被怪物追杀,这个技能用好了可以捡回条命。“谢谢奶奶。”他认真道谢。行李箱里老太太捧脸,乖孙果然是世界上最懂事可爱的。温时还在等下一波游戏提示音。列车驶离了夕阳镇的范畴,提示音终于二度降临:“恭喜玩家通关孤本《夕阳红旅行团》。”“即将进行副本结算。”温时咽了下口水,计元知说过,孤本可以结算两三万的积分,希望游戏不要在这方面克扣。临时抱佛脚,他虔诚地在心里说了一堆恭维游戏的好话。“你通关了主线任务二,本场共获两万五千积分奖励。”“另,主持人已查阅你的信件,为感谢你的贴心提醒,他从海外托运来一件物品,请问是否花费二十积分接收?”托运费居然涨价了。温时皮笑肉不笑道:“是。”背包里多了一件物品。【笔杆子:一次性道具。主持人转行当记者时使用的第一支笔,当你用它写下稿件时,公众对该稿件的内容信任度自动增加百分之五十。】“……”这不就是一个传谣言的利器?主持人这记者当得有点偏啊。温时和虞星洲交流了一下所得,发现选择猎影任务的玩家多结算了两千积分,游戏专门搞了光与影的设定,围绕该枝节展开的任务普遍得分会更高。温时心平气和接受了这件事,早在选择任务前,他其实也有过类似的猜测。列车驶入山间隧道,周围的一切暗了下来。玩家能感觉到,他们会在隧道里直接被传送出去。因为和老太太日后能在下午茶时见面,温时没有特别作告别,一扭头,小章鱼恋恋不舍地和他来了一次贴贴。光线彻底暗淡前的一刻,蒙尘的镜子表面闪过一丝光彩,和温时一道消失。这代表他们去了一个地方。“!”大眼珠子瞳孔地震。为什么一面破镜子都能跟着温时走,它不行?自己怕不是个假的真灵化身!大眼珠子怀疑世界的时候,列车这一车厢的乘客全部消失,温时眼前一片黑暗,他已经熟悉了这种体验,平静等着传送完成。……虚拟世界。广场人山人海。虞星洲和历南同下副本,还有人专门为此建了赌局,赌谁能活着回来,每日都有人来盯着巨屏上的玩家编号。这壮观的一幕比温时第一次出副本还要夸张,他感觉像是被关在动物园笼子里的猴子,恨不得伸手问这些人要参观费。好在大佬这样的‘旅游景点’周围玩家只敢远观,没有不要命凑过来的,温时跟着蹭了一条相对宽阔的离开道路。宋炎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本来回副本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他依旧是个镜子,看来要耗足三天的时间。宋炎本质是个活物,没有办法收到背包里,温时刻意走在队伍中间,他脱下外套掩盖着手中的镜子,让一切不是特别显眼。新人虫已经褪去虫子躯壳,陡然见识这种大场面,很不知所措。“在这里需要注意什么吗?”新人小心翼翼请教。温时:“先回酒店再说。”虞星洲很大方,直接让新人去二诫旗下的酒店暂时居住。脱离了众人注视,进入酒店后,温时整个人都轻松不少。虞星洲要回公会一趟,没有跟着来酒店。温时正在和新人等电梯,前台突然走过来传话:“副会长之前交代过,您出来后最好抽空去见他一面。”温时点了点头:“行。”他指着身边的新人:“这位……”前台很有眼色道:“您放心,我们会安排好的。”新人一个劲道谢的时候,温时走到一边,用通讯器联系计元知。那边很快接通:“正好我现在有时间,你在酒店等我就行。”休息区没人,温时没回房间,直接走过去坐下。半个小时后,他在沙发上等得快要打瞌睡时,计元知终于出现了,对方依旧戴着那副眼镜,相对平凡的面容中仿佛糅杂着一股魔力。“和会长相处的如何?”跳过了基本的寒暄,计元知开门见山道。温时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询问这个问题,点头:“还行吧。”计元知在温时旁边坐下,手腕搭在沙发扶手上:“会长手上有能拉人进副本的特殊媒介。”他说着停了一下,压低嗓音道:“你要想报仇,最好尽快和会长谈妥。”温时心下一动,蹙眉侧过脸:“是裴鸿信那边有什么动静吗?”“近年来他愈发低调,”计元知提醒说,“我收到一条小道消息,裴鸿信夫妇可能会移居海外。”裴鸿信在商海纵横多年,似乎已经有了功成身退的意思。“过两天他们会举办一场酒会,其中不乏一些才从国外回来的名流,裴鸿信恐怕是想借此拓展人脉,为之后对外的一些投资做准备。”“他那是怕了。”温时闻言眼神一沉,深知那样谨慎的人,越是站在高处越担心当初的事情被揭穿。计元知看了温时一眼,没有说话。保险金是其次,那场火灾确实帮助裴鸿信夫妇赢得了极大的社会同情,讨债要薪的都不好去围堵,裴鸿信的妻子甚至故意烧伤了自己,当时不少人还为他们募集了善款。温时沉默了一下,问:“能帮我搞到一张邀请函吗?”计元知一怔,和他交换了一下眼神:“你是想……”温时点了点头,过去他总担心羽翼未丰前会打草惊蛇,现在既然确定有把对方拉入游戏的渠道,那就不是打草惊蛇,而是让目标变成惊弓之鸟了。“你说,”温时眉头舒展,忽然笑了下:“如果我去参加这场酒会,光明正大地站在他们面前,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