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人鱼海岸

不是谁都有计元知那样从五楼徒手下去的能力，期间为了加快速度，他使用了道具。尽管如此，温时还是先他一步到了楼下等着。温时夜视能力很强，双方很适合打配合，商量了一下后，他们决定去食堂。近二百名玩家今晚来做任务的肯定不少，超市面积有限，遇到危险不利于躲过追击，学校食堂一共有三层楼，活动区域会更大。食堂刷的是红墙，夜色笼罩下斑驳的墙皮有些触目惊心。大门的锁挂在一边，门是开的，计元知看着锁头说：“已经有人在我们之前到了。”小卖部就只开设在一楼，温时此刻视力极佳，指了个方向：“左边直走。”同时它跳到计元知肩膀上：“有六七个人躲在二楼楼梯拐角偷看。”计元知说了他没有看到的：“我们一路走来的路上，埋伏的就不下二十人。”信息量不足的情况下，直接展开掠夺要比做任务安全很多。每个玩家的侧重点不同，有人会专门挑在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出门，越晚外面越危险，蹲守打劫的人会少一点，还有人会选择在临近天亮的时候去。就近蹲守在食堂上方的这支小分队不是为了打劫，主要是想通过其他玩家验证一下商店里的规则。但这一刻，他们深深地迷惑了。光线太暗，玩家只能借助特殊道具视物，然后他们看到了人鱼，还有一只黑猫。“？”npc，还是玩家易容？那只黑猫又要怎么解释。正当他们要进一步更细致地观察时，一名玩家的后颈突然感觉到凉意，他伸手摸了下脖子，借助夜视镜抬头看向上方。水。天花板上不知何时聚着密密麻麻的水珠，空气里的湿度一时间比宿舍楼里还重了几倍。玩家呼吸开始变得不规律，被水滴过的地方凉到了骨子里，他不由生出一种慌乱，开口提醒身旁的队友：“先撤……”两个字都没说完，玩家浑身血液逆流，整个脖子像是被冻住了。冷，好冷。他感觉到一双很细长的手绕到了脖子后，那只手轻轻一掰，伴随着咔咔咔的碎冰声，玩家的头和身体分离，脑袋从楼梯上咕噜噜地滚了下去。夜视镜还套在头上，玩家眼睛睁大，在瞳孔彻底涣散前，看到楼梯上的几个同伴。在他们身后出现了巨大的人鱼身影，那只人鱼至少有两米多高，身体比例极佳，湖蓝色卷曲的头发如海藻般疯涨，其中几缕牢牢缠绕住队友们的脖颈。人头撞到桌角，玩家的意识彻底消散，他再也看不见了，却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支临时组建的寝室小分队，很快全部会尸首分离。这么大的动静，温时和计元知当然听到了。计元知今晚的伪装是有效的，温时的拜月是无效的。人鱼没有优先来袭击小卖部的窃贼，多少有被计元知的外貌糊弄了一下。可惜这份糊弄长久不了。楼梯上相继滚下来几个脑袋，等他们带着蛋糕走出来的时候，恐怖的人鱼就站在几米外，空气中弥漫着浓稠的血腥味。和那双雾霾蓝的眼珠对视的瞬间，温时脑海里闪过多重念头，玩家身上这些类似人鱼的特征，必须得适当地表现一下，学院里确实存在人鱼，藏着暗处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人鱼吊坠被收到了背包里，温时可以随时拿出来防身，是以不是很紧张。就是不知道计元知有没有什么保命的绝招……多重思绪汇聚在一起，眼看人鱼没有直接发起攻击，仅仅是盯着自己，温时颇感意外，莫非他这个变身体真的对人鱼有克制作用？试试。“喵呜——”先压低前身，摆出猎豹进攻猎物的姿势，再故作凶恶地叫了一声，张嘴的瞬间，猫嘴里叼着的面包掉了下来。“……”很好，血缘压制都是做梦，人鱼那双冰冷残酷的眼睛里杀意依旧。细长的猫尾抽打了一下计元知的小腿，示意快跑。温时重新叼起地上的面包，飞速朝大门冲去。人鱼神出鬼没，论速度他们都不是对手，不如站在原地观测一下对方可能存在的弱点有效，所以计元知对温时此刻选择逃跑还有些诧异。温时选择逃跑的原因充分，一来变身体足够敏捷，再者他试图一逞猫威的时候，从人鱼瞳孔中看到了一丝自己平时凝视小章鱼时的样子。……那是看智障的眼神。不管什么物种，对于脑残都是会多几分包容度的。他们没有真正触发死亡规则，对于人鱼来说属于可杀可不杀的存在。“555~”追来了吗？狂奔中，含糊不清的声音传出。计元知都有些佩服自己居然听懂了，回头看了一眼。只被月光照耀到一小片扇形区域的食堂门口，人鱼静静伫立在那里，看不出喜怒。“没追过来。”计元知说。放浑然不承认这是一场关爱智障的作战成功。外面冷风阵阵，昏暗的路灯带来浅淡的安慰。停止狂奔，黑猫甩了下尾巴，计元知也停下脚步，用匕首割断了两棵树之间一根极细的锋利银线。不让自相残杀的规则背后，玩家玩出了很多新花样：药剂，陷阱，利用规则等等。黑猫看向计元知，宿舍楼下就只有几棵稀疏的树木，不适合藏身，比较安全。但从这里到宿舍楼还有将近一千多米的距离，一路上防不胜防。计元知站着不动，余光掠过不远处喷泉的后面，他挂了一个提速道具，飞速冲去。喷泉雕像后一共藏着三名玩家，一名被飞腿踹倒，另外两名被肘击了肚子。计元知力度拿捏的非常好，上次历南对温时出手也是一样，在这背后，是各个大组织经过无数试验后总结出来的经验。“大家各退一步，我们支付五百积分……”埋伏的时候还云里雾里，现在完全可以确定这人是玩家，大块头捂着肚子正要谈价格，计元知却是直接打开了黑车司机的麻醉剂，强迫他们吸入。他把从游戏商城购买的假发戴到其中一人头上，让对方腿合拢朝一边别去，身子靠在喷泉雕像上，另外两人被摆成了跪拜的姿势，远远看去，还真挺有几分信徒跪拜人鱼的意境。计元知：“我们出来的这段时间，肯定有自作聪明的人去找宿管，报告说看到人鱼。”他们只需要守在宿舍楼外，等着宿管出来查看情况的时候，找机会溜进去就好，连翻阳台的力气都省了。借着灌木丛和树木来回交替遮掩身形，一人一猫都避开走正道，快到宿舍楼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干瘦的宿管正在外出。两个玩家以告密者的身份，跟在宿管身后。躲在树后等人走远，温时和计元知立刻朝远处的宿舍楼跑去，大门向外敞开，劣质的木门被风吹得发出咯吱响动。楼道内安静极了，温时利用猫近乎无声的走路优势在前面探路，好在第一个夜晚宿舍楼尚算安全，他们平安回到了寝室。502的门没有锁，靠门边住的小李和阿庄很不乐意，但被简清嵘无视了，见他坐在门附近守着，这两人才没计较。此刻，宿舍门被推开。楼道里漆黑一片，他们只模糊地看到一个人影走了进来，来人直接回到中间上铺休息。裴温韦呢？该不会因为下午的举报被npc弄死了，那这位最强新人未免太名不副实。小李恶劣地想，可惜了，本来还想着从对方身上榨取信息，好去组织邀功。锁好门，简清嵘路过这两人放杯子的地方时，脚步微微一顿，随后才走去三号床铺边。他个子很高，轻而易举把小猫放到了上铺，其实他更想要放到自己枕边。黑暗中，软乎乎的肉垫踩在了手背上，简清嵘没忍住反手轻轻捏了一下。温时从前并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这个敏感点，再加上走路疼的游戏设定，酥麻附带刺痛，他反射性地挠了简清嵘一爪子。理智回归的很快，尽管及时控制了力道，对方手腕上还是多了几道血痕。温时扭过头，本想要道歉，黑暗中却看到了简清嵘的胸膛起伏比平时快一点。……他在激动，他兴奋了。想起谢堂燕的忠告，温时垂了垂眼。姐姐，这人比你想得还要变态。·一夜无事。早上七点，计元知的闹铃响了。宿舍里的人接连醒来，温时其实是起得最早的，洗漱好坐在凳子上吃蛋糕，小李看到他还活着时，有着一刹那的惊讶。“你……”沙哑犹如破铜锣一样的嗓子，小李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看向近处的队友：“阿庄，我的嗓子。”阿庄皱眉正要说话，一开口同样喉咙沙哑，眼睛瞪大：“小李，我的嗓子怎么了？”两人捂着喉咙，惊讶地目光相对。温时看了简清嵘一眼，淡淡开嗓：“或许是感冒了，去校医室看看，”小李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举报的事情，私下进行了报复，但又可以肯定昨天下楼的时候没有人跟着，而且投毒属于违反游戏规则，最后只能带着满腔疑惑去校医室。两人走后，温时失笑：“你这是在做什么？”以简清嵘的风格，要么毒哑要么毒死，搞出一把这样的嗓音，大清早听得都寒颤。“探路石，通过他们可以知道唱歌难听会不会引来麻烦。”大眼珠子跟着温时过了两个副本，简清嵘清楚如果违反了某种规则，会造成意外死亡。不同维度空间有不同的‘法律’，他需要做的，是让温时避开。温时沉默思考，这是怀疑自己五音不全吗？怀疑的很有科学道理。有游尸这个反面教材在前，他感觉自己多少受到了点影响。对面计元知扔给简清嵘和宋炎各一袋蛋糕，楼道内突然响起广播：“请全体新生八点半前在地下体育场集合。”广播一连放了三遍，响彻楼道。温时吃完最后一口蛋糕，擦了擦嘴角的奶油，这时候食堂还没有开门，估计等发现命案进行通报还要再过一两个小时。扔包装袋前，他盯着临渊食品加工厂的名字多看了两秒。吃了这蛋糕就能掩盖住体检结果，岂不是侧面说明工厂在帮助人鱼掩盖身份？“临渊……”临渊羡鱼，这家工厂名字起的很耐人寻味。包装袋进了垃圾桶，温时垂眼寻思，看来人鱼的势力渗透比想象中要深。哦，他们还可能很有钱。吃完早餐，温时换上校服，黄金身材比例穿什么都好看，他整个人显得很青春。没有学号和分班，大概率谁先到谁可以先做体检，反正闲来无事，温时准备提前去排队。简清嵘和他一道走下楼，宋炎连忙追上去，只有计元知有条不紊地铺好床，慢悠悠地往外走。宿舍留下多了一个小黑板，上面写着批评通知：306寝室逄储，潘厚河，施诺半夜溜出宿舍楼去喷泉边伪装人鱼制造恐慌，已给予开除处分。温时收回视线，想到昨晚那条致命的银线，轻声说了句活该。体育馆建在篮球场旁边，里面的面积堪比商场地下车库，光线照进来的有限，导致白天也需要开着灯。老旧的灯管下，摆着四张桌子，已经有医护人员在那里准备，身边放着采血需要用到的工具。温时看了一圈，连测身高体重的秤都没见到，体检好像只包括采血这个项目。昨晚偷蛋糕的时候，他并没有算上游尸那一份，后者属于冒名顶替上学，玩家有的任务他都不需要管。只要温时不死，当游尸遇到危险时，甚至可以随时被召唤回来。总结下来，游尸才是那个最轻松也是最纯粹的求学者。广播通知的八点半，医务人员提前十分钟就开始采血工作，温时站在第一排第一个，身后排着一队长龙。来采血的医务人员皮肤有一种病态的苍白，她的声音很尖利：“我们医院有着最先进的仪器，不管你们身体里存在什么隐患都能被及时发现，当然……”她偏灰的眼珠一转：“仪器也能从血液中检测出一些其他的东西，一旦被发现……”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以警告的冷哼为结尾。在医务人员的要求下，温时做好登记后挽起袖子，眼睁睁看着穿刺针进入自己的血管，赤红温热的血液和正常人类无异。他一共被抽了三管子血。“下一个。”医务人员冷冷道。温时边坐着局部按压边等着简清嵘。医务人员看了一眼简清嵘的名字，直接摆手：“你不用做。”赞助商拥有特权。温时更觉得这是游戏对副本的保护机制，一旦检测员发现简清嵘的血很特别，说不定就是这个世界生化危机的开始。明珠学院上课时间晚，十点第一堂课，九点食堂才开门。差不多那个时间点，温时专门在附近溜达了一下，负责开门的食堂阿姨在看到里面血淋淋的骇人场景后，第一反应竟然是冷处理。她左右环顾，看到路边有人，厉声让他们走远点，说食堂被撬锁盗窃，要报警处理。温时目光一紧，这么熟练，学院绝对不止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不到一个小时，体检便已经全部结束。陆续有学生去上课，校园迎来了短时间的热闹，有玩家试图找学长学姐搭话，得来的都是白眼。明珠学院收学生重质不重量，当地人想要考进来非常难，和高考一样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像他们这种特招生，相当不受待见。没有校园卡去不了食堂，大部分人全靠早上一个蛋糕撑着，午间休息时间广播再度响起，通知所有新生下午三点前往礼堂参加开学典礼。三点整，偌大的礼堂内，只坐了寥寥百人。昨晚上大约死了二十名玩家，那些从火车站出来，为了遮掩痛苦表情戴帽子或者墨镜的玩家基本幸免于难。简清嵘路过一名神情不安，一看就没下过几次游戏的新人身边时，稍微交流了两句。他带着伪善面具的时候，格外有欺骗感，再坐下时说道：“那人什么都不懂，以为防晒霜有特别用处，一直随身携带着。”温时突发奇想，准备回去看看防晒霜的生产厂家。昨天打开背包时，好像是有一股香味扑鼻，比一般化妆品的气味浓郁。计元知：“有两股势力在暗中较劲，人鱼在暗处，似乎略占上风。”温时点头。负责主持开学典礼的是教导主任，她头发高高盘起，光洁的额头一丝碎发都看不到，教导主任直接把迎新开成了批判大会。她揪了几名玩家出来：“谁让你们现在就漂染头发的？还有，为什么不穿校服！”简清嵘也没穿校服，可赞助商的特权又来了，他没被骂。玩家里有一个在脸上纹身的剽悍男人，教导主任厉声道：“你，退学！”男人面色一变：“我可以洗掉……”游戏商城有道具可以暂时遮掩，只不过花费比较大。然而教导主任没有听他解释，打定了主意要杀鸡儆猴，直接让保安把还在纠缠的男人拉出去。她重新站回台上，阴沉的眼睛扫过每一个坐有玩家的位置：“都给我记住了，吸烟、恋爱、在校期间染发纹身，都有可能成为你们出道后的丑闻！我们的口号是……”“成为最闪耀的全能艺人！”台下，游尸满眼放光，说这句话时越来越流畅了。教导主任松弛的眼皮耷拉下来很多，很有压迫感：“知道就好。”刻薄的嘴唇一开一合，她再次强调：“不要有任何令学校蒙羞的丑闻。”·校医室。上午的体检报告结果已经出来了，校医正在加紧整理。有人推门进来，明珠学院所有的教育工作者都是统一制服，年轻的校医看到对方时脸颊微微有些泛红。“教导主任让我来取检查结果。”“好的，请稍等。”校医从中挑出二十份可疑报告。来人蹙眉：“这么多新生有问题？”校医不知想到什么，出了一身冷汗，又单独拿出一份报告：“那些只是存疑，但有一个新生实在不成体统。”被抽出的正是游尸的体检报告，来人接过的时候问：“怎么了？”校医深吸一口气：“他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