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人鱼海岸

阴了一把npc，一吐当课代表以来的郁气，温时出门时走路都带风。这股风到宿舍门口时，嚣张的气焰不再，变成了徘徊踱步。就他这两天的表演，现在进去，该有多尴尬。温时还在思考怎么面对众人时，门从里面被拉开，开门的是一号床铺的亚尔林。简清嵘靠在三号床的梯子处，计元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同时朝这边看过来。试图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温时冷静迈步。“呦，吾王回来了。”计元知淡淡一句话，温时瞬间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至于其他两人，亚尔林对于角色扮演这件事没什么特殊感想，在他看来就像是陪小孩子玩过家家，温时玩得开心就好。简清嵘是最特别的一个，他就差把遗憾写在脸上。“一切都在我的计划当中。”温时冷着一张脸，似乎并未因为中二期而感到羞耻，然后同手同脚走进来。坐下后，他喝着简清嵘递过来的热水，想起阮老师那杯鱼腥味的茶，说起手动刷新任务的事情。简清嵘闻言微微蹙眉：“导师给你留下了污名。”亚尔林和计元知闻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们眼睛没瞎，这件事里，阮老师的定位是自作孽的受害者，现在却变成了简清嵘口中的加害者。这正是计元知最为担心的一点。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如果温时杀了人，宋炎是去顶罪的，计元知处理现场，亚尔林灭口，简清嵘……是趁机带着温时独自遁逃，让他以后只能依靠自己，并且逃亡路上还在数落死者的奇葩存在。“【国王牌盒】有单人限购次数，”温时不知道大家的心理活动，又说起【旺财银行】的借贷业务，“但日常可以在黑市购买囤货。”不明白玩家为什么要等进游戏再开始发愁。听出他的困惑，计元知解释：“游戏是有一点玄学在的，像这种刷任务难度的道具，如果不是命足够硬，一直囤在手上，遭遇风险事件的概率会比一般玩家高，比如说某个人有复生的能力……”温时瞳孔微缩。计元知佯装毫无所察说下去：“那他就很有可能每个副本死一次。”“……”说的真准。周小椿他们会众筹这个道具，很大程度取决于周小椿的【占卜】技能，他事前占卜过这个道具的风险性，结果显示利大于弊，才会当做礼物相送。计元知突然想到聚餐任务，镜片在阴天似乎反光了一下，半晌轻嘁一声：“【王后牌盒】吗？”他早就觉得那个任务难度不正常，现在想想多半是有人刷高了难度。没有等温时打听关于牌盒的自言自语，计元知继续说道：“像是替死道具一类，拥有的玩家在现实中很容易被冠以‘丧门星’的偏见。”命轻得到这东西的，大多已经回快乐老家了。“不过那个【旺财银行】，”计元知话锋一转，“如果你觉得自己命足够硬，可以和他借点钱试试。”温时不解。计元知：“我用技能解读过他们，差点毁了我一只眼睛，这个【旺财银行】应该是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回收死去借贷者掉落的大半物件。”当时他觉得这一点很有意思，进行了二次全知解读，结果遭到了反噬。计元知说了第二次解读后的信息：“但如果你能一直欠着他们钱不死，就有机会获得一件神级道具。”温时只见过一次神级道具，还是打折出售制造游尸的【灵棺】。“银行应该是靠神级道具进行债款回收。”计元知道：“假使你一直活着，也许能取得神级道具的认同。”他顺带给温时科普道：“一些厉害神级道具有薄弱的自主意识，存在跟人跑的可能，不是说谁得到了就能拥有永久所有权。”计元知一反常态的，居然鼓动温时去做危险的事情，温时也确实心动了，取出名片，看了半晌走出去打电话。寝室内，计元知知道另外两人想问什么，淡声道：“【旺财银行】就像是秃鹫，几千米外都能嗅到腐肉的味道，比起活人借贷，真正让他们赚大钱的是死人遗产。”以裴温韦的能力，不至于折在一个S级的副本里，【旺财银行】应该是算到了他未来的生存几率不高，明显放长线钓大鱼。“他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主动找上他，”计元知说，“【旺财银行】会不惜一切代价促成债权和债务的关系。”与此如此，倒不如主动点。先前想要算计裴温韦的人，和银行不是一波，【旺财银行】的职工全部是胖子。作为虞星洲最信赖的一员，计元知清楚有些特殊物件不用靠道具，玩家死后依旧可以被其他人得到，幕后下黑手的人恐怕就是在打这个主意。以后这样的人还会越来越多，作为可以接收死者大部分遗产的【旺财银行】，绝对不会允许有人虎口夺食，无形中可以帮忙分担一些压力。计元知轻叹口气，童年坎坷，成年被当做复生的祭品，现在又卷进来一个银行，怎么会有人这么不幸？·通话后，温时约到了食堂见面，现在不是饭点，整个食堂空****的。他坐在靠近安全出口的位置，后方急匆匆跑来一个胖子，进来后半边肩膀都是湿的。游戏统一发放的背包里，只有袖珍遮阳伞，压根遮不住胖子的全身。“真没想到你这么快会联系我。”胖子笑得一脸亲善。同样亲善的笑容，温时在校长脸上也看过，都是闷声干大事的人物。温时懒得周旋，伸出一根指头：“我借一积分。”胖子嘴角的弧度趋平，眼睛眯成一条缝，半晌说：“看来这位客人已经很清楚我们的借贷规则了。”也是，对方和计元知在一起，这是他们【行长】都在提防的一个人。胖子做事非常干脆利落，双方各有各的盘算，不过都需要借助一样媒介实现。他拿出一张欠条，让温时签名。“借款期限是多久？”“金额不大，您又是尊贵的vip客户，一个月内结清一次即可。”好一个vip，这是把自己比作了死后能爆大量装备的怪。温时看了一眼欠条，签下名字的同时说：“看来你们是很笃定我会死。”胖子笑得像是一尊弥勒佛：“相信概率而已。”他们追求大概率事件。温时也笑了：“巧了，我幸运到可以忽略概率。”交易完成，胖子转过去一积分，双方友好地握了下手。他没有立刻收走欠条，平凡的欠条在两人面前断裂，有名字的一端飞去胖子手中，化作一枚硬币，上面印有模糊的人像，轮廓很像是温时。温时同样拿到一枚硬币，正面光滑，反面只有花纹。胖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刻不耽误地撑伞走了。温时独自盯着硬币片刻，无声地笑了下，随后也起身离开。一场大雨，全校下午放假，黄昏时各宿舍楼的广播差不多同时响起：“各位同学请注意——”温时把寝室门打开，方便听得更清楚点。“明天下午三点，学校统一组织节目海选，海选地点为曲和楼103教室、204教室……”广播一连播了四个地方，正在收听的人全部用纸笔记下。通知结束后，气温下降的学院瞬间像是被点燃了，新生这边还好，老生那边整个沸腾了，有的好像还在喊加油口号。这一晚，很多人激动到失眠，温时也半宿没睡，不过他没睡的原因是在琢磨其他事情。翌日持续阴天。海选的好处是只用上半天课，因为宋炎突然消失，少了一个课代表，阮老师不以为意，下课后又邀请十一名之后的玩家共进晚餐。“课代表是个高危职业。”温时感慨的时候，一直在观察阮老师，目前看镜子带给他的影响似乎还不是很大。在阮老师注意到这边前，温时收回目光，起身离开教室。“去排号吗？”温时问。要参加海选的人很多，完全是按照入场顺序决定表演顺序，他还另有一点事情要安排，准备早点过去。计元知摇头：“我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才艺，只能移花接木了。”言下之意，准备暗中替代某个选上的老学员身份。温时听后望向简清嵘，认真道：“底层人的心酸，辛苦的成果被别人收割。”不知道哪个幸运儿会被计元知挑中。简清嵘颔首，他也在大厂打了好几年白工。温时用庆幸的口吻说：“所以我选择了潜规则。”人生百余年，一下少走八十年弯路。“……”海选现场人山人海，几乎全校的学员都来了。一张张充满雀跃期待的面庞，满载着对未来的憧憬。浑然不知道这场他们愿意付出一切的音乐会，很可能成为人鱼王苏醒后首个表演的大型杀戮秀舞台。那些没有被选上的，甚至没有资格参加入场席的学生，反而是幸运儿。一路上温时不停拨打电话，但迟迟没有被接通。目前大部分人拥挤在教学楼外，学生会正发号码牌，温时领了一张。视线不断搜寻下，他终于看到了要找的人，收起手机走了过去。游尸实在是太亮眼了，人群中就他几次蠢蠢欲动想要伸手掏别人的心窝子。真掏心的那种。游尸不喜欢太阳，不喜欢等待，今天占齐了。他一个劲地往前挤，被人瞧见，顿时一阵奚落。学生会也不给他发号码牌，游尸那天上公开课的视频私下被传遍了。说起来他是新老生矛盾的牺牲品，听说校长公开课差点呕吐，有一名学生会的成员好奇究竟能有多难听，去监控室看了一下，头两句就已经受不了。他将视频拷贝下来，私下给同学传阅，这是一种泄愤。凭什么他们千辛万苦考进来，特招生甚至可以免试入学！最过分的是，今年音乐会，学院并未禁止新生参加。老学员们不认为新生有能力让节目入选，但观众的席位是有限的，学校单独给新生拨了观众名额。游尸等同于一个冲突爆发的点，老学员们要把他当做一个导火索引起公愤，试图说服学院缩减给特招生的名额。“唱得跟鬼打墙一样，也好意思报名。”“该死的特招生。”“皮肤的颜色都不健康，长得跟鬼一样。”温时：“……”游尸这是走得什么小可怜被排挤剧本？“让让，麻烦让让。”在血光之灾降临到学员头上之前，温时把游尸从被咒骂的人堆里拉出来。温时眼观八方，带着游尸走到一条小道上，拿出【夜莺变声器】给他别到校服领结上。“这是我做课代表任务时得到的，”温时把使用说明给他念了一遍，“一会儿上台表演前，你打开它，就能收获短暂的空灵歌喉。”正帮忙作弊的时候，后面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温时嘴角缓缓勾起，知道要等的人来了。他谨记亚尔林的教导，作战前要了解地图，所以温时摸透了从教师宿舍楼来曲和楼的必经之路。三名导师里，只有莉莉的时间观念比较弱，偶尔上课还会迟到一两分钟，三点海选开始，学生来得早，莉莉不具备早到的优良传统，以温时对她的观察，多半依旧是踩点来。高跟鞋的声音很有特点，风风火火的莉莉在看到温时的一刻，表情有些微妙。温时抓住机会，眼神中充满着质问，他主动走上前：“您昨天明明看到了，为什么不……”莉莉不想被这件事牵扯，导师看特招生，跟看一只家畜没什么两样，她直接打断温时的控诉：“被潜一下又不掉块肉，校方已经决定让你参演节目。”事情已经发生，阮老师不可能跑去和莉莉解释什么，只能及时止损，顺势要求把人塞进去。阮老师本身也是准备让温时去音乐会，只不过是要先利用对方完成一件事，结果被先发制人了。温时问：“那我稍后还用参加海选吗？”“不用。”莉莉快来不及了，敷衍着摆手说，“祁老师带的班听说要搞一个大型音乐剧，到时候你去演石头。”“……”莉莉从温时身边走过，看到游尸时有些控制不住嫌恶的表情，每次看到这张脸，熟悉的歌声就会浮现在脑海里，音符像是能随时掀翻人的天灵盖。等莉莉走远了，温时把先前领到的号码牌给游尸：“去排队吧，你会一鸣惊人的。”他面面俱到：“事后校长肯定会私下找你，到时候……”温时低声交代了几句，游尸“唔唔”两下算是应和。【游尸对你的忠诚度+0.1】游尸也走了，整条小道上看似只剩下温时一个人，但他却回头看向后面的大树，计元知从树上跳下来，左手提着一个长耳朵的摄像机。不排号不代表不做其他事情，计元知来是为了拷贝影像，记录这些学生的行为习惯，方便之后的移花接木。“真难得。”他所指的难得是温时对游尸的付出。但凡对这个人有点了解，就知道他在帮助别人的时候，一定会捞回点什么。温时对待游尸，几乎是不计成本的投入，如果他一开始决定使用【夜莺变声器】，根本不需要借着潜规则的名义保送音乐会。现在目的达成了，代价是基本把阮老师得罪死了。温时知道他在想什么，昨天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系统一直在提示阮老师好感度降低，一连串的机械音，最后他直接选择屏蔽。“对自己的战将好，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温时微笑反问。计元知：“诚心好就不会故意制造邂逅。”摆明了就是要让游尸知道，自己宁愿‘卖身’，也要把唯一赢来的道具给他用。“想必你的战将应该很感动，涨了不少好感。”不，这次你错了。我的卖身费在他眼里只值零点一的好感度。温时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逞强笑着说：“是的呢。”涨了好多。手里凭空出现一枚硬币，温时直击重点：“金主爸爸，是不是很意外游尸愿意假唱获得入选名额？毕竟他看上去对音乐很虔诚。”他上次叫这个称呼时，还是在封大祭司的职位，计元知被他叫得雷达都要响了。温时二连问：“游尸真的没有自知之明吗？”好听的歌声能带给人享受，所以被定义为唱得好，从这个角度评价，游尸的歌声一无是处，只能带给人痛苦，但痛苦同样是一种能耐。游尸需要的不是音乐，而是一个更宽广的舞台，好来欣赏观众们扭曲的神情，他再辅之以技能，观众更是想走都走不了。说白了，只是喜欢欣赏别人的痛苦罢了。而那些观众的处境，某种意义上说，很像副本里的玩家。不用温时特意引导，计元知也想到了游尸的来历，彭路甘愿被炼尸，这才是最离谱的地方。硬币被指腹磨得闪闪发亮，温时微笑道：“彭路死前对我说，要付出的代价在后面。”游尸一身反骨，忠诚度大于零就被定义为【他好爱你】。温时一直想不通阿丧没什么想和游戏交易的，为什么会被召唤，甚至阿丧的待遇非常好，游戏没有限制他的实力。阿丧心性单纯，自己没有办法吃那些晶体，势必会想到提升自己身边人的实力，游尸理所当然成为了他的不二之选，他的到来让游尸成功晋级为伏尸。面对带个“游”字的存在，温时一向都是慎之又慎。游尸和游戏究竟有多少的关联度，彭路又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无法确定，不过现在的游尸和宋炎一样，是一张白纸。温时指尖从硬币花纹的沟壑一点点蹭过，竟然有几分色气感。防止引来游戏的过度关注，他没有顺着深入探讨下去，说起了任务相关。“游尸是一张最好的名牌，嗓音又不是成绩，能在几天内恶补成功。”温时语调从容：“我已经交代过，一旦校长私下提出质疑，就让游尸暗示自己拜过亚撒王。”来了！计元知心中陡然升起不祥的预感。温时：“爸爸你的摄像机不错，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在海选现场不被人发现地拍下这一幕。”录像公布，所有的学生都会知道，亚撒王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想想看，游尸能让人七窍流血的歌声都能变成天籁，那我还有什么做不成的？”温时微微仰着下巴，瞳仁里闪烁着异彩，他看到可预测的未来，看到了无论学校怎么禁止，校园依旧掀起一股疯狂拜亚撒王潮流的画面。“……校长勉强算是能和人鱼王对抗的bss，假设连他都开始相信有乌撒国的存在，一定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说回游尸，那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现在的好感度虽然只涨了0.1，但等他成功通过海选，一定还能再升。一个【夜莺变声器】，既刷了游尸的好感度，又给乌撒国打了广告，一箭双雕。泛着寒光的硬币被抛到了半空中，温时望着光滑的那面，目光里**漾着笑意。【旺财银行】算出自己未来的存活率不高，是因为他身边有太多不确定性的因素，不过这些不确定，总有一天会变成稳定的，持之以恒的，愿意为他俯首称臣的。“……”眼镜从挺拔的鼻梁上滑下来一点，计元知觉得是时候换副镜架了，近期眼镜滑落的次数愈发多。所以中二期少年现在开始选择走清醒沉沦的路线了吗？他很想说些什么来阻止对方，可恶又可恨的是，这个计划离谱但没有缺陷。游尸这个品牌最佳形象代言人，简直是个王炸。温时叹道：“走到这一步，我也很无奈。”他在家人们面前一通胡诌，现在话都说出去了，无论如何，也得给阿丧挣下一个帝国。计元知没有扶眼镜，顺势按了按眉心。“光有人力是不够的，还要有财力。”温时看着他，笑了：“可以用人鱼作钱袋子。亚撒王横空出世，分散校长的注意力，对他们也有好处。”人鱼有临渊食品加工厂，肯定还有其他产业，用一个词高度概括：不差钱。“我会找契机和阮老师谈一谈，看看怎么引导他来资助我们。”游尸实现了舞台梦，人鱼得到喘息之机，自己建国，还是那句话，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这是每一个副本里，温时都在追求的真善美，他也确实都做到了。计元知：“……”一个变声器，真的是被你玩出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