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护士挨得很近,她的骨头和肉像是分家的,肥肉单独分离在体外,山一样堆积地朝虞星洲压来。四周桶子里的冰块溶解速度降缓,福尔马林和消毒水的味道混淆着,更加刺激人的感官。“你为什么一直要戴着面具?”胖护士伸手就要摘掉。虞星洲冷漠地避开:“毁容了,怕吓着人。”胖护士正要质疑这件事的真假,门外传来响动,又有两名护士抬着担架进来。她们先前在三楼,这会儿冷汗淋漓,放下担架后一名护士站去冰桶旁降温,注意到有玩家在盯着自己,语气相当恶劣:“以后这些事情都是你们的,希望你们能够挺住,别被同化造成医院的负担。”胖护士拍了下手:“跟我去焚烧点。”新被抬进来的尸体是名长发玩家,现在只剩下计元知一个人还下落不明。胖护士走在前面,后方温时两指夹着白布,仔细检查了每一位死者。玩家的死亡方式各不相同,有的被开膛破腹,五脏六腑全部掉落在担架上。对比下,历南和宋炎抬着的尸体要安详很多,双目圆睁,肢体僵硬像是被吓死的。焚烧点设立在主楼后面,门卫提前挖好了深坑,尸体被横七竖八扔进坑里,胖护士站在深坑边缘,面无表情倒了一瓶奇怪的溶液。火苗遇到溶液,温度攀升地快又高,逼得玩家不断往后站。皮肉被烤焦时的味道奇臭无比,护士反而很享受,汗水顺着肥腻腻的脸淌落,浑浊地像是蜡油。玩家掩住口鼻,失去了平日里最擅长的表情控制能力。死亡的五人里,最厉害的在排行榜第十一名,但他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不难猜测是遇到了一种极端情况,整个过程中对方甚至没有反抗能力。烧完尸体,胖护士食欲大增,领着众人去领餐。温时上次来弗兰克医院时,没有提供餐食这一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实习医生到来的缘故,现在会发免费的盒饭。医院不设立专门的食堂,他们需要回临时员工宿舍吃饭。空气不流通的格子间配上难闻的饭菜,气味可想而知,温时把历南等人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四人现在都没有吃饭的胃口,率先开口的是宋炎:“这件事根本说不通。”计元知和虞星洲一起做得任务,没理由只被带走一个。历南摇头:“所有的死亡都是有条件的,只是我们暂时没有发现规律罢了。”刀叉边缘能看到没洗净的污垢,温时盯着反光的刀面,过了片刻说:“给我讲一下你们的任务。”王国的作用显现出来,作为使徒的宋炎可以直接分享属性界面。【任务:喂药任务内容:凌晨一点前给南区病人喂完药注意:弗兰克医院是一家仁爱的医院,一名合格的医生应该充分了解病人的精神状态,要切身去关爱他们,请勿恶意造成病人伤亡。】很符合游戏一贯的阴阳怪气,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谈仁爱。虞星洲站在一边,开口谈起其中较为了解的两名死者状况:“赵貉地拥有顶级的魅惑技能,武器是【灭魂箭】,属暗器;陈苗的技能比较罕见,叫【死亡爆雷】,可以隔空震碎五脏六腑,以他们一人的实力来说,在一般npc手下逃命绝对没有问题。”“……计元知被叫走时,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指了指左边镜片。”更多的话根本来不及说,便被两名胖护士押走。宋炎脑子没有高级玩家好使,但涉及到某人,他反应能力很快:“应该指得是单片眼镜。”这里戴着单片眼镜的只有温时。温时闻言陷入思索,自己和任务本身没有牵扯,计元知似乎是在暗示他知道些什么。宋炎在一旁详细讲述喂药时的经历,桌上的饭都快凉了时,温时神情忽然变得有些难看:“是症状。”他在下副本前的两天,把在黄金之城得到的信息告知过其他人,其中就含有直播间套出的一条线索。弗兰克医院病人的强弱能力和号码没有绝对关系,是根据症状判断。譬如一个生前被折磨死患有妄想症的怪物病人,很可能会诞生出类似制造幻境,变虚为实等奇特的能力。“计元知在喂药的时候,是不是使用了技能?”虞星洲也反应了过来,点头后眼神一紧,喂药任务有紧迫的时间限制,计元知的【致幻】技能完美匹配。温时脸色难看,总结出了一条死亡规则:“如果我们使用的技能和医院里某个病人的力量具有高相似度,就会被判定为被同化,从医生转变为病人。”宋炎一直以为他的独特哲学已经足够蛮不讲理,没想到还有这种极端碰瓷法。“但对于真正的病人来说,是不是同类他们一眼就可以看出,一旦医生被当做病人送到深层区域……”后面的话温时没有说完,众人心头皆是一阵冰凉。打个不恰当的本比喻,这就相当于一个被冤枉的警员被关进了暴徒监狱,迎接他的只有死亡。温时自己都有些头皮发麻。任务的注意事项说了一句废话,那句“一名合格的医生应该充分了解病人的精神状态”完全没有必要存在,这其实是在暗示玩家去关注病人的症状。宋炎咽了下口水:“可如果去找病历研究病情,任务的时间就不够用。”“没错,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放弃。阿奥在说到惩戒的时候语气平常,提到同化才兴奋起来,造成病人死亡受到的惩戒应该不至死。”第一个任务主要是告知玩家了解病人的重要性,提高后续的生存几率。昨晚被带走的玩家全是技能和病人的能力撞车了,而存活的玩家要么很幸运,技能避开,要么是昨晚没有动用技能,靠着道具或者其他手段度过夜班。办公室内此刻一片寂静。根据副本机制,午夜病人的束缚会减弱,一层病人可以挣脱麻绳自杀,一层个别病人甚至能出逃,更别提三层以上的病人们。他们不敢想象被送去的玩家遭遇了什么。“最后一具被送下来的尸体是值完六点夜班的玩家,刚准备进宿舍就被带走。”虞星洲眯了眯眼:“计元知应该还活着,天亮后病人会重新被规则限制。”【你们发现了关注病人精神状态的重要性,离成为合格的医生更近一步】【同行竞争最为致命,请努力转为正式医生】游戏的提示音统一在几人脑海中响起,第一句同行竞争让众人面面相觑。自进入医院,除了温时,他们再没有看到过其他医生。这里的经营模式可以用流水的实习医生,铁打的胖护士来总结。提示音更加佐证了这一点,这个副本内鼓励竞争。温时收到的提示要比其他人多一条:【由于你是第一个发现症状重要性的玩家,获得电话筒*1。】【电话筒:你将有机会接到来自三层及以上病人的电话,前提是该病人找到深层区域内另外一个电话筒】温时直接道明了电话筒的事情。“含三层以上统称为深层区域,深层区域内部应该还存有更细致的区域划分。”比如电话筒,可能一层有一个,同类型的病人病号相近,聚集在同一区域。当然以上带有他个人的猜测成分。当务之急是要把计元知捞出来,温时沉吟着说:“白天风险性要小很多,但还是不能贸然去高楼层。”除非游戏下发支线任务,只要任务在,难度再高都会有一线生机,按照游戏的安排,自己还有一天才会出发前往深层区域冒险。“只能碰碰运气了。”宋炎一脸崇拜看他,难以想象这种情况下对方还有办法。知道他在想什么,温时无奈:“我没有办法,但我上头有人。”“……”早在分析出技能带来的坑时,温时第一时间用【信箱】给主持人传讯,计元知参加过主持人的恋综节目,主持人想要认出他很容易。不过目前还没有得到回信。历南忽然看向温时:“捞人的时候,也捞捞你自己。”“嗯?”历南:“七诫会长昨天往你身上集火,可不是因为你们之间那点微不足道的小恩怨。”游戏鼓励转正式编,现在正式编只有一个,转的方式就非常耐人寻味。“同行竞争吗?”温时有感自己可能会成为活靶子。容不得他细想,提示音梅开三度,发布了个人当日任务。·员工临时宿舍。宿舍目前只有十一个人,玩家的离奇死亡让幸存下来的熟人间选择三两抱团,其中有两人话语权比较高,一个是七诫的会长,另一个是名做黑市交易的精英玩家。“副本触发者的先手优势比想象中还要大,”七诫会长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陈述事实,“裴温韦和我们的任务肯定不同。”他们是夜间做任务,裴温韦夜间休息,任务无疑会发布在白天。“追根溯源,所有的优势都得依赖于正式医生的身份,如果这个身份能转移到我们身上,优势就在你我。”短发女玩家嗤笑:“放眼整个医院也没看到第一个医生,想让我们当工具人送你个正式编就直说。”七诫会长缓缓道:“可以事先用契约道具签订承诺书,一旦我当上医生,会无条件分享掌握到的信息,并且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你们提供帮助。”此话一出,女玩家眼中闪过几分意动。无亲无故的,指望裴温韦分享信息是不大可能。“你想让我们怎么帮你?”“不能自相残杀,那争夺唯一的正式编只有一条路径,证明对方能力不足。”七诫会长分析得很到位:“只要破坏一次医生的个人任务,相信会有收获。”他开始游说其他人,首先拿出重利为饵和黑市大佬玩家谈条件。“我的技能是【摸鱼】,没心情参与。”黑市玩家身体不太好,说一句话咳两声:“你们自己折腾去吧。”七诫会长皱了皱眉,如果有对方的加入,他至少有七成把握破坏任务成功。不加入也不能强求,最终有六人同意和七诫会长合作提供帮助。宿舍不是谈事的地方,他们去隔壁祈祷室作具体商讨,七人离开后,留下来的人里有一个经常帮助黑市大佬倒买倒卖的玩家说:“他好像对攻击裴温韦一事过于积极了。”“持有世界碎片的玩家会成为院长候选人之一,能不积极吗?”同样的任务提示,温时在刚得到碎片时系统有发出过,这次游戏并未作出一轮提醒。其他拥有世界碎片的玩家,在进入弗兰克医院后,先后接到了提示。临时工是成不了院长的,当然要先想办法转编。剩余人愣了下,困惑于对方既然知道这条信息,肯定也有世界碎片,为什么不去参与争夺?黑市大佬:“不要招惹一代。”“?”“昨晚有npc帮他暴揍了院长,人家有靠山。”黑市玩家淡淡道:“阿奥见到裴温韦立刻就要动手,说明在他手上吃过亏。”推算一下3S副本被触发的时间,那时候裴温韦还是个新人。一个新人在残局里惹了未来超等副本的boss,还全身而退,不是能力变态就是靠山变态。哪一个他碰了都嫌晦气。“卧槽……”有道理啊。七诫会长的聪明才智全部放在了任务要素上,完全不推敲人情世故,最后怕是得祭天。·此时此刻,一个穿染血的白大褂身影,正像是幽灵一样偷偷摸摸,口中也在骂着传统的卧槽。提示音下发的支线任务和主线任务第一天所要做的事情完美对应上了:拯救一个无辜者。【注意,你可以在院长办公室获取关于无辜者身份的线索。】“找个屁啊。”游戏:……温时突然的脏话,让提示音卡壳了一秒。“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从游戏坑人的角度出发,温时几乎立刻想到了一个npc,给自己世界碎片的绷带病人。“我没完成删除82号档案的任务,而是选择了归还,那病患恐怕想刀了我。”虽然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要求删除档案,但在那种绝境下,绷带病人还想着这件事,可见其执着程度。游戏最喜欢制造各种矛盾对立。温时要拯救绷带病人,绷带病人要杀了他,这种对立关系无形中方便拔高任务难度。“给我碎片的病患就是无辜者,对吧?”灵魂一问,被狠狠拿捏套路的游戏沉默了。白天到处能遇到护士,实习医生能活动的空间自由度太少,温时没有让历南等人帮忙,选择独自做任务。他先在一层转了一圈,任何一间病房里都没有绷带病人的身影,无奈之下温时只能上去一层。一片寂静。不像在楼下不时还能听到病人压抑的惨叫声,过分的寂静更容易拉扯心中的不安,连同呼吸都被间接放大。温时视线左右扫了下,护士站目前没人,他猫着身子溜进里面,取下墙上挂着的夜班值勤表格。【因该病人十分凶恶……联手将其剿灭。】昨晚来自玩家的一条值班记录让他双目眯起。玩家联手,说明一层病人已经具有了怪物的力量。怪物天性嗜血滥杀,听执教者的口吻,医院不止一次送实习医生进来,但现在一个都没见到。一层病人倾向于利用夜班自毁,一层是外逃进攻,过往肯定有不少实习生在夜班中殒命。假设绷带病人被送到这里,很难确保他之前有没有杀过人,那就谈不上无辜者之说。“亚伦医生。”一口凉气吹到颈侧。医院的护士走路全都没有声音。正在聚精会神看值班表的温时手腕一晃,险些把纸张甩出去。“有事吗?”温时缓了两秒,自然地拍了拍表格面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只是偶然路过,帮忙拾起掉在地上的东西。“医生你的好奇心真的很重,”胖护士并不吃他这套表演,欣赏着青年完美的容颜,“本来你该前途无量的。”“现在也是。”温时放下值班表,微笑着说:“要不伯爵怎么对我另眼相待?”胖护士阴毒的小眼睛闪烁了一下,想起了阿奥被毒打的事情。温时看着胖护士,一个主意逐渐浮上心头。玩家的技能被强行碰瓷成认证病人的条件,取其精华,高端的碰瓷方式他也可以借鉴一下。“是否消耗8000积分,激活技能【智者不惑】?”“是。”温时头点得相当干脆。胖护士原本注视细嫩皮肉的眼睛骤然间只能瞧见五彩斑斓,那些色块进化成一张张人脸,全是曾经被她直接或者间接害死的病人面孔。温时上前一步,得到了胖护士的厉喝:“不要过来!”他微微一笑,智者不惑可以让目标产生幻觉,有一定概率失去理智。温时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继续前进。几十张不同死者的面容堆积在一起,胖护士终于控制不住,速度和体型呈反比,直接掐住了温时的脖子。她的力气很大,大到可以单手扭断一个成年男子的颈椎。脸憋得红紫,温时的笑容在逐渐扩大。胖护士五指不断收紧,就在她快要捏碎脆弱的喉咙时,身子突然像是被电击了般剧烈一颤,胖护士疯狂和恐惧并存的双目恢复了清明,望着面前剧烈咳嗽的青年,有些慌乱道:“我,我……”温时低头收敛住笑容,阿奥尚且不能在变成病患前对自己全力出手,更何况是一个护士。偷看值班表不足以构成残害医生的理由,胖护士已经算是违规。“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他的喉咙发音时干疼。胖护士紧张地屏息问:“真的吗?”“这个世道,找份工作不容易,虽然你好像有点被同化成暴力狂的征兆。”“不,我没有,我是……”温时打断了她的发言:“我上次离开之前,曾经有一个缠着绷带的病患逃出病房袭击过我。”“14号病人?”胖护士显然对这件事还有印象。温时揉了揉脖子:“他可是差点勒死我。”看到细长脖子上恐怖的手指印,胖护士眼中闪过一抹心虚。“我怎么说也得回敬一一,”温时问:“他现在人在哪里?”“被关在特级治疗室。”胖护士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告知:“院长前段时间受伤,把他作为典型关进去用来警告其他人。地底终年见不到光,没有窗户,对付一些冥顽不化之徒最为合适。”原来在地下,温时提出要求:“和我一起去,我需要人放风。”名义上是需要人放风,实际是靠护士带路。两人重新回到一层,令人颇感意外的是,特级治疗室的入口竟然在祈祷室,胖护士搬来一张桌子,把上方的十字架像是方向盘转了一圈,地面缓缓出现一个入口。“……”你们可真虔诚。胖护士下来后说:“我最多待五分钟,一层的病人……”“差点忘了你的工作,”温时的目的已经达成,巴不得她早点走,变得非常好说话:“你回去吧,免得失职反而把院长引来了。”胖护士闻言松了口气:“别做得太过分。”提醒了一句后,她匆匆离开。病患被囚禁在地底,即便突然从医院消失也暂时不会被注意到,温时嘴角一抽,游戏确实严谨,可惜是针对自己的严谨下套。他深吸一口气,从入口下去。温时顺着地道往特级治疗室深入时,祈祷室一角凭空多出几道身影,使用隐身道具的玩家目露欣喜,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幸好护士走得快。”再慢一点,气息遮掩的道具只剩下不到三十秒的时间。裴温韦一看就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一名玩家立刻去找院长举报,很快回来失望地开口:“院长不在。”游戏把获取线索的任务设在院长办公室,阿奥自然不可能一直待在办公室,温时直接跳过过程推结果,目前尚不到院长回来的时间。胖护士离开前,担心温时被发现牵连到自己,借口把一层的护士叫走了。举报的路子行不通,众人的视线先后汇聚在七诫会长身上。“院长早晚得出现,一种方式是把入口封死,来个瓮中捉鳖。”七诫会长沉思几秒,“这种存在风险,地底可能存在另一个出口。”如果院长来没见到人,空口白话倒霉的是他们。“那岂不是拿他没有办法?”七诫会长勾了勾唇:“办法就多了,裴温韦是医生,没有理由费尽心机去杀一个病人。”游戏也不可能发布这么容易的任务,反向推论比起残杀拯救更难。“在这里等着,如果一会儿裴温韦带着病人从入口出现,说明他要放跑人,我们就联手杀了病人。”实习医生可以杀了逃跑病人,这是值夜班时明确提到过的权利。“要是迟迟没有出现,那地底就还有另一条密道,等他回来后,我们就去向院长举报。\实习医生不可能知道密道在哪里,病人丢了裴温韦的嫌疑最大。这种方式有风险性,一旦对方死不承认,可能会成为一笔烂账,不过院长对此人深恶痛绝,必然会借题发挥让他吃一顿苦头。离祈祷室最近的是配药室,其次便是员工宿舍。七诫会长带着人埋伏在配药室,等了约莫七八分钟,终于听到了脚步声,然而这脚步声太正常了,没有任何刻意掩饰的痕迹。正当七诫会长要小心窥视时,一阵歌声先一步飘了过来。“如今举杯祝愿,好人一生平安……”温时唱着歌,手插在兜里,独自经过配药室朝办公室走去。他身后什么人都没有,远远地七诫会长亲眼看他进入办公室,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七诫会长盯梢,女玩家下去地道检查,带来一个怪异的消息:“里面有一间病房,目前关押着一名病人。”至于之前有几个病人,有没有被放跑,都不好确定。门坏了干什么都不方便。办公室里,最新跻身于狗大户的温时用了防窃听道具,见他回来,宋炎惊讶:“这么快任务就完成了?”明明离开还不到一十分钟。“不算完成。”温时说了一下特级治疗室的情况:“根据墙上的治疗守则,病人躺着的床每隔一小时会通一次电实施电击,下午还会被挂在天花板上旋转,做什么旋转疗法把体内的魔鬼甩走。”在温时看来,所谓的拯救一说是在误导他把病人放走,弗兰克医院哪里有这么容易出逃,他自己都出不去。保险起见,温时把病人打晕藏了起来,让游尸留下,靠着【裹尸布】的伪装,游尸可以完美扮演绷带病患。【裹尸布】有防御作用,什么电击、旋转疗法,对游尸本体都造不成什么伤害。“先让游尸帮忙扛两次治疗,看能不能归类到拯救范畴判定任务成功。”温时淡淡道:“不成的话,我看那病人已经是半人半怪的状态。”正常人伤口流脓被那么捂着,早就感染致死。“游尸会从下午起开始给他唱歌,我找机会过去用技能降低其理智……”温时看向宋炎:“你变成镜子让病人怀疑人生,三者叠加足够他彻底异化。”“……等异化完成,病人被游戏判定为怪物,我把他装进鬼盒里带走,也算是拯救。”鬼盒是简清嵘送给他用来装老人鬼的,里面还有空间,再塞一个应该没问题。作为一个大善人,拯救一事从来难不倒温时。虞星洲沉默了一下,裴温韦的救人法则让他头一回意识到早死早超生这句丧气话,有那么一点道理。“等零点一过,游戏随时可能会给我下发任务。”单片眼镜下,桃花眼里透着果决:“一旦任务来了,就去深层区域找计元知。”金主爸爸还是要救的。有任务就有生机。他一个人很难做到去高层救人,搭配虞星洲的时间暂停能力和历南的金钱开道,成功率还是有的。主持人迟迟不回应,温时怀疑那里只有靠电话筒能实现双向信息传递,之前发过去的信件真不一定顺利寄送到主持人手上。他想了想:“一一层没有档案室,要找到计元知我们就要先找档案室,确定和他有一样技能的病人具体在哪层楼,那个区。”“深”是一个相对宽泛的形容,也许从三层楼开始,整个空间的构造不同于下面两层。看出温时救人的决心,虞星洲稍感欣慰:计元知,你的眼睛没白瞎。三人迅速讨论着营救计划。叮铃铃~温时愣了下,哪里传来的电话声?看他四处张望,其他人迅速提起警觉。温时后知后觉是只有自己能听到的电话铃声,想到什么取出背包里的电话筒。他试着“喂”了一声。那边先是一阵沉默,好像很惊讶,半晌,没有接线的电话筒里传来一道意想不到的声音:“是我。”低沉性感,其中微微带着一丝强行压抑的痛苦,温时瞬间面色一变:“小章鱼?”“……救,救我。”从直播来看,大部分深层区域的病人根本不知道亚伦这个身份背后的含义,更没理由知道小章鱼的存在。怪物冒充其身份打给自己的可能性不高。温时眼神一寒:“又是一选一吗?”想要从深层区域实施营救,历南的金钱开道几乎是唯一的途径,能确保大家全身而退,但金钱开道只有一次使用机会,虞星洲的时停每次使用后冷却时间也不少。“游戏,你可真会玩。”每一个字都是咬牙切齿说出。小章鱼在听到自己的声音后第一时间选择求救,必然遭遇了极为恐怖的折磨,以至于处境危险的前提下,也实在忍受不了发出求救的信号。温时难以想象它经历了什么,霎时间对游戏的怒意沸腾到了极致。历南和虞星洲注意到温时阴沉的神情,结合他的话大概推测出一点。虞星洲低声道:“先冷静一点,询问好情况,游戏喜欢看人痛苦的样子,你越急,它玩得兴致越高。”温时手指几乎要捏碎电话筒,沉声问:“你在哪里?”小章鱼先用触手捂住嘴巴,缓了缓等声线不那么颤抖时回答道:“智障区。”“?”愤怒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温时张了张口再次确认:“哪里?”和最亲近的人通上话后,小章鱼再也不掩饰自己的委屈,“医院判定我是脑瘫,属极重度智力低下,又称白痴,精神发育不全……”回忆着进来时被打上的标签,小章鱼照本宣科念了一堆。“本来是组装好进来的,”听语气小章鱼在哽咽,“结果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单独拎了出来,强行判定我为弱智。”温时很想说些什么,花费了一点力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安慰它说:“我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我不危险,”小章鱼解释,“我是我们区最聪明的,有九个脑子,但我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了。”积压的委屈让电话那头的语调拔高,历南站在一边听到通话内容,挑了下眉:“九个脑子都瘫了的话,累加法难道它不该是最严重的?”温时瞪了他一眼,食指放在唇中央“嘘”了一声。瞎说什么大实话呢?不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