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中,逍遥仙君同玉衡二人相处百年。玉衡通达,往日之事,也并非只字不能提。有日,逍遥仙同玉衡闲扯:“你这三个师弟,你可也对谁稍有些……好感?”玉衡“呵呵”一声。逍遥仙想了想,又问:“那可对谁,最为讨厌?”玉衡盲着眼,剁砧板上生肉,道:“不差多少。”逍遥仙问不出个所以,直觉无趣:“那你最不想见着谁呢?”“……”玉衡举刀不语。逍遥仙道:“我猜是九婴,那个小子瞧起来眉弯眼笑,心怕是黑的很,两面三刀,我每次遇着他,都全身发渗。”玉衡:“……”逍遥仙凑头问:“那莫非是殷冥?那小子也是心狠手辣,前些日子,他平了魔界境乱,战胜之后,竟直接屠了城中万人……”玉衡:“……”逍遥仙啧道:“那总不会是承华吧……我瞧你这几个师弟中,最属他端正,霞明玉映,鸾姿凤态,最为正派……”玉衡一刀下来,劈断了樟木板,含笑道:“呦,我这一瞎,刀都落不稳了。”“我看今日也莫要吃什么溜碎鸡了……”逍遥仙:“嗯?”“不如吃爆炒长舌,”玉衡提刀道:“我瞧着食材倒也新鲜。”逍遥仙三两步蹿出屋去,跑了。栖凤殿中那些事,逍遥仙知道些,却也只是其中一二,就连跟在身边伺候的红菱,也未必能清楚玉衡苦楚。乾元欲强,更莫说其情期,偶尔三人情期赶在一起……若非玉衡是个坤泽,身子天生灵鼎,不然,怕是仙藤林中第一夜就没了命。药王谷中,有逍遥仙调理,玉衡甚少做梦,百年之中梦着殷冥和九婴,不过寥寥数次,次次醒来,都是冷汗淋淋。唯独,不曾梦着承华。不敢。……骤然再见承华,只是一眼,玉衡魂耗魄丧,牙齿战战,胸口极窒,呼吸骤停。不知谁猛然扯他一把,玉衡左脚绊了右脚,有人伸手在他腰上拦了下,才未栽上门框。玉衡耳边听得心脏鼓噪,“突突”震响,他再眨眼,竟又是什么都瞧不见了。有人笑道:“这人是?”玉衡在嗡鸣声中,听得声响。来的人竟不止承华,还有九婴。殷冥冷冷道:“伺候的奴才。”九婴又道:“师弟找的人,可还真是莽撞。”殷冥道:“渊儿喜欢。”时隔多年,玉衡当真未想到,他有这天,活着与这三人再遇。九婴声音陡近,玉衡打了个颤,听他嗤笑道:“一个瞎子?”殷冥将玉衡往身后拽了一把,道:“一个瞎子。”这边话不投机,却又听承华道:“渊儿,可曾想我。”“嗯。”殷渊应的有几分委屈。玉衡听着衣料蹭响,殷渊在哭,声音高了几分,约是被人抱起来了。殷渊抽噎道:“爹爹和父王,都不要我了。”承华:“爹爹?”殷渊声音转过来,玉衡浑身一冷,殷渊叫道:“爹爹。”玉衡周身一冷,直觉几人都在看他,一身浮汗,血冷骨僵。九婴凑来,折扇挑了玉衡下颚,笑道:“这也没毒蛇猛兽,怎的吓成这幅样子?”扇柄渗凉,玉衡受惊,猛退一步,后脑直撞上门框,磕出老大声响。九婴一愣,随即似更来了些兴致:“呦,竟怕的是我?”玉衡正是慌慌,一口乱气直冲天灵,寒毛直竖,几欲拔腿乱跑。玉衡腕上一温,他下意识甩手,那人掌如钢镣,钳的他动弹不得,玉衡被人拽了一把,环进怀中。殷冥道:“房中人,庸碌眼盲,胆小无为,还是莫要逗他了。”静了片刻,九婴才又笑道:“多年不见,师弟当真……眼光清奇。”殷冥把人紧了紧:“渊儿喜欢,有何不可。”殷冥又道:“二位师兄今日同来魔界,怕不只是为看渊儿吧。”承华声音凉淡:“还有一事。”殷冥:“请入室详谈。”玉衡无声无息退了两步,正欲退下,殷冥却冷冷道:“你,留下伺候。”“……”玉衡一口气窒在心口,几乎吐不出来。承华九婴这次过来,约是密访,阵仗不大,屋中有几个丫鬟进来,收拾满地碎瓷。有人往玉衡手上递了茶船,小声囔道:“一个瞎子,怎么留下伺候,真不知陛下什么心思……”玉衡被迫上去奉茶,他眼盲不见,每步都迈的哆嗦小心,怎么瞧都是副卑敏无能的模样。玉衡端茶下来,**乱碰,顶尖的庐山云雾茶,洒了半盏。九婴折扇“哗”然一甩,极为不悦,却未多言。玉衡在这屋中伺候,殷渊也不肯走,从承华身上下来,又往玉衡身上扑跳。玉衡一身冷汗,全无办法,他把殷渊抱在怀中,才稍安静。九婴道:“我们今日来,是为一事。”殷冥沉吟道:“蓬莱仙岛?”玉衡心下一沉。九婴笑:“不错。”“那日我来魔界走了一趟,未能说服麒麟帝,想来是我一人不够分量,这才请了承华天君。”殷冥不动声色的瞥了眼玉衡,道:“蓬莱这些年来,一直由我魔界看护,不知师兄二人,是想如何?”承华淡淡道:“屠岛。”“……”血气熏天二字,承华开口得如此云淡风轻,仿佛蓬莱岛上数千条性命,通不值一提。玉衡掌心紧握,几能攥出血来。殷冥:“不知蓬莱可同二界,有何仇怨?”玉衡虽属羽族,但自小便被开元仙尊收养,空有仙尊一说,其实同蓬莱一族,并无太大牵联。承华捏了杯盏,浅酌一口。他墨发整束,面如暖玉,如何瞧都一副淡逸俊雅。承华:“无他,随意挑中罢了。”殷冥道:“若屠了蓬莱,人还是未见呢?”承华:“再屠南水。”殷冥:“为何是南水?”承华淡道:“我已说过,随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