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玉衡仙君梦着了百花仙子。万花邬中有处花池,她赤着脚,坐在池边。琪花春树,夕光流霞,万紫千红。玉衡仙君眼中灰暗如此久,乍见如此,竟有些痴。百花仙回头看他,朝他摆手,粲然笑道:“仙君。”玉衡仙君走过来,坐在她身边。玉衡抬头,瞧着天边赤霞,愉悦道:“真好。”“今日又能梦到你。”百花仙子转头看他:“仙君,常常梦到我么?”玉衡仙君摸摸鼻子,颇有些不好意思:“经常。”“不过……梦中,你还是第一次同我说话。”百花仙笑了两声,转头又看天边,脚腕在池中踢摆:“那仙君经常梦着我,我又不理你,都做些什么呢?”玉衡仙君跳进烟花池中,折了朵湖上月,别在百花仙子耳边:“我梦着,初见那时,你在凌云殿中跳舞,我在殿下看你,屁股黏在椅上,动也不动……”“随后,便气醒了。”百花仙:“怎会生气?”玉衡仙君想想还有些恼,反正是在梦中,无所顾忌,一脚踢弯了棵花苗。“当时,我就该把那狗屁天宫砸了,把他们揍个七荤八素,把你从里头抱回仙藤林。”百花仙笑:“抱我回仙藤林便也算了,怎么还要打人?”玉衡仙君:“皓齿朱唇启,秀色掩古今。花开不及色,绝艳百花仙。逼迫这样的仙女给他们这群庸人跳舞,想想我都手痒。”玉衡:“更何况……”百花仙:“嗯?”玉衡仙君郑重道:“还是我独一无二心上人。”玉衡仙君捋了她耳边散开的一点头发,弯唇看她:“这还不该么?”百花仙握住玉衡手掌,握紧了,轻轻的吻:“仙君想要做的,都是应该。”花前廊下,玉衡仙君被风拂了眼,他抽抽鼻子,蹲在仙子身前,道:“仙子,你可曾梦过我么?”百花仙:“……”身边一片沉寂。玉衡仙君问完,就摇头轻笑,觉得自己蠢笨,梦中的人,怎么回答他的话呢?玉衡看中了池边一株金不换,弯腰去折,忽听身旁的人道:百花仙子:“日日。”“……”玉衡一怔,不小心触了这株月季上的细刺,他手上一疼,见自己指尖流出殷血。百花仙拉他过来,皱眉嗔怪道:“怕痛,还如此不小心。”百花仙指尖抚过细口,幽幽灵光熨平血痕。百花仙道:“我小时被人挑中,自幼跟随王母。世人皆道,我活于世,便是为了天界子君,为了这门面似的惊鸿舞。”玉衡仙君:“听他们胡说八道!”百花仙笑了,在玉衡手背抚了两下,道:“是了,只有仙君,不这样说。”“仙君说,过舞伤身,哪怕兴之所致,也该点到为止。更何况,看你这痛苦脸色,也不像是喜欢。”“仙君烧了王母送来的云水裳,再不准我去跟她学跳那些劳什子舞。”“仙君同我说,人活于世,哪是为了这几支害人不浅的舞,外头大好山河,伤了脚如何还能去看?”玉衡仙君喉结微动,哑声道:“我……当真是在做梦?”百花仙笑:“外人说我仙株一族,无材无用,不过是扒了个上古神衔。”“也是仙君说我厉害,不过一月,便催了药王谷内灵花皆开,若在战时,可救万人……”百花仙轻吻了玉衡手背,道:“仙君真是这世上最好的人。”玉衡仙君喉结滚动,口中干涩:“仙子……”百花仙断了他的话:“那日,你兴高采烈,带着那封合离书来找我,说以后我便脱了天界枷锁,是你的妻……”“你说会用天界琉璃轿载我入门,要从妖界借来阑珊玉佩祥凤帔,还要魔界拿来明珠冠,说要全天下之人都知什么是天赐良缘……”百花仙笑道:“我日日都想着那天,你同我说,以后仙藤林便是桃源,让我等你,明日便带我回去……”“这四百年中,我夜夜都会梦到仙君,是有好多话想同你讲。”“可惜……再次遇到,我却说不出话了。”玉衡忽而眼眶通红,他一把抓住百花仙手腕:“仙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托灵梦?这可是托灵梦?!”百花仙摇头:“不,仙君,我很好。”“我今日来,是因为我若如同数百年前那样,骤不见踪影,大概会急坏你了。”“仙君,我等了你四百年,前些日子见了你,终了了心愿,我不愿再等你了,我准备先自己去踏遍山河。”“这次换你等我可好?”玉衡抓住她摇头:“不好,不好!”“你再等我几日,我们便可以走了!你想去哪,我陪你去!”百花仙掩唇轻笑:“仙君总是如此任性,可惜这次,我可不会惯你。”玉衡心口惊痛,莫名流出泪来,他死死抓住百花仙手腕:“仙子,出什么事了?”百花仙吻他眼角,道:“一梦而已,望君珍重。”……玉衡醒时,耳边死寂,他几乎透不过气,挣着翻了个身,险些要滚到榻下边去。有人伸手,抱住他了。殷冥道:“怎么了?”玉衡喘息,想攥住殷冥衣领,却用不上力,只能软在他怀中,慌乱癫痴:“殷冥,那个宫女,那个宫女……”殷冥把玉衡抱紧,柔声哄道:“哪个?”并无缘由,玉衡呼吸急促,眼泪竟大颗大颗往下淌:“她……”殷冥道:“我想起来了,是偷偷吻你那个……”玉衡慌不择言:“对,是她!”玉衡如此急切,躁乱,眼角红的太过可怜。殷冥心中一痛,在他耳边轻吻:“她无事,等你身体好些,我们就去看她,可好?”玉衡神智混沌:“……你不能骗我!”“她不能出事……我不要她出事……”殷冥握住玉衡手腕,道:“我怎会骗你,夜已深了,好好休息吧。”“我陪着你,不会再做些奇怪的梦了。”-----补更,补一下之前250点赞的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