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字是个禁忌,不单是某个人的禁忌。不管那日,几人到玉衡面前,原本各自存了什么心思,一旦无法掌控的念头生在眼前,男人们最先想到的镇压方式,永远都是施之暴力。……乾坤侧殿,关了个罪人。祸害苍生,其罪当诛。三位帝君将其擒拿,押在乾坤殿后的囚室。百花仙同麒麟帝商讨婚事,曾路过几回。不大的园子,破瓦寒窑,半零不落,说是囚牢,更像间荒室。这日,百花仙心情不好,二人婚期已定,可大婚当即,天魔二界却生动**,日子一拖再拖,又说一月之后。百花仙从主殿出来,从偏园路过,恰巧遇见几个丫头在墙下偷懒闲聊,一个矮胖婢女指着园子,探头探脑,小声道:“你们可知道,这里头关了个什么人么?”旁的一个两个,都摇头说不知。婢女道:“前几日,有人出去,瞧见外头放了告榜……说是杀了天界新任花仙,害了魔界少主,烧死妖后,还偷了开元仙尊飞升前留下的玄黄镜,搅的乌烟瘴气,把人暂押魔界,一同镇压……”旁人抽气,道:“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婢女又道:“要是没那么大能耐,怎用得着一同镇压?”众人七嘴八舌,其中有人说:“兴许比蛊雕还凶煞……”“那怎么能比,蛊雕是话本里说的厉害,能被个坤泽降服,指不定我一拳也能锤它个跟头……”“对啊,一个坤泽都能砍死,还算什么凶兽……哈哈……”百花仙听了想笑。前些日子无聊,那时外头也还没这些传闻,她路过偏殿,总觉得熟悉,便推门进去了。里头哪是什么牢房,哪有什么凶神恶煞,就是个破屋,里头栓了个人。虽见面唐突,后来却温和有礼。虽是男子,十分病弱,却难掩冠世之姿。几个婢女在外头偷懒闲谈,百花仙走出来,咳了一声,便吓得魂不守舍,行礼之后,匆匆走了。百花仙在外头站了一会儿,院中几棵槐树,枝叶遮天蔽日,倒显得里头阴气森森。她鬼使神差走进去,踏过落叶荫林,推开了屋门。屋子不大,一床一桌,百花仙不记得自己来过,却又如此熟悉。房门设得偏,外头竹木森森,又关着窗,说是里头关着人,百花仙在屋里转了一遭,在**看了一眼,没有瞧见。屋里沉闷,百花仙心中难受,转身要走,身后忽闻一声:“仙子?”百花仙回头,是在床下榻角,蜷了个人。殿中太暗,她凑近看,阴影之下,确实是前几日同她说话的小郎君。百花仙道:“你……?”这才几日,人便瘦得好似只剩一把骨头,毫无血色的脸藏在阴影之下,只看见双惊稠绝艳的眼睛。玉衡咳了两声,哑声道:“仙子怎么有空,到这里来?”百花仙:“我……”百花仙说不出个一二,顿了片刻,才道:“随意走走。”玉衡点头,应了一声。屋里静了,落根针都能听到。上次见面,都是对方开口,百花仙不大习惯和陌生男子共处一室,站了些时,又觉得屋中太阴,到桌边摸了油灯。玉衡有了声音:“不要点了。”百花仙一怔。玉衡轻声道:“灯油点着,曾不小心滚在过我身上,实在极痛了,便宁可黑着了……”百花仙:“哦……”百花仙放下油灯,站在原处,更不知说什么好。静默片刻,百花仙又道:“你……看起来不大好,要到**,休息下么?”玉衡摇头:“不,不必了。”二人并无多少话好说,百花仙攥着手道:“那……我先走了。”门开了,阴影下的人动了,道:“仙子。”百花仙:“嗯?”百花仙背光而立,衣袂风下翻飞,一如当年月下,南水岸边,惊鸿之态。仙子,依旧是仙子。在殷冥身边,似乎,是好过在他身边。玉衡从声音嘶哑,带了几分温和,道:“路上小心。”百花仙点头,一脚踏出房门,不知为何,又回身问了一句:“一月之后,是我婚成,你想来么?”阴影中的人微微一怔,道:“你们……还未成婚?”百花仙叹道:“没有。”“前些日子二界动**,好容易有惊无险,后头又是帝君情期,十分辛苦……”“哈……”玉衡笑了一声。百花仙话声骤停,道:“我说错什么话了?”玉衡摇头,道:“没有。”仙子继续道:“我今日见他,帝君似乎心情还好,定下了日子,下个月底。”玉衡道:“你想我去么?”仙子道:“自然,我若不想,怎会问你?”玉衡抬起眼睛,道:“我会去的。”百花仙笑道:“好,那我改日,来送请柬。”百花仙走了,不知有意无意,房门未关得好,有光透进屋子,光点落在身前。玉衡伸手去碰。已过七日,逍遥还未回来。……这日,天界倒是热闹,逍遥仙一个上仙,竟胆敢对天君不敬,怒气冲冲,一脚踹开了凌霄殿门。外头打的不可开交,巨灵神的金纹三板斧,差点劈开逍遥仙脑袋,殿中忽有人道:“让他进来。”巨灵神立马收刀,恭敬应了声“是”,还不忘把殿门关了。殿中浅香缭绕,承华高冠博带,衣冠楚楚,案前静思,正襟危坐,外头如此大声响,都岿然不动。逍遥仙一屁股坐在承华跟前,并不拐弯抹角,直接道:“说吧,过往之事,你何时想起来的,又想起了多少?”承华面无表情,淡淡道:“不知何意。”逍遥仙掀翻了案上白玉砚台,臭墨浸了满桌:“怎么,时至今日,承华帝君还要如此,装模作样么?”承华慢慢抬眼。逍遥仙坐直了身子,道:“你莫摆出这幅架势,我今日来,不是要同你打架,是想问你,他历劫八世,每世皆死于你这陪劫使手上,就算千仇万怨,也早还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