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道天雷,承华挨了五道,他半跪在地上呕血,看着玉衡搀起旁人。承华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玉衡第一次偷偷下山,南水到北凉,走完一千里地,破了三双草鞋。那日,他接到了个从树上砸下来的梨子,抬头就看到坐在树上的人。他坐在树枝上,十分拘谨,却装的漫不经心,踢着腿,笑嘻嘻跟他打招呼:“还记得我么?”话到这里,他支吾片刻,大抵是觉得不该直呼他的名字,手指蜷了蜷,才道:“太子殿下?”承华怔了好一会儿,树上的人背光坐着,身上一股浅淡的香气,可落入鼻腔,却出乎意外的浓烈。他认得这个人,是他那个病殃殃,却夺走了他的一切,甚至险些夺走他躯壳的兄弟,喜欢的人。承华看了太久,树上的人坐不住了,局促摆手道:“……我认错人了,打扰……”承华往前走了一步,喉结上下急躁滚动,鬼使神差,他叫了一声:“等等!”被叫住的人微微一顿,回头时鼻尖颇有些红,挠头笑道:“你还记得我……”玉衡站在树顶,三指粗的树干颤颤巍巍,承华心里沉了沉,张开手道: “下来吧。”玉衡道:“嗯。”树枝一晃,玉衡站在承华身边,连片叶子都未落在地上。承华眼神一动,收回了手,忽然怀中一热,被人抱住了。玉衡贴的很近,他道:“我如今厉害得很,再也不会叫你受一点伤啦。”……承华跪不稳,猛然抓住旁边那人的手臂。铃兰吃痛,道:“神君?”承华抬头,他看清眼前的人,道:“又是你。”那年,大婚之日,玉衡一刀穿过他的心口,屠尽北凉一族,他在乱坟之间“死而复生”,睁开眼,身边也是铃兰。他的身边,一直,都只有铃兰。玉衡,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好似,从未在乎过他。无论几世轮回,他都不会喜欢他。昏迷之前,承华咬着满嘴血腥,他不甘心。……“玉衡神君,恭喜恭喜……”玉衡呵呵笑道:“多谢……”玉衡在临渊殿待了一日,酒醒得彻底,却越觉得头晕目眩。他出来透口气,和他道喜的,已遇到第八个。两个小神官从玉衡身边走过,其中一个低声道:“玉衡神君看起来还不知道……”另一个道:“知道什么?”“诶,你竟也不知道,承华上神醒了,一直在找玉衡神君……”“啊?上次雷劫下来,可是八道!都成那个样子……还不罢休?”这人又道:“哎,九荒殿里的两位,一个比一个古怪,谁知他怎么想,谁又能管得了?”玉衡忽想起方才那两位小神官好像出自神文殿,本欲问问文曲在不在殿中,却见两个小神官一个赛一个跑的快,转眼就没了踪影。玉衡走累了,事发突然,直到现在,他还未理好思绪。玉衡既不想回重婴殿,也不想再听人说什么恭喜,东躲西藏寻了个角落,就地坐下。坐了不知多久,玉衡低头,见墙角开了几株七瓣神花,手指一碰,便见花叶蜷曲。“喜欢么?”玉衡道:“还好。”“……”玉衡抬头,见重婴不知何时坐在身边,正含笑看他。玉衡又低下头,去看那脚边那朵花,道:“殿中不忙?”重婴道:“还好。”玉衡不再说话,重婴也不出声,二人坐了许久,外头风寒,玉衡先耐不住,打了个喷嚏。重婴拉住玉衡手腕,掌心滚烫,他道:“回去吧。”玉衡抽回手,看到重婴额上神纹,深吸口气,从齿缝间磨出句话,道:“重婴,看你做的好事!”重婴本欲开口,耳翼一动,眼神微微斜瞥,玉衡视线从他额间落下时,他的眼神已然回正。玉衡还要再说,重婴神君却猛的捂住胸口,一声呻吟,断了玉衡的话:“哎呦……疼疼疼……”玉衡一怔:“啊?”玉衡脸色微变,当日承华暴走,一掌就掀飞了逍遥殿顶,众神惊呼四散,无人敢拦,若非降下神罚,怕是承华与重婴,只能活下一个。重婴还在叫疼。玉衡皱眉,须臾,他伸出手,摸到重婴胸口:“伤到了哪?”重婴解开衣襟,露出里头被血浸透的绷带,委屈道:“玉衡你看,我伤得很重……咳咳……你如今说出这冷血的话,是嫌弃我么?”“我……”玉衡一时无言。他只是……从未想过一日,会和重婴结成道侣。重婴一阵闷咳,玉衡乍然回神,等看清重婴呛出来的血迹,咬牙道:“承华,真是该死!”玉衡扶重婴起身,走出两步,鼻尖忽得缠出一股刺鼻血腥气,玉衡抬头,步子骤然一顿。他看到了承华上神。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一身血污,面色死白的承华上神。-----承华火葬场绝对最旺。爹不疼娘不爱,老婆只把他当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