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神君病了。传闻,病在了九荒殿,文曲神君登门要人,神门拜访录翻了几遍,都未见着玉衡的神名。无功而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怎么回事,北冥神君有天门出得急,顶了个绿色高帽,有人嗤笑道:“你这不是和重婴上神抢头衔么?”谁都知道,玉衡神君跟九荒殿里两位上神不清不楚。外头传的天花乱坠,别管九荒殿两位神君平日多不招人待见,可如今,重婴上神惹了神劫,生死未卜。这谣怎么传,不能得罪谁,神官们心里有数。炼丹的广平老君不过是夜里去了趟九荒殿,这些日子,忙昏了头。谁见了他都要问上两句,这日走路上,又遇上了心急如焚的摇光神君。广平老君转身要走,被摇光抓住了,劈头盖脸的问:“你跑什么!”广平老君强笑道:“哪里的话……”摇光道:“玉衡如何了?”老君道:“挺好,挺好……”摇光神君混劲上来,道:“老君最好是说实话,虽说我破军殿管不着你,但神文殿可管着各殿用度,听说这几个月神药田长得不好,也许要苦了炉丹宫。”广平老君脸色一变,他把那炉子未练好的丹药看得比命重要。摇光:“他如何了?”老君:“不太好。”摇光:“怎么个不好?”广平老君想了想,说了四个字:“惨不忍睹。”摇光心下一耸,这次飞升回来,玉衡虽然飞升,却好似伤了底子,哪还能陪他们这样。摇光磨牙道:“不应该啊,那两位,不是喜欢那个铃兰,为何一直揪着玉衡不放?”广平老君:“我倒觉得正常。”摇光一怔:“此话怎讲?”广平老君道:“九荒殿中那位道侣,别管把他捧得多高,摘星送月的哄,有天大的情分,但万年了,仍是肉体凡胎,甚至,连个普通的丹都未结成……”摇光神君皱眉:“所以呢?”广平老君“嘶”了一声,险些要骂他笨:“他肉体凡胎,承不了神恩啊!”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头上,摇光懂了。广平老君道:“二位上神,年轻精壮,阳力旺盛,他们太需要这个炉鼎了。”摇光道:“可他已经不是……”老君打断摇光的话:“我劝摇光神君莫白费力气,重婴上神都带不回来的人,也许,是自愿留下的。”……玉衡神君病得一塌糊涂。司药神君被请过来,成把的神药往他嘴里喂,人照样昏迷不醒,开始还算安稳,后来就灌不进药。司药神君手脚发抖,头发掉了一大把,在榻边,红着眼睛求他:“玉衡,求求你了,你喝一点。”九荒殿两位神君在榻边守了两日,第三日,司药神君端着药碗进来,承华上神忽而起身,掐住玉衡的脖颈。司药神君吓傻了,药碗摔在地上,扑过来拉承华的手:“你疯了?”承华一掌将司药掀翻,双手扼住玉衡脖颈。玉衡窒息,透不过气,面色逐渐青紫,身体下意识挣扎,濒死前刻,玉衡回光返照般的睁眼。承华赤红着眼睛:“你听着,你要是闭上眼,吐出一滴药,我就先杀了那个小神侍,再杀了重婴!”承华叫司药重熬了碗药,勺子递到玉衡嘴边,玉衡睁着眼睛,瞳孔不动的看着他,张开嘴,每一口都咽下去了。喝完了药,玉衡仍睁着眼,肉体生理性保护干涩的眼球,眼眶通红,眼尾往下掉出水珠。承华用沾湿的巾帕擦干净玉衡的脸。他想,玉衡真的,无论何时都这样好看,哪怕好似病入膏肓。承华道:“休息吧。”玉衡张开嘴唇,问:“满意了么?”承华僵硬道:“满意了。”玉衡闭上眼睛,眼下的红染到了鼻尖,他翻了个身,蜷缩起来,闷闷咳了两声。侧躺对身体不好,承华掰玉衡的身子,玉衡没动,承华用了些力气,玉衡被迫平躺。玉衡闭着眼,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淌,承华握住玉衡的手,玉衡试图抽出来,却被攥得更紧。眼泪掉的更急,他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可又实在难过,玉衡嗓子发黏,又忍不住咳了两声,胃中一阵**。玉衡推开承华,刚喝进去的药混着血吐了满地。他边咳边呕,脖颈间青筋凸起,面色涨得通红。承华扶住玉衡肩膀,他看着地上的血,觉得害怕,怕的他手脚发僵。好似有什么,已经脱出他的掌控。司药神君过来,用力推了承华一把,叫他让开位置。承华刚动,玉衡猛然抬头,死死抓住承华的手臂。“你不要动。”承华跪在榻边,抓着玉衡的手:“我不会动。”司药神君喂给玉衡几颗灵药,还有几颗安神药,半柱香过去,玉衡一直看着承华,死死抓着他,没有闭眼。承华看到玉衡嘴唇,上头干裂出细小的口子,他想拿水过来,刚站起身,玉衡一颤,又去抓他。“你不要动!”殷冥在旁边坐了许久,此时,开口问:“为什么不要他动?”玉衡道:“他会杀掉我在意的人。”承华身形一顿,一瞬间,心口尖锐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