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出耀目白光过后,殿中只剩下一方血阵。他只能做到这里。玉衡在地上坐了一会,他直起身,换了件极干净的衣裳,又去了趟主殿。外头打扫的侍女看见玉衡,瞳孔颤了颤,道:“玉……玉衡神君?”玉衡道:“嗯。”“您……您的……”玉衡头发散着,伸手摸了一把,笑起来道:“比方才不黑不白,要好看些,是吧?”玉衡神君温和,却不苟言笑,有些沉闷,总是心事重重,此时,眼睛却是亮的,像是卸下什么包袱,十分轻松。乍然听他这样说话,女子呆了片刻,愣愣道:“是。”殿前刮起风,玉衡神君咳了几声,女子又闻到那股香气,比起方才,浅了许多。玉衡问:“铃兰在么?”“在的,方才刚用过膳,正在休息。”玉衡点头,并不急切,笑盈盈的走进去。推开殿门,今日日头极好,玉衡站在光下,脸在阴影之中,挂着淡淡的笑。铃兰刚刚躺下,看到来人,并不怎么意外地道:“玉衡神君这时候过来,是为了那个小神侍?”玉衡把门关上,厚重的门板隔绝光线,他整个人笼在阴影之中,缓缓转身,道:“是。”“真不知他何处招惹了铃兰神君,要用性命去还?”铃兰想起什么,眉头皱起,十分烦躁道:“一个奴才,我想杀便杀了,你若有不满,就去找殷冥上神……”“是沉香珠吧。”玉衡打断他的话,淡淡道。铃兰面色死白:“什么?”玉衡眼睛和嘴角慢慢弯起来,道:“若有什么能直戳到你的痛处,不惜跳脚杀人,除去曾是匪妓,就是沉香珠了。”……当年,玉衡与殷冥再次碰面,殷冥冷冷地让他滚。玉衡从深山草屋中踏出,铃兰在后面追他。新朝初立,内忧外患,玉衡并无心腹可以托付殷冥。他问铃兰,如果殷冥不会再因为情期发疯,你可还愿意陪在他身边照顾?铃兰道:“愿意,但是神君,此事绝无可能。”玉衡道:“没什么不可能。”三日后,玉衡交给铃兰黄金百两,还有一颗沉香珠。世间万物,相生即有相克。抑情丹取方初时,重婴曾问:“寻常坤泽十五岁便会信香难控,定期**,有些坤泽信囊发育得极好,初情会更加提前,可为何你同个乾元夜夜同床共枕,直到成年,都未失控?”玉衡也不明白。二人翻阅大量古籍,得知有中黑麟长齿鱼,可长至成人大小,体内结丹,丹生异味,色泽明黄,可压制信香。名曰沉香。一日,玉衡倏而想起,殷冥在南水时,他曾杀过一条六尺黑鱼,当时,从那条鱼体内,曾剖出一颗灵珠。只是那颗丹确实难闻,玉衡也已自行结丹,便将那东西裹在香囊中,扔在了屋中一角。后开元尊闭关,玉衡常外出除祟,时常睡在山间,数日不在南水,才有后面信香动**,被重婴意外标记。这颗丹珠交到铃兰手上,为了掩盖其中气息,便要用更强烈的气味压制。久而久之,不止殷冥,承华也慢慢发现,他们离不开“铃兰”。若不在他身边,信香会将二人变成只知**欲的畜生。万年之中,铃兰从原本的卑弱妓子,到众星捧月,两位上神一点点,把他捧成独一无二。那份宠爱,甚至让他,可以肆无忌惮踩在曾经的玉衡头上。他太想让这个曾经的恩公死了。如若……没有他,将不会有人知道,他手上这个东西,本是任谁拿到,都可如同他一般招摇的神物。铃兰拔高嗓音,大声道:“你胡说什么!”玉衡累了,不想再重复一遍,他想了想,平静道:“你该死了。”铃兰双目圆睁,瞳孔缩成极小的一点,他忽想起在人界时,玉衡就曾是这样的表情,碾断他的四肢,把他撕成碎片。可上次是因为骨肉至亲,这次又因为什么?玉衡慢慢走过来,他从榻上跌下来,惊声道:“来人!!!来……唔……”玉衡一脚把他踹翻,踩住他的脖子。他冷冷地道:“你总是如此愚蠢,我既然到这里来,又同你说这些话,怎么会不施结界?”“啊啊啊!!!”铃兰拼命挣扎,玉衡抬脚,踢碎了他的臂骨。铃兰双目爆凸,眼泪鼻涕飚出,喉咙里咯咯作响,随即鬼哭狼嚎,拼命求饶。铃兰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玉衡想了想,道“其实,本来,我没想杀你。”“你陪了他们万年,也许,他们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真需要你,还是因为信香。我看得出,他们对你,并非毫不在意。”铃兰道:“你……嫉妒我?所以你想杀我!”玉衡极夸张的笑起来。少顷,玉衡问:“你疼么?”铃兰痛哭流涕,舔着玉衡的靴子,拼命点头。玉衡面色一点点冷下去,慢条斯理道:“那你活活打碎那孩子十几根肋骨时,那孩子不痛么?”铃兰喷着血丝,艰难挤出一句:“你真要为了一个下贱东西,杀了我?我可是……我可是两位上神最喜……呃……”话未说完,玉衡脚上用力,一脚踩扁了他的脖子,冷冷地道:“对个孩子下手,谁能有你下贱。”玉衡打开门,把铃兰的头踢出门外,听着殿外此起彼伏的尖锐惊叫。殿外的风极大,玉衡用力咳了两声,喉结用力滚动,才压下胸腔翻滚的腥气。他蹭干净鞋底的血,面无表情道:“去告诉你们两位上神,我把他们的好道侣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