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人逼你么?”铃兰脑袋里浮出一张带着疤的笑脸,身体遽然一抖,随即,猛的摇头,道:“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撒谎!”殷冥面色说不出的古怪,好似被从面中打了一拳,扭曲发青。他一把揪住铃兰的衣领,厉声道:“当日之事,我一清二楚,他派你来监视,把我困在山间破屋,逼我说出他想要的那个名字!”铃兰:“……”分明不是什么过分的话,殷冥却好似被什么触怒,他额头青筋凸起,血气不停上涌:“救我?恩情?可笑至极!”“只有他玉衡是个‘圣人’,他做什么都是情有可原,就算是屠我全族,杀我父母,也是被逼至此,我不该报复,甚至都不该怨恨!我这个北凉太子,对他不闻不问就是罪大恶极,我应该把他供起来,对么?”铃兰被吼的全身发抖:“我没有这么想过……”可殷冥眼睛血红,完全已经是把他当成什么别的人了,他继续道:“好,我不计较他那些杀债,但他移情别恋,背誓弃义,为了救回他的情夫,喝令逼问,他弃我如敝履,让我如同只野狗般在山间破屋等死,随意安排什么人同我苟且,对我冷漠至极,至我生死不顾呢?”“你们一个个为他鸣不平,那我呢,直到北凉灭族,我都没害过他,我不知道万坤阁,但我最后,家破人亡,活的像个孤魂野鬼,就是应该的么?”他在承华的躯壳中时,眼睁睁的看着玉衡那么轻易就爱上别人,是因为承华装的有多像么?不是的。承华那拙劣的演技,根本瞒不过谁。他透过那双眼睛,曾不止一次留意到父王母后眼中的悲叹,他们其实知道,这不是他。只是,没有一个人敢去拆穿,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这最后一个了。每个人,都好似真心实意的爱过他,最后,又都选择了抛弃他。殷冥道:“什么情蛊,我知道早就解开了,他解的毫无留恋,好似早就迫不及待的同我一刀两断,就像他要施展情蛊,才能同我有一丝羁绊,我在南水近十年,我们之间又算什么呢?”太恨了。实在是太恨了。殷冥记得清楚,他离开南水时,玉衡眼眶通红,拉着他的手,说的是,等到我在南水呆腻了,就去北凉找你。他要找的,是殷冥,而不是承华啊。分明,他们才是最先遇到的!殷冥越说越急,越说越激动,胸膛起伏剧烈,眼眶干涩发热,他滴不出眼泪,却像是要把喉咙撕裂,吐出血来。“他历劫九世,唯独最后一世,我装成他喜欢的那人的样子,扭曲自己的性格,装成我最厌恶的人,他才肯看看我……”“他毁了我的一切,对我没有半分愧疚,我不能恨么?我不该恨么?凭什么好像都是我的错?”殷冥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哽咽,眼眶终于湿了,黏糊糊落在手上,是红色的。这么多年,他一直坚信,他有足够的理由去怨恨玉衡,甚至,他大可以更加狠毒些,他一直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仁慈了。他没有要玉衡的性命,还让他执掌九荒殿,他想要的,除去自由,也没苛待小气。在重婴散尽修为留了玉衡身魂不灭之后,是他逆天而行,私开了临渊殿轮回鼎,甘受反噬,保他的魂魄不坠阿鼻,以神道轮回往生。可今日,一切都**裸的揭开了,他无法自欺欺人,也无法再找些冠冕堂皇理由。没了家仇宿恨这层遮羞布,他只是因为嫉妒和求而不得,造成了今日,所有人的不幸。“……”殷冥捂住眼睛,半晌,指缝之中,不再淌出新血,他哑声道:“铃兰。”“嗯……”对面的人好似冷静下来了,他的背脊佝的可怜:“方才,你要说什么,都说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