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浸血沉重,不能再随风扬起,可他身形依然屹立不见分毫晃动,握着竹枝的手也不见有颤抖,仿佛他面对的是强敌,不容得他有丝毫破绽之态。周身凛冽,傲然如寒峰压雪,气韵无双,可争日月光辉。他本是足矣脚踏乾坤,叱咤星辰之人,如今……却被她僵在这里,任由一个女人的目光扫遍他全身上下,甚至里里外外。她不知道他这一身重伤能保持这样的姿态多久,她也不知道自己期待的是多久。一炷香时间?还是千年万载。“沫夜……如何才能不恨我?”君焕天终于神识传音给她。这是她所不能抗拒的声音,对方修为比她高太多。“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沫夜答得很坦诚,与其说是心凉,不如说是个死结。她所痛恨的并非是分离,而是曾经那些足矣令她撕心化灰的谎言,如有坦诚,她不惧怕分离,曾经五年君焕天不曾回应她的情意半句,她亦能守着一颗心熬过来,是因为……那时候她坚信君焕天是爱她的。但那二十年,她未曾堪透天机的几年,甚至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终琴来路的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她连回想都不愿。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是怕,她怕君焕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谎言,随时会将她重新打下地狱,在她措手不及,尚未想明白的时候,心已经伤透了。可偏偏那谎言,也是受真仙界压制而成,也是君焕天保护她的手段之一,谎言是假的,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但曾经的伤痛,才是令她恐惧的根源。君焕天冷然的声音响彻她的神识中,“或许……是我不该回来。但于当年抉择,我仍旧不悔,本是我受制于人无力反抗,又怎能让你因我无辜送命?当年,我宁可一死望你释怀心中怒焰,如今,也望你能了却心中旧恨。”沫夜看着君焕天,见他仍旧挺立站着,沉吟了半晌,还是没说话。“我是不该回来,让你念起昔日痛楚,但我……亦不后悔回来,能看你一眼安好,以慰我二十年来思念,便心中再无憾意。看你安好,若我不再出现,经年累月,千帆过尽,你也能重获情缘,如此也好。”沫夜又看了看身旁不停用力揉着眉心的墨溪远,情缘?就这家伙?“沫夜,我爱你之心你可不要,但是……算我求你,待我身后……别让旁人碰我,纵只是一副躯体,我亦不容……”身后?沫夜又看向站得直挺挺的君焕天,那手中纤细的竹枝,没有半分抖动的迹象。他仍如一把冷傲的长剑,立于幽幽紫竹旁边……而这时候,玉玄玑竟然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走入了禁制中。他脸上挂着沫夜从未见过的阴冷与愤怒,就算被人围攻了天青剑门,也没见他这般失了仪态的怒火滔天。玉玄玑愤然举起一盏魂灯,几乎控制不住手中的颤抖,咬牙切齿道:“沫夜,我从来不觉得你有这么恨他!!”魂灯似熄,只留星火。沫夜的瞳孔骤然紧缩,几乎手脚并用窜到君焕天面前,就在她指尖触碰到他的一刹那,他仍能转动手中的竹枝向她犀利挑来。沫夜低头避开如剑刃般划向她脖颈的竹枝,大喊一声,“君焕天!”而仅这一声落下,君焕天的身体犹如耗尽了最后一丝坚持,直挺挺向后倒去。沫夜伸手想要揽着他,却觉得几乎可以结成冰的冷寒身躯无比沉重,双膝一软跌坐在地上,抱着怀中泛着僵硬的冷寒,脑海中炸开花白的一片。“不……不可能……”沫夜颤抖着探向他的鼻息,只觉心脏一再紧缩几乎要从胸口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