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渔阳记得, 进入副本的第一天,他是在鸟鸣声中清醒过来。周一晚上,楚云西曾听见了猛兽嚎叫, 周二晚上孟渔阳半梦半醒间听见象鸣,周三晚上和周四晚上他们倒没听见什么,不过李雪抱怨说房间里有老鼠。至于周五晚上,时间变幻太快, 孟渔阳并没注意到其他声音。反倒是现在处于周六,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龙和金翅鸟的决斗。要说这些声音或者事件中间有什么联系,孟渔阳摸摸下巴, 周六生肖是龙, 而周日是金翅鸟, 所以周六晚上到周日黎明这段时间,便要完成龙到金翅鸟主权的转变——而这种转变过程, 便是斗争?按照这个假设,每个晚上, 都是前一天属相和后一天属相的斗争,所以那些打斗声和鸣叫声,都有了解释。然而想清楚这一点还不够, 至少对于目前的僵局毫无帮助。npc还说过什么来着?对了, 还有期限是星期八, 不过这个期限并不明确,究竟是星期八开始前,还是星期八结束之前?如果是星期八前, 也就是意味着,今天过完便是期限。抬头望了会儿天边,孟渔阳深吸口气, 除了期限外,npc还曾经讲过个故事,一个王和七位邪恶的妻子。王被妻子用头发勒死,头颅抛进大海——这个故事和第一个任务相连,头颅便是宝物,而寻找最美宝物的任务,换句话说就是寻找王的头颅。后来找到美乐珠,完成任务,npc收走任务物品后,只交代了找到纳加,并且说明期限是星期八,这两个任务中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一个王和七位妻子?星期八?眨了眨眼睛,孟渔阳缓缓开口:“又是8?一周有8天,而王和妻子的总数,也是8?难道这就是关联?”“什么8不8的?”潘泉没理解。孟渔阳也没跟潘泉解释,他扭头找到楚云西:“云西,你说王是谁?”楚云西:“金翅鸟。”孟渔阳揉揉鼻子:“为什么啊?”“他最强。”楚云西说。孟渔阳一愣。天边的争斗彻底接近尾声,龙和金翅鸟的吼叫声都染上嘶哑,不过龙身上鳞片还算完整,而金翅鸟翅膀上掉落了不少羽毛,单凭这个打斗情况来看,龙算是稍占上风。楚云西展开解释:“他是npc,每天出现。”关于npc就是金翅鸟的猜测,孟渔阳也曾猜测过,但并没找到决定性的证据。如今被楚云西直接说出来,孟渔阳不至于错愕,只是有点好奇:“云西啊,你怎么确定的?”楚云西眨眨眼睛:“看。”望着那双蔚蓝色的眼睛,孟渔阳下意识勾起嘴角。“他说是就是啊?”潘泉小声嘟囔。“我家云西说是,就一定是。”孟渔阳笃定。npc是王,也是金翅鸟,这是最合理的解释。npc之前对王的各种称赞,找到王头颅后的喜极而泣,这些都有了答案。现在已知,npc是故事中的王,故事大意是王被妻子所害,所以第一个任务是找到头颅,而第二个任务,是要帮助王夺回王位?还是惩制恶妻?把整个副本重头到尾又梳理一遍,孟渔阳心里依旧存着个疑影。线索太散了,信息也是散装的,哪怕现在已经推论出npc是王,依旧有其他线索没有用上——例如船上找到的麻绳,例如竹床背面的画。海面上的打斗终于彻底结束,龙和金翅鸟各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岸边飞去。随着打斗的终结,海水迅速退去,只在地面留下湿润痕迹。孟渔阳看了看楚云西,朝沙滩飞奔。楚云西紧随其后。其他人连忙跟上。沙滩上并没有龙和金翅鸟,反而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位是消失多日的npc,另一位,则是没见过的青年。“快,快杀了他。”npc用颤抖的手指向青年,“杀了他!”青年也毫不示弱:“杀掉他,只有杀了他,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孟渔阳:“所以,最终的任务是站队吗?”npc和青年都点了头,嘴里依旧嘟囔着要杀死对方。“怎么杀啊?”孟渔阳问,不过话出口前,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故事里,七位妻子用长发将王勒死,而现在,六位玩家加上npc或者加上青年,都能组成7。换句话说,最后的考验是在龙和金翅鸟间站队,选择正确的一方,并用在船上找到的麻绳将其勒死。npc和青年果然都把这个流程讲述一遍,只是他们口中需要被杀死的王,是对方。动手前,周胜忽然问:“王真是他?没选错?”“错不了。”孟渔阳看着npc,缓缓道,“进入这个村子前,我曾经看见块快要腐朽的木牌,上面的金字倒是十分崭新,当时我就在想为什么会这样,现在我明白了,因为这个村子原本就不姓金,而是因为金翅鸟实力最强将村子霸占,才改了姓。”“而我们,作为npc口中的原住民,怎么想都不会跟侵略者金鹏鸟一个姓啊。”孟渔阳顿了顿,“所以不论如何,在明天到来之前先干掉金翅鸟,是最合理的方法。”没人再提出异议。大家折回程明辉房间取来绳子,甚至没费任何力气,绳子自动缠绕住npc脖颈,越勒越紧。几分钟后,npc头颅彻底和脖子分离,裂口处燃烧出大量火焰,孟渔阳看看楚云西,楚云西抬脚把头揣进海里。做完这些,所有人翘首以待的传送口没有出现。“错了?难道我们选错了”大家渐渐慌起来,潘泉抹了抹满是汗渍脖子,汗渍没擦掉不算,反而把手上脏渍蹭到了脖子上。他气急败坏揉搓着脖子:“现在怎么办?我就说他不可信吧,你还打保票?”这个他,指的是楚云西。听见着话,孟渔阳微微眯起眼睛。npc已经瘫倒在地,没有任何要复活的迹象,另一位青年也趴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请问,任务做到这里,还要做什么?”孟渔阳问青年。青年没有任何反应。孟渔阳凑近看了看,发现青年意见翻着白眼晕了过去。“得,果然靠人不如靠己啊。”孟渔阳走到床板拼成的画面前,一点点认真看下去。画里或站或坐的那些妻子,准确的说,只有六个。最后一个虽然看起来好像是坐,其实更接近于躺。盯着那个人像看了一会儿,孟渔阳回头看地上的青年。“这姿势不能说很像,只能说一模一样。”孟渔阳端详几秒钟,目光从青年身上挪到其他人身上。一二三四五六,一个个数过来,孟渔阳挑眉:“地上一个,广场上六个,又刚用头发勒断了王的脖子,所以不管怎么看,咱们都像是故事里的邪恶妻子。”李雪福至心灵般顿悟:“我们要按照画上的内容来一遍?”孟渔阳颇为赞同地打个响指:“看在你如此聪明的份上,剖开尸体塞冬瓜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李雪:“凭什么?”“凭你是医生,见多识广?”孟渔阳意有所指。李雪没吭声。程明辉看了看画,自告奋勇:“我陪你。”因为先前npc头颅是楚云西踢进海里,所以楚云西自动对应的,便是画上怀抱头颅者。孟渔阳看看周胜、又看看潘泉,自动站到昏睡的青年身边:“摘冬瓜的任务,就麻烦你们了啊。”随着尸体被剖开,恶臭扑面而来,孟渔阳捂着鼻子对楚云西招手。等楚云西走近,孟渔阳用另一只手捂住楚云西鼻子。感受着手掌下轻柔的呼吸,孟渔阳目光在自己手背和楚云西脸颊间游走:“云西啊,你脸好小啊,皮肤怎么能这么白这么嫩?我本来不算黑,可跟你一比,硬是差了两个梯度。”楚云西伸出舌尖,舔了舔孟渔阳掌心:“我想...”孟渔阳:“不,你不想!”几颗冬瓜塞进去,尸体渐渐起了变化。恶臭味消散的同时,尸体周围泛起绿光。没多久,绿光逐渐扩大,最终凝聚成绿色漩涡。距离漩涡最近的是李雪,她扭头瞪孟渔阳一眼,率先走进去,程明辉小跑跟上。周胜和潘泉也一前一后离开。孟渔阳扭头看看楚云西,楚云西挑眉,俯身吻住孟渔阳双唇。细小的电流,顺着唇边嘴角游走,在心尖擦出噼里啪啦的火花,孟渔阳回吻上去,又马上离开:“回去,我们先回去。”楚云西:“回去可以多做几次吗?”孟渔阳:...之前还不够多吗?别墅二层。躺在柔软的大**,孟渔阳眯着眼睛,心想云西的那个“多”字,使用的还真精准。揉揉胀痛的腰,孟渔阳咬牙切齿伸出手,想去床头够点水果。楚云西甩着湿漉漉的头发,迅速端起果盘捧在孟渔阳面前。孟渔阳看看他,在果盘里选了块火龙果。红心火龙果被精心雕琢成心形,打眼看去,仿佛一盘红灿灿的爱心,精致又可爱。这一看就是楚云西的主意。孟渔阳把爱心塞进嘴里,两口咽下肚:“就算你再殷勤再可爱,今天也绝对不能再做了!”楚云西眨眨眼睛,蔚蓝色的瞳孔里仿佛有水在流淌。他用湿漉漉的眼睛,静静望着孟渔阳,水滴自银色发梢滑落,蹭过脸颊,闪着点点珠光。“美男计也没有。”孟渔阳斩钉截铁。楚云西微微眯起眼睛,因为刚洗过澡,他整个人体还带着丝慵懒。盯着孟渔阳双唇看了几秒钟,他凑近孟渔阳脸颊,轻轻舔舔孟渔阳鼻尖。孟渔阳被舔得笑起来,心里酥酥麻麻,好像揣进只顽皮的小猫爪。见孟渔阳有松动趋势,楚云西连忙用头一下下蹭孟渔阳脸颊。带着水汽的发丝扫过肌肤,孟渔阳下意识闭起眼睛。楚云西的动作还在继续,虽然轻柔,却让人不能忽视。这种感觉,就好像身边趴着只巨大的猫咪,可爱、温顺到让人常常忘记,这只猫咪有着极其锋利的爪子和牙齿。孟渔阳舔舔嘴角,感觉阵地又要失守。在点头前,孟渔阳终于反应过来,大猫咪再可爱有什么用?为爱做0的可是自己,他深吸口气,推开楚云西:“不行不行,再装可爱也没有。”见楚云西眼里冒出失望,孟渔阳想了想:“除非...”楚云西眼睛亮起来。“除非你让我当1。”孟渔阳试探着开口。“你又打不过我。”楚云西莫名其妙。见孟渔阳没再说话,楚云西低头继续舔孟渔阳鼻尖,舔到后来,他把头埋在孟渔阳颈间,隐隐有张嘴趋势。“停,停。”孟渔阳赶紧躲开。不知道楚云西是什么爱好,那种时候总喜欢狠狠咬自己脖子,想到最初几次的疼痛,孟渔阳下意识揉揉脖子。虽然后来在孟渔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下,楚云西这种动作有所收敛,但只要一不留意,还是很容易会冒出来。为了这事,孟渔阳还特意从科学角度出发,询问了楚云西动机,却只得到楚云西轻飘飘一句就应该是这样。就应该是这样?哪有人doi的时候就应该咬脖子啊喂,孟渔阳还没感慨完,忽然感觉脖子有点疼:“停!停!疼死我了,云西你松口啊。”楚云西听话的张开嘴,他舔舔嘴角,仿佛还想说什么。只是他刚轻启双唇,忽然扭头看向窗外。“怎么了?”孟渔阳捂着脖子问。“有人。”楚云西站起来。在窗边看了几秒钟,他微微皱起眉:“是李雪,还有林坚和黄佳玲。”孟渔阳趴在窗口,什么也没看见。他又插颗爱心火龙果塞进嘴里,边吃边趴着看上好一会儿,孟渔阳终于看见马路上出现车影。一个、两个、三个。一共三个人坐在车里。看发型和体型,这三个人应该是一男两女。等车再开近些,面部特征能看清了,孟渔阳揉揉眼睛,指着副驾上长发飘飘的那个:“那是黄佳玲吗?”楚云西点头。“头发长了不少啊,林坚发型倒是没变,只是脸上多了道疤。”孟渔阳咂舌,又看了一会儿,他有点好奇,“也不知道哪来的疤?副本里?”“可能是出警时候受的伤。”楚云西声音比往常小了一点点。孟渔阳奇怪地看他一眼。楚云西蔚蓝色瞳孔直视前方,仿佛根本没发现孟渔阳在看自己。“副本啊?”孟渔阳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又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车在大门外停稳,三个人陆续下车后,孟渔阳才再次开口:“从第三个副本出来,你们就一直有联系。云西都不告诉我,真过分。”楚云西看他一眼,垂下眼眸。“下次不许这样了哦。”孟渔阳摸摸楚云西脸颊,转身下了楼。栅栏门无声滑开,孟渔阳对着院子外的三个人招手:“呦,好久不见啊?你们这是又来监视了?”林坚尴尬地挠挠头,黄佳玲脸上露出羞涩:“也不...”孟渔阳奇怪地看这他俩。李雪:“算是。”孟渔阳马上去按关门键。林坚连忙制止:“不是不是,今天来主要是有事想跟楚云西、还有你说。”说完,他接过黄佳玲背包,在里面翻出张大红色卡纸。红着脸把卡纸递给孟渔阳,林坚又挠挠头。“这是什么?”孟渔阳接过来。看见卡纸上烫金喜字,孟渔阳唰的抬头打量林坚:“请帖?你要结婚?”看完林坚,他又看黄佳玲:“新娘是你?你俩要结婚了?”黄佳玲害羞地点头,林坚牵上她的手,一个劲儿傻笑。“恭喜恭喜。”孟渔阳道完喜,扭头看李雪,“他俩送请帖,你跟来干嘛?总不能林坚请婚假,由你全权接受监视任务了?”李雪刚想说话,孟渔阳迅速摆手。孟渔阳:“是,你们是有权这么干,出发点也是好的。但云西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你们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给他定性。何况,你们要是再这样子随便监视他、并且试图用语言误导他,小心遭报应哦。”李雪一愣。“特别是在副本里,很容易遭报应的。”孟渔阳满脸嬉笑,声音却很沉,半点开玩笑的感觉也没有。“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林坚插话,“她今天来不是找楚云西,是找你。”孟渔阳:“?”林坚:“你电话打不通,我们本来是先送她去你家的,扑了个空。想到你可能在这,她就跟来了。”孟渔阳看向李雪。李雪从背包里拿出叠纸,开门见山:“出副本后,我特意去查了你的资料。”“查我?”孟渔阳挑眉,“我是贪赃了?还是枉法了?”“抱歉,偷偷查了你资料。”李雪摇头,脸上难得出现点歉意,“出于职业敏感,我去查了你。然而出乎我的预料,你背景资料很清晰。自幼父母双亡,被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爷爷奶奶去世后,独居在二室一厅的旧房子里。一直到进入副本前,你的人际关系网都极其简单,每天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孟渔阳:“说重点。”“你为什么会被副本选中?”李雪说。孟渔阳一愣。“根据我们系统掌握的资料,能被副本选中的人,都会有些特别。而要说特别,你身上最特别的地方就是心理问题,你在小学三年级后出现心理问题,曾经接受过治疗。”李雪微微蹙眉,好像陷入思索。片刻后,她凝视孟渔阳,想从他黑不见底的眼睛里看出什么端倪。孟渔阳眨巴眨巴眼睛:“看我干什么?出现心理问题也不是我愿意的。”李雪:“那能问问,你出现心理问题的契机是什么吗?”孟渔阳没说话。李雪:“希望你可以配合我的工作。”“背景资料都能查,你为什么不去翻翻病例?”孟渔阳翻个白眼,“再说,你这调查工作有许可证吗?”被怼了李雪并没生气。她把那叠纸摆在茶几上,先指着前几页道:“这是你小学三年级前的资料,因为年代久远,所以记录的十分简略。”孟渔阳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资料的确很简略,只大致写了姓名、出生日期、籍贯和民族,至于父母那栏,也只记录了父母姓名,多的描述一概没有。“我对比了你其他同学的资料,你的这份...”李雪想了想,找了个词,“过于简洁了。简洁到让我觉得奇怪。”“那你得去找你们系统里的记录员啊,当时登记的是谁,你就找谁去。”孟渔阳说。李雪没接他这句话,而是自顾自朝下翻:“三年级后,去接收治疗的那两年,这里写的也十分简略,甚至连最终的出院结论,都只写了准许出院四个字。”“至于治疗过程,也只写了常规治疗。病因或者说刺激因素,更是一点也没提。”李雪补充。孟渔阳还是没说话。林坚那边,已经跟楚云西沟通完毕。送完请帖,黄佳玲从包里掏出几管东西,一并递给楚云西。孟渔阳用余光看了两眼,觉得那东西怎么看怎么眼熟。他愣了愣,凑过去仔细瞧:“云西,这?这该不会是?”楚云西把东西放在茶几上,面不改色点了头:“新产品。”反倒是黄佳玲脸唰的红了。林坚也偏开头,没好意思看茶几上的东西。“这东西?”孟渔阳拎起一管认真观察,同样的管体材质,同样的盖子,甚至连包装所用材质、颜色都相同,只是在细节上有微小调整。孟渔阳试探着问:“这个没有名称、没有厂家、甚至没有生产批号的润滑剂,该不会是法医系统特产吧?”“对。”楚云西说。孟渔阳眨巴眨巴眼睛:“白给的?”“监视费。”楚云西展开解释。孟渔阳:“...他们监视你,为了取得你同意,就送你几管这个?这监视费还真便宜。”“不限量。”楚云西有点委屈:“但你不同意频繁用。”孟渔阳揉揉鼻子,迅速扭头盯李雪:“那个谁,你刚说什么来着?治疗?”李雪:...心理治疗的过程并不美妙,特别是在当事人十分清醒,并坚信自己记忆没有差错的时候。孟渔阳记得,当时很多医生轮番上阵,各种试探各种旁敲侧击,每当自己提出相见父母,他们都是欲言又止。最后,偷偷看见爷爷奶奶整夜落泪后,孟渔阳终于松了口:他承认自己因为羡慕同学都有父母,而胡乱编造了父母的职业等信息。至于那堆病例和出院资料,孟渔阳甚至看都没看过一眼。“两年治疗,换了多家医院,但治疗记录内容因为种种原因,都没能查到,这个概率堪比彩票中奖。”李雪想了想,“我可以这么说,从业多年,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都有什么原因?”孟渔阳被勾起兴趣。“档案损毁、档案被烧、档案遗失...”李雪说。孟渔阳:“我记得最后那家已经是电脑记录了,总不能电脑也丢了?”李雪:“电脑倒是没丢,但电脑系统被黑客攻击,只有你的档案没了。”孟渔阳沉默下来。李雪:“所以我能问问,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吗?你和心理医生大概都说了些什么?这些资料为什么会被损毁?”孟渔阳想了想:“也没什么,我只是讲了父母的职业、生平以及消失前的情况。”“消失?”李雪敏锐地抓住重点。“我记忆错乱里的消失,现在我正常了,那些事也没有提的必要了。”孟渔阳耸耸肩,表示出送客意图,“问也问了,聊也聊了,请帖也送了,没别的事你们可以走了。”李雪明显不想走:“当时的事情,你...”楚云西:“走。”李雪一愣。楚云西蔚蓝的眸子射出寒光。见李雪没动,他沉声又说一遍:“走。”听出楚云西声音里的冷意,林坚和黄佳玲瞬间变了脸。他俩连忙一左一右拉住李雪:“走吧走吧,我们先走。”“不是,我...”李雪还试图说些什么。楚云西抬手掐住李雪脖子。这个变故太过突然,李雪愣好几秒钟,双手才扣住楚云西的手。可惜本来就措施先机,又力量差距太过悬殊,还没等她用上力,脸已经涨红,脖子上也爆出根根青筋。“放手放手,楚云西,你先放手。”林坚和黄佳玲连忙喊,可是不知为何,他们只是站在旁边并没上手抵抗。说这两句话的功夫里,李雪翻起白眼。孟渔阳下意识揉揉脖子:“云西啊,你先放手,等会儿掐死了麻烦。”楚云西应了声好,捏着李雪脖子把人拖到门外。确认她双脚离开了建筑范畴,楚云西放开手,又说了个走字。李雪捂着脖子,半天没说出来话。等终于能喘上口气,她瞪着眼睛,抬手摆出格斗姿势。林坚比她还快。早在她做出攻击意图时,林坚也跟着动起来,李雪格斗姿势刚摆好,就被林坚缴住双手,连拖带拽的扯去了大门外。孟渔阳有点诧异。看看林坚看看李雪,他最后把目光落在黄佳玲身上:“这是闹得哪一出?办公室反目了?”黄佳玲声音小小的:“实在对不起啊,李雪性格太急躁了,我和林坚替她道歉。下次不会了,一定一定没有下次的。”孟渔阳:?等三个人驾车离开,孟渔阳对着楚云西挑眉:“云西啊?”楚云西偏头看他。孟渔阳:“老实交代,你对林坚和黄佳玲做过什么。”楚云西蔚蓝色的瞳孔波光粼粼,微风带着粉色花瓣轻拂他发梢,仿佛给银白色的发丝镀了梦幻般的粉光。轻轻抿了抿粉色双唇,楚云西沉默了一小会儿,学着孟渔阳的样子,歪头眨巴眨巴眼睛。孟渔阳忍不住感慨:“我家云西太可爱了!”楚云西勾起嘴角,粉色的唇边绽放笑意。“但再可爱也要老实回答,你究竟对他们俩做什么了?”孟渔阳问。“也没做什么。”楚云西小声反驳的同时,不回握住楚云西,十指相扣后,孟渔阳仍不忘初心:“没做什么是什么?”楚云西想了想,用空着的那只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孟渔阳一愣,马上想到林坚脸上的疤痕。那个形状和尺寸,孟渔阳下意识低头,看着楚云西腰间匕首,他冒出个猜测:“你干的?”楚云西没吭声。“用这个?”孟渔阳指指匕首。楚云西还是没吭声。“在副本外?”孟渔阳说着说着,顿了几秒,“他们监视你,被你发现了?”楚云西终于点了下头。“其实,他们也有他们的苦衷。”孟渔阳挠挠他掌心,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弯起眼睛:“我们进去吧。”客厅茶几上,几管润滑剂安安静静躺在那里。楚云西把润滑剂拿起来,看了看旁边的一叠纸。孟渔阳也看向那叠纸。“我去扔了。”楚云西说。“别别别。”孟渔阳连忙摆手。他把纸抱在怀里,满面笑容,“他们系统内部资料啊,我想找还没处找呢。”楚云西看向那叠纸,目光里带着不解。孟渔阳:“多亏我家云西突然出手,把他们吓得忘了这东西。趁他们想起来前,我得仔细研究研究。”档案里记载的内容,比孟渔阳记忆里少了太多,看着纸张上寥寥几笔,孟渔阳都有点怀疑,那些轮番上阵的医生莫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看着看着,孟渔阳叹口气。楚云西望着他没开口。孟渔阳记起起什么,掏出块怀表:“对了,你还记得这个吗?”楚云西:“你说死后送给我。”孟渔阳一愣,也记了起来。那还是第一个副本的时候,要进入有怪物的森林前,孟渔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想到了这块怀表,并且还拿出来说了那种话。揉揉鼻子,孟渔阳不自在道:“这块怀表,是爸妈留给我的,也是我记忆和现实世界重合的地方。”在孟渔阳记忆里,这块怀表是是父母定情信物。据说自从父亲把他送给母亲后,一直被贴身携带,甚至那天也不例外。那是个晴朗的午后,直到现在,孟渔阳依旧能想起来,那天阳光透过不算厚实的窗帘射进教室里,在卷纸上投下了一缕缕光影——语文的语字被照在阳光下,而文字,则隐在阴影里。看着这两个字,不知为什么,孟渔阳突然涌上困意。他趴在桌上的时候还在想,语文很简单的,睡一小会儿再起来答题也没事。那场梦里,有爸爸妈妈,有蔚蓝色的背景,还有这块怀表。爸爸依旧沉默,眼里却是浓浓不舍,妈妈脸上挂着泪痕,甚至来不及开口,她所做的,只是把这块怀表塞进孟渔阳手心。低头看看手心,孟渔阳比划个大小:“那时候我还小,手也就只有这么大,只能勉强攥住怀表。”楚云西拉着他坐到沙发上。“云西啊,你不会以为我在做梦吧?”孟渔阳揉揉鼻子,“后来接受治疗的时候,他们都说这块表一直在我房间里,期末考试那天,我偷偷把它带去学校了。”“不会。”楚云西摇头。孟渔阳:“这么信任我?你就不担心自己在跟个精神病患者谈恋爱?”楚云西:“我是你的。”孟渔阳一愣,随即释然:“你是我的,所以要疯就一起疯?”“还真是...”孟渔阳小声嘟囔,“情话来的猝不及防。”嘟囔完,孟渔阳沉默了几秒钟,正想继续上一话题,就听楚云西又开了口。“i see you。”楚云西说。孟渔阳:“哎?等等,云西你这突然冒句英语,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不过,这句子还挺耳熟的,阿凡达里的吧?你还看过阿凡达呢?”“i see you。”楚云西边说,边用食指指了指自己胸口,“用这里。”看孟渔阳没说话,楚云西继续道:“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就够了。”孟渔阳愣了许久。楚云西也没再说话。沉默之中,孟渔阳抬手搂住楚云西脖子,闭了闭眼,他紧紧拥抱上去。把下巴埋在楚云西颈窝里,孟渔阳轻轻叹了口气:“我的人生,在三年级开始割裂。”三年级前,父母虽然不常回家,但一年也会见到几次,每次见面,都会收到各式各样的特产和礼物。在孟渔阳记忆里,父亲沉稳、母亲活泼,爷爷慈爱、奶奶温柔...这些在三年级戛然而止。最开始意识到孙子出现问题,爷爷奶奶虽说长吁短叹,但总归还抱有希望。后来,随着孟渔阳不肯松口,他们希望渐渐退去,开始整晚以泪洗面,并且在医生轮番上阵时,沉默着签下了同意书。哪怕隔了这么久,孟渔阳依旧记得那间漆黑的屋子,狭小的窗子上焊着一根根铁管,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个接一个走进来,又走出去。整整两天,他们轮流问着车轱辘般的问题,只要孟渔阳不改口,就不让吃饭、不让睡觉、甚至连沉默都不行——超过多久没有开口,椅子上便会传来电流,不足以造成严重伤害,却也没法让人无视。怎么就没人愿意相信自己?暗无天日的48小时里,孟渔阳除了机械回答问题,脑子里翻来覆去就只有这句话。怎么就没人愿意相信自己?哪怕自己能说出所有细节,哪怕自己能指出所谓的现实里的谬论,可依旧没人愿意相信,就连一向慈爱的爷爷奶奶,都只是抹着眼泪签下了治疗同意书。治好自己,不,准确的说,是让自己跟其他人保持同步,就这么重要?就因为记忆不同,就因为被判断有精神问题,最亲近的人就可以看着自己遭受那种折磨?记忆或真或假、这个世界或真或假,就那么重要?甚至比一个活生生的人,还要重要?长大后,孟渔阳也无数次自我反省,爷爷奶奶还是爱自己的,只是,他们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一个这样的孙子,他们只不过希望能通过那种手段,让自己恢复所谓的正常。可是,他们终究没有站在自己这边。还以为,永远不会有人站在自己这边,不会有人无条件相信自己,护着自己了呢...孟渔阳皱了皱鼻子,眼圈微微发红:“云西啊~”楚云西嗯一声,把他搂得更紧了些。拥抱了一会儿,孟渔阳在楚云西脖颈间蹭了蹭,不自在地清清嗓子。“你刚说到怀表。”楚云西说。“啊,对,怀表。”孟渔阳声音有点沙哑,他离开楚云西怀抱,再次咳两声清清嗓子。“后来我也想过很多次,为什么会把怀表塞给我。”孟渔阳摊开手。他捏着怀表转了半圈,把表背面反过来:“后来我拆开怀表,在里面找到片叶子。”“叶子?”楚云西重复。“一片特别小的,普普通通的嫩叶子。”孟渔阳说。“后来,我考了植物系,知道这种叶子属于甘栗,又叫欧洲栗,长寿且耐寒,分布很广。”孟渔阳舔舔嘴唇,“我们吃的糖炒栗子,有不少就是用甘栗做的。”想到糖炒栗子,孟渔阳忍不住想到第一个副本。当时自己已经进了副本,甚至买了两袋糖炒栗子,却还无知无觉,甚至后来遇到种种怪事,还都试图用科学来解释。下意识要找出科学解释,哪怕明明有奇怪地无法解释的地方存在,这可能是当年治疗的后遗症吧?毕竟不用科学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啊,孟渔阳叹口气,偏头看楚云西。还好,还好现在有人会信自己。楚云西看着空空的怀表。“再后来,我把叶子放在实验室里作分析。”孟渔阳还想继续解释,手机滴嘟一声,显示电量已充满。他随手拔掉充电器,开了机:“后来...”孟渔阳声音顿住,看着一条条涌进来的消息,他眼睛蓦地瞪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