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月亮湖（二）

孟渔阳话音刚落, 窗外的叶子猛地抖动起来，簌簌的叶子摩擦声传入车内，震得孟渔阳有点想吐。这总不能是什么声波吧？超声波、次声波、乱七八糟的波？也不知道对人体有没有害？不过自己这种听力, 都这么难受了，那云西？孟渔阳连忙挣扎着起来，紧紧捂住楚云西耳朵。楚云西没动，也没说话, 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震动之中，窗外绿色越发浓艳。没一会儿，成片的绿色光线就晃得人睁不开眼, 彻底陷入黑暗前, 孟渔阳隐约听到句什么, 他脑子没能对听到的声音做出反而，但鼻子却下意识有点发酸。再次醒来时, 孟渔阳第一眼看见的，是四枚大红色柱子, 柱子上方是块棕红色的牌坊。牌坊正中间，龙飞凤舞两个大字——立关。环顾四周，孟渔阳一边喊云西, 一边抹了把脸。手心里冰冷湿润的触感, 激得孟渔阳皱起眉。他揉揉眼睛, 再次抹把脸，不得不承认在晕过去的时间里，自己这常年不工作的泪腺, 可能突然发挥作用了。不过，不管它为什么要发挥作用，当务之急, 是把楚云西找到，孟渔阳又喊了两声云西，没把楚云西喊出来，反倒是喊出来点别的东西。孟渔阳竖起耳朵，听着不知哪里传来的车轮声，他明智地闭上嘴。车轮声渐渐接近，孟渔阳左看右看，从地上捡起板砖。浓雾之中，一个推着板车的老大爷气喘吁吁走出来。看见孟渔阳，他愣了愣，眼睛猛地瞪圆：“你想干啥？”孟渔阳一愣。“放着好好的学不上，你来抢劫？”老大爷说。孟渔阳看看板车上油亮亮的栗子，悄悄把板砖藏到身后：“哪能啊？大爷真会开玩笑。”老大爷看了他几眼。看孟渔阳没有再做什么动作，老大爷弯腰扒拉剩下的板砖，选了几块垫在车轮下方，又舀起些栗子放进黑色炒砂。随着铲子的舞动，热气和香气一起冒出来，孟渔阳抽抽鼻子，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大爷，栗子怎么卖？”孟渔阳问。老大爷看他一眼，刚要开口，翻腾的热气大批涌了起来，白色的薄薄烟雾里，老大爷的身影若隐若现。孟渔阳抬手挥去白烟，眼前那还有什么老大爷和板车？只有红棕色的牌坊还立在那里，牌坊后面，是大小不一青石板，一块叠着一块，组成歪歪扭扭的台阶。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孟渔阳抬头，只觉得蜿蜒的山路，仿佛一条趴在山体上的巨蛇，一级级台阶，就是蛇身上凹凸不平的鳞片。这情景，和记忆中近乎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是那时自己站在山顶，而此刻，自己还只站在山脚下。孟渔阳揉揉鼻子，看了一会儿烟雾缭绕的山顶，云西也许还在山顶，也许还在坠崖的越野车里，不管怎样，都必须先把人找到。带着这种信念，他紧紧衣服，毫不迟疑地踏上青石板。鞋底踏在青石板上，发出闷闷的声音，孟渔阳撇嘴，加快步伐。随着他步伐加快，脚步声也跟着快起来，只是走着走着，孟渔阳突然一愣，继而顿住，紧紧捏住手里板砖。孟渔阳停下后，另一个极轻的脚步声也跟着消失了。孟渔阳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下意识长出口气。“这山里回音还挺大的哈。”孟渔阳嘟囔完，继续迈腿，那道脚步声也跟着响起来，随着孟渔阳的动作，时而急切时而缓慢。走走停停了两三次，孟渔阳抬腿，突兀悬在半空，而那个回音般的脚步声，却并没有消失。咚的一声，又轻又闷，却震得孟渔阳瞪圆眼睛——这条空无一人的山路上，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一直在跟着自己！这个结论一得出来，孟渔阳先下意识冒了身冷汗。他揉揉脸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同样的山路，自己曾经走过一次，至少那时候并没什么东西跟着，只是不知道，这次进的副本和那次的有什么关联，或者说，同一个副本能够进入两次？回忆了一下副本一所经历的内容，孟渔阳撇撇嘴，心说要真是那个副本再来一次，倒也不算难。只是那个副本里，并没有任何npc可以做出这种跟踪动作。绿毛熊和松鼠自不必说，他们的体型和重量就决定了无法胜任，老王的外貌倒是近乎人类，可是他那僵硬的身体，是没办法翻山越岭的，更别提控制的恰到好处，直到自己试探了几次，才最终暴露出来。不是绿毛熊、不是松鼠也不是老王，森林副本里再没第四个npc，换而言之，这个副本和那个副本虽然都在立关，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副本。想清楚这点，孟渔阳又试探了几次，在确定看不见的东西只是紧跟自己，一时半会儿不打算显形，也不会做出实质性危害后，孟渔阳摸摸下巴，暂时无视了它的存在。可能是意识到孟渔阳的无视，那个东西的步调越来越放松，甚至有几次，孟渔阳明显听出了它和自己的音差。多走了一会儿后，孟渔阳甚至隐约感受出这东西的好处。因为有这东西在，空****的山路上，好歹多了点声音，让人不至于中下意识回忆刚才的情形。陷入昏迷前，孟渔阳是隐约听见了一个声音的，只是那声音很轻、又很远，让人不敢确信，可是，哪怕就隐隐约约只听见了那么一个声音，就能做到泪腺失控，还真是让人有点无奈呢。孟渔阳耸肩，又留意了一会儿身边的脚步声，停住脚步。那声音也连忙跟着停下。“行了，别藏了，反正早就被我发现了。”孟渔阳撇嘴，回身看着蜿蜒的山路。这条路很长，孟渔阳记得当时走了很久，才终于爬到山顶。喘了会儿气，孟渔阳再次踏上征途，只是让人意外的是，他才走了没几步，突然发现前方的道路分成了两条。右边一条看走势，是向上的，一直朝着山顶盘旋，而左边一条，则是朝下。孟渔阳想看了看向上那条，轻声问身旁空气：“你走哪条？”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也没有脚步声。“真是的，都不理人啊。”孟渔阳揉揉鼻子，又看向下的那条。那条道路前方颜色晦暗，甚至石板都显得更为破败。“不然，就向上？”孟渔阳问。依旧没有回应。孟渔阳说完，朝着向下的那条迈了半步，确认能踩到石板后，他收回腿，又朝着向上一条迈了半步。腿刚抬起来，仿佛碰到无形的墙，孟渔阳试了两次，都没能把脚落下。孟渔阳无语：“摆着两个选项在面前，其中一条不能选？那何必放两个选项呢？这不是资源浪费么。”说完，他抬腿踏上向下的小路，身后岔路口隐入雾气之中，渐渐消失踪迹。走了没一会儿，眼前突然出现绿色，看着郁郁葱葱的小乔木，孟渔阳舔舔嘴角。又走了几分钟，孟渔阳穿过乔木丛，蔚蓝的湖面突兀展现在眼前。盯着蓝色湖面，孟渔阳眼睛猛地瞪圆。“渔阳。”有人喊，是云西的声音，云西果然在这里。孟渔阳脑子里这么想着，眼睛却一刻不停盯住湖面，太像了，这个颜色太像了，这就是三年级那个午后，梦里那片蓝色。“渔阳？”那个声音又喊。孟渔阳嗯了一声，目光还留恋在湖面，太像了，却又不完全一样。当时的蓝色，是一整片，波光粼粼又无边无际，而眼前的这个湖，虽然也足够蓝足够波光粼粼，却不是完整的一片——它是个月牙形，月牙最中心耸立着座建筑。“渔阳。”那个声音第三次想起来。孟渔阳刚想扭头，身体突入的落入温暖怀抱。感受了一会儿楚云西的体温，孟渔阳终于偏头看向声音的主人：“云西？你没受伤，太好了。”“你去了哪儿？”楚云西问。孟渔阳一愣，在那双蓝色眼睛里看出了焦急。“车坠崖后，你突然就消失了。”楚云西说。孟渔阳眨巴眨巴眼睛，理解了这话的意思：“车坠崖后，你还在车里，而我不见了？然后，你从车里出来，走到了这片湖？”楚云西点头。“车在哪儿？”看楚云西毫发无损的样子，孟渔阳猜测虽然两人看见的东西可能不同，但那片减去冲击的栗子树，是真实存在的。楚云西指了个方向。顺着他目光孟渔阳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越野：“车没摔碎？”“没碎。”楚云西说，“有片植物接住了车，把车平稳放到地上。”“放到地上？”孟渔阳get到重点。在自己记忆里，车落在树木上后，绿光大起，自己陷入昏睡。而在楚云西看来，则是树木接住了车，自己突然消失，接着车被植物放在了地上？会接住车，还能放在地上的植物？怎么想都很可疑啊，孟渔阳拉着楚云西朝车跑，跑了几步，孟渔阳突兀停下。确认身边跟随的脚步声已经彻底消失后，他再次迈腿，狂奔到车子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