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天凡,是你啊,在哪呢?”“我正在你们单位楼下看光景。”“闲的?为什么不上来?”“高处不胜寒啊,我这人实在恐高,还是站在地面上踏实。”“咯咯,你少来,要不你上来,要不我下去。”“那就劳您大驾了,中午饭总得下来吃吧?”吕天凡歪着头看着身旁一溜门头房的匾额招牌,“这儿有家西餐厅,怎么样?”“嗯,是黄果树西餐厅吧,我知道,你等一会,我马上下去。”吕天凡收起电话,又看了一眼西安路大街对过天筹人寿保险公司高耸入云的大厦,便逆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提着一只鼓鼓的塑料袋子向前走去。走不多远,推开了一扇毫不起眼装潢颇为考究的玻璃木门。门内一个迎客的服务生直接将他引到二楼。西餐厅的店面不大,食客不少却十分安静。吕天凡本想找个靠窗的位子,都被人占满了,只好在里面靠墙的位置选了一个空位。过不多久,欧阳彤就来了。欧阳彤穿着藏蓝色的套裙,衬着雪白的领口,蛾眉轻扫,后结发髻,辅一登楼,便吸引着众多的目光向她凝视。“还是美女好啊,走哪都惹眼。”吕天凡一脸迷醉倾慕的表情。欧阳彤坐下笑着说:“现代科技完全可以满足你的需要。我就认识这么一位外科医生,水平业内顶尖,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下?”吕天凡一本正经地说:“这个倒可以考虑,不过我得先度过一段心理适应期再说,大概千年左右,那位外科大夫能等吗?”欧阳彤说:“千年的木乃伊就可以达到你要的效果,万众瞩目啊,到时候你就不用这么费劲了。”这时候服务生过来拿出菜单,吕天凡点了一份牛排,欧阳彤要了份意大利通心粉,外加蔬菜沙拉,饮料各要了杯果汁,还有一壶红茶。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吃着饭,几个穿着与欧阳彤同样颜色工作装的年轻男女,两两走上了楼,远远地和欧阳彤招手示意,同时俱都不忘瞅了吕天凡一眼,这些人都是她的同事。吕天凡先吃完了自己的一份,用餐巾擦了擦嘴,一口喝光了果汁,又倒了杯茶,点了一支烟。欧阳彤见状欲言又止,低着头默默把最后一点沙拉吃完。一个女服务生过来,笑容可掬地冲着吕天凡指了指贴在墙上一块牌子。吕天凡抬头一看是禁烟的标识,连称“sorry”,忙不迭地掐灭了烟。待女服务生走远,吕天凡对着呈一脸莞尔状的欧阳彤责怪道:“你知道怎么不提醒一声,害得我多没面子。”欧阳彤浑不在意地说:“我说你会听吗?”吕天凡耸耸肩,端起茶水,示意了一下,说:“我是来谢谢你的。”欧阳彤亦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说:“不客气。”“你知道我谢你什么?”“你想谢什么?”两人同时笑了起来。吕天凡左右看了看,低声说:“欧阳,我真搞不明白,冯旭亮那小子都把媳妇娶回家了,你怎么没事人一样?”欧阳彤丝毫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笑吟吟地说:“你想我应该怎么样?”吕天凡摊摊手:“反正不管怎么样,都不该是这样。”“你可能不知道,”欧阳彤若无其事地说,“冯旭亮和艾霞,是我做的媒。他俩结婚了,你说我这个红娘应该怎样?”吕天凡语塞,只好去挠头发。欧阳彤继续说:“冯旭亮确实是个完美的好男人,是好多女孩子梦寐以求的。不过就是因为太完美,对我来说反而没有感觉,做为同学朋友交往,相当不错,做伴侣,太无趣了。艾霞是我在k市少有的几个闺友之一,是个很传统也很有内秀的女孩子,她跟冯旭亮在一起最合适不过了。”“你这人倒是古怪,这么好的人不找,难不成去坏蛋堆里扒拉出一个?”欧阳彤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你自己还打着光棍呢,倒给别人瞎操起心了。”吕天凡愕然道:“你知道了?”欧阳彤得意地说:“昨晚迟丽就给我来电话了,听那语气真是如释重负啊,至少可以大张旗鼓地交新男友了。没看出来,你还真够男人的。听说你回家了,你父母都还好吧?”“嗯,没想到你也去过了。我妈真把你送的衣服当成是我买的了,穿得那个显呗。我还真就这事儿要谢你的。”“那倒没啥,我是陪迟丽去的,替你捎东西就是个借口,你别整穿帮了就成。”“我妈没拉着你刨根问底儿吧?”“那倒不至于,迟丽还在跟前呢。”“这次回去,我妈还问起你了呢,这个……,嘿,不说了。”吕天凡摆摆手。“我明白了,是不是看谁家的大姑娘都像儿媳妇?”“你怎么知道?”欧阳彤笑着说:“我妈也那样,若你去我家,保不准也会被彻底审查一通。”“听你话的意思,是不是在暗示要我追你啊?”欧阳彤愣了一下,看着吕天凡,忽然“咯咯”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引得坐在附近的人朝这边望来。吕天凡搔了搔头,懊丧地说:“你也太夸张了吧?至于笑成这样吗?”欧阳彤想忍住,却偏偏停不住,捂着嘴,尽量地降低笑声的音量,脸憋得红彤彤的。吕天凡索性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看。欧阳彤被盯得有点发毛,缓了口气,问道:“你看什么?”“看你笑呗。看你笑的模样,好看极了,像那个什么似得。”“像什么?”“傻妹子似得。”欧阳彤倏然就不笑了,脸上涨成一块红布,狠狠瞪了他一眼,嗔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不跟你贫了,我该上班了,谢谢你的午餐。”说着,便欲起身。“等等!”“怎么了?”吕天凡从桌子底下拎出鼓鼓的塑料袋子,嬉皮笑脸地说:“我爸自己种的苞米,绝对一泡屎一泡尿浇出来的,拿回去尝尝鲜。”欧阳彤啐道:“你不会好好说话,成心恶心人是不是?讨厌。”说归说,还是接过了袋子,添了句“你别送了,留这儿把帐结了”,便“咯噔咯噔”踩着高跟鞋,在数道目光的伴送下,离开了。吕天凡慢悠悠下了楼,顺着西安路边上的步行道走了十几米,跳上一辆西行的17路公交车。坐了七站地,下了车,前行不远,眼前横着一条窄长的街道,这里就是在西岭区小有名气的共济街,俗称美食街。街道两旁饭铺林立,俱都是小门头房,鲜有二层以上的酒楼饭庄。街面上本就不宽,将将能容两辆大客车并行的样子,偏偏绝大多数的店铺门口都探出棚架,使得街道更显狭窄。常常这一头车子进来了,另一头的车子就得倒回去。据说,在这条四百多米长的共济街上,能吃到来自全国各地的风味小吃,先不说口味是否纯正,单凭这一点,美食街的确有些名副其实。小心跨过一道污水聚成的细流,吕天凡边走边左右辨识着各个门头的招牌。这个地方他以前来过,但是对于每一个店铺的名称从未像今天这么留意过。下午一点多钟,已经过了饭口时间,依旧有伙计站在店门口招揽着客人。在街心处,看见道边有一家小快餐店,走了进去。店里没有几个吃饭的人,随便要了一瓶汽水,坐到一个视野开阔靠窗的位子,刚刚点上一支烟,包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天凡,我是旭亮。”来电显示的是一个固定号码,显然冯旭亮是在单位给他打的电话。“老冯,苞米味道不差吧?”吕天凡嘻嘻笑着说。“味道?你小子和赵胖说些什么话,又是屎又是尿的,惹得你嫂子一看见苞米就想吐。”昨天晚上吕天凡给冯旭亮送苞米,因为不知道他家的地址,便拖着赵炽领路,没想到冯旭亮还没回来,只有艾霞一人在家。俩人嘴也不闲着,也不进屋,就在门口你一句我一句把艾霞说的一愣一愣的,最后嘻嘻哈哈扔下苞米就跑了。“绿色食品,不都这样吗?”吕天凡干笑着说。“拉倒吧,好好的东西叫你说的那么恶心,说实话,味道还真不错。‘十一’别安排事了,你和赵胖,还有欧阳都到我家吃饭去,这是你嫂子的意思。”“‘十一’你不是回家吗?”“你们三十号晚上过来,一号我值班,我们二号再回平度。”“哦,到时候咱再联系。”“什么再联系,就这么定了,我可告诉你,你嫂子烧菜的手艺绝不次于那些酒店的大厨,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你也没个什么正经事,就别推三阻四的了。”窗外闪过一道他盼望已久的身影,吕天凡腾地立起,自言自语道:“嘿,点子终于来了。”“什么点子来了,你在干什么?”听筒里传来冯旭亮疑惑的声音。“没什么,行了,就按你说的办。”吕天凡兴奋地说着,挂掉电话,掐灭烟头,信步走出了快餐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