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街上的人车多了起来,各式各样的嘈杂声不绝于耳。七点钟左右,肖捷那辆蓝色的雷克萨斯车缓缓驶出小区,汇入了马路上的车流之中。吕天凡收敛心神,看了一会儿报纸,消磨着时间。一个小时之后,他重新启动车子,围着小区缓速转了一圈,再回到正门的时候,打开转向,直接开了进去。小区的规模不大,十几栋楼,最多是八层高的的多层建筑楼房。中间也没有假山广场,只是在楼与楼之间的空地上,载满了梧桐树和槐树。正值春暖花开的季节,树梢上一蓬蓬嫩绿的枝叶,郁郁葱葱,芬芳扑鼻。十七号楼在小区的西北角,楼西侧紧挨着小区的外墙。这堵嵌着金属栏杆的高墙,与对面的驼峰岭余脉,只有一道之隔。这栋楼的二单元三楼,就是肖捷的住处。昨晚林少宗也算胆大,开车紧跟着那辆雷克萨斯进了小区,目送着肖捷和齐秘书这两个女人,暧昧地互挽着手臂,走进了二单元门洞。直到两分钟后,三楼的落地大窗户的灯亮了,方才离开。吕天凡远远地把车停下,只是坐在车内眺望,看见肖捷住处的窗户都打开了,一个女人伸出头正向窗外抖着床单之类的东西,于是猜测这可能是家里的保姆,遂拿起照相机。提前调好了焦距,对准了那几扇敞开的窗户。当女人的头再次探出窗外,便按动快门。从相机展开的屏幕上看,这个女人大约五十来岁,略有些灰白的头发紧紧束在脑后,拧成一个发髻,面皮白净,一看就是个手脚勤快之人。放下相机,吕天凡启动车子慢慢往前开去,最后停在十七号楼前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打开车窗,又看起了报纸。此时已过了上班的高峰期,小区内往来的人车少之又少,安静得如同是一座植物园,只有叽叽喳喳的鸟鸣不时响起。一束阳光透过尚不算茂密的梧桐树叶的缝隙,在车头前洒下斑驳陆离的光与影。二单元的防控门从里面推开,吕天凡刚才看到的那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衣着朴素干净,左手臂上挎着一个普通杂志大小的布包。回身关上门,女人下意识地向周围扫了一眼,当然也看到了吕天凡的车。然而这车和车上的人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或者看过之后,出现在她视野中的一切人和物,瞬间便在记忆中抹去。这只是她的习惯而已。看着女人施施然向小区的大门口走去,吕天凡并没有跟过去的打算,只低头看了一下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九点十一分。吕天凡合上报纸,第三次从第一版开始重新浏览起来,仿佛报纸上的字里行间,对他有无穷的吸引力。他看得相当仔细,几乎是逐字逐句在读,不放过任何一点夹杂在边角旮旯的豆腐块儿,包括广告。如果眼睛看累了,就打开车在收音机,寻找一档播放音乐的节目,仰头闭幕作倾听状。数分钟后,关上收音机,继续看着报纸。女人回来了,慢悠悠的步伐显得有点儿疲惫。她的左臂依旧挎着小布包,右手拎着几个塑料袋,袋子里是红红绿绿的时令蔬菜。吕天凡再次看了一下时间,十点二十九分。现在他终于可以确定,这女人就是肖捷家里的保姆了。保姆走到防控门前,将右手的菜倒腾到左手,依旧曲着左手臂,右手伸进布包一阵摸索,最后拿出一小串钥匙,扒拉出一枚,打开防控门,走了进去。吕天凡开车出了小区,来到最近的一家房屋中介店。这是他早晨来时就看到的地方。店面不大,里面坐着一男一女。看到吕天凡进来,那名三十来岁的男子站了起来。吕天凡说明就要租他们对面那个小区里的房子,那名男子在电脑上查了一下,说只有三套房子出租。吕天凡提出要去看看房子,男子爽快地答应,但是要打电话联系一下房主。打过两个电话之后,男子说只能看两套房,其中一个房主不在家,看不了。吕天凡说两套就两套吧,先看看再说。男子带着吕天凡步行进了小区。两处房子都离着肖捷的住处有点远,吕天凡便失望了,看着小区内住的满满当当,根本无法重演当初对付林海东的一幕。这两处房,其中一处房主在家,男子按了防控门上键盘的楼号,里面的人自会开门。另一处房是空屋,男子按动密码的时候,吕天凡用心记住了,问他这么多楼防控门的开门密码都能记住吗。男子不疑有他,笑着说所有密码的设定都一样,要不谁会有心思背那玩意儿。往外走的时候吕天凡问他另一处房子在哪,男子指了位置,果然也不是理想之地。从中介出来,吕天凡找了一家馆子随意填饱了肚子,就近又跑了两家房屋中介,得到的结果大同小异,甚至这些中介出租的房源都一样,不禁失望之极。吕天凡站在小区之外,开始打周边的高层楼的主意。令他无奈的是,这些个楼房即使让他随便挑,都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而且小区的一侧,直接被一趟山丘遮的严严实实。山?吕天凡心里一动。当他顺着山下的道路一路前行,果然发现一条人工凿成的石级。于是他有了主意。作为主峰的驼峰岭,最高的后驼峰,也不过七八百米,何况这里只是余脉。即使这样,这座小山丘也比肖捷居住的八层楼房高得多。当然,这栋楼说是八层,其实只能当做四层来用,因为里面的居室都是跃层格局。蹬着石级弯弯曲曲向上走了大约二三十米,吕天凡停步回身。他现在能看到肖捷那栋楼的正面,高度挺合适,只是距离比较远。他还需要步下石级,钻进旁边的林子里,沿着山脊向北走,才能找到合适的位置和角度。现在是下午三点钟的光景,吕天凡看着时间还早,放弃了提前踩点的打算,回到车上,把车开到离石级较近的地方停好。然后在附近找了一个网吧,泡了两个多小时。六点来钟出了网吧,找了一家面馆吃下一碗兰州拉面,外加两个茶蛋,又去一家便利店买了点矿泉水、面包和火腿肠。当他背着运动包再次踏上石级,发现这里人多了起来,陆续有人上山下山,都是附近的居民饭后来此锻炼。此时天色早已黯淡下来,来这里锻炼的人,唯有他一人背着个大包,在别人的眼里显得怪异莫名。所幸这些人大部分是老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便走开了。吕天凡也不在意,走到下午停住的地方,瞅着左右无人的档口,跳下石级,随即身子隐进了山林之中。林子里黑暗无比,只能隐隐约约躲过树的阻挡,吕天凡后悔没带来手电,只好打开手机,借着一点点绿莹莹的光茫,深一脚浅一脚摸索着前进。大约十几分钟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理想的切入点。这个位置距离肖捷家窗户的直线距离大约百余米,透过树与树之间的间隙,他不用望远镜,就可以看见那扇宽大的落地窗户里闪着朦胧的光。吕天凡从包里拿出一架小型号双筒望远镜,这架可不是当初他为看球买来的劣质大路货,而是正宗的日产平野十二倍望远镜。透过镜筒,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在客厅里,偶尔露出的那个保姆的身影。肖捷还没回来。放下望远镜,吕天凡又拿出相机,对着窗户调起了焦距。当一切做完之后,他拿出报纸垫在一个土疙瘩上,坐了下来,静等着肖捷的回归。今天一天,无论是罗杰、赵炽、梁钰以及林少宗、柳娅玲,都没给他打过电话,仿佛他被苍眼公司摈弃了出去,又回到了当初单枪匹马独闯连营的境地。四周寂静得能听见虫子蚂蚁的叫春声,穿过树梢之间的缝隙,能看见湛蓝幽静的天空上,皎洁的月亮和闪烁的星星。山坡底下的马路上,偶尔有一辆汽车闪着大灯无声地滑过。吕天凡已经在这里呆了足足三个小时。虽然已经进入六月末的季节,但是昼夜的温差仍然不小,他已经开始瑟瑟发抖,开始后悔没多穿点衣服。除此之外,他的心情出奇得平静,没有丁点不耐的情绪。既然要让对方付出大的代价,他自己怎也得有点付出不是。不知是何原因,空自等待肚子饿得非常快,买的那些食品已早已被他吃净。借着看时间打开手机的亮光,他发现脚底下不知何时密密麻麻聚集了一层蚂蚁,正在成群结队搬运着他掉下的面包渣。他吓了一跳,为了防止这些蚂蚁爬上身来,他站了起来。就在这时,眼角突地一亮,猛抬头,目标里的那扇落地窗户灯火辉煌起来。举起望远镜,肖捷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