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人流从放映厅出来,在外面耐心守候的跟屁虫刚刚看到他们,二人就在这二位的眼皮底下分了开来。林梓桐提着那包装衣物的袋子进了女厕所,吕天凡则就近找了个张休闲椅子坐了下来,其位子离着跟踪他们的人不过七八米的距离。那两个年轻人站起了身子又徒然坐下,两双眼睛在吕天凡和不远处的女厕所之间来回转悠。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个年轻人的神色既紧张又疑惑,吕天凡毫无离去的迹象,他甚至叫了一杯咖啡,从墙角的一排支架上抽出一本电影画报,有滋有味地看了起来。而林梓桐那边也毫无动静,仿佛掉进了厕所里一般。他们当然明白对方正在想办法从他们的视线里消失,却不知道搞的什么名堂。另一个放映厅开始散场,轰然涌出的人群,大半人钻进厕所里排队入恭。从女厕走出三四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其中那个金发长腿戴着墨镜的女郎,引起了正盯着厕所眼睛已经发酸的一个年轻人的注意。年轻人正要提醒同伴,同伴却抢先碰了碰他,转过头来,赫然看见不远处那张桌子上依旧摆着喝空的咖啡杯和电影画报,而两秒钟前还坐在那儿的吕天凡,竟不见了。在他们附近有十几张这样的用四条细腿支撑的小桌子,四周摆着数目不等的折叠小椅,底下根本不可能藏人。二人霍地站起了身子四处张望,因为刚过完小长假,影院里的人并不是很多,所有的一切均一目了然,就是没有吕天凡的踪影。两个人相顾骇然,这人消失得也太不可思议了。先前的年轻人猛然省起那个似曾相识的金发女郎,回头再找时,已芳踪湮渺。此时金发女郎刚好拐过墙角,在从两人视线视野之内消失的瞬间,似不经意回头瞅了一眼,嘴角翘起一个嘲讽的浅笑。金发女郎随着人群走进电梯,当梯门合拢之际,冷不防肩膀被拍了一下,转头看时,吕天凡不知何时就站在她的身后,双手抱在胸前,斜靠在墙上,一脸懒散的笑意。众目睽睽之下,金发女郎旁若无人地摘下墨镜和假发,塞进手袋,露出了林梓桐的本色,笑嘻嘻说道:“那两个傻瓜还在找呢。”吕天凡指了指她的风衣袖口说:“你穿新衣服的时候,不摘商标牌吗?”……吕天凡把林梓桐送回家,独自乘出租车来到黄海路金冠大酒店。请柬上约定的时间是晚上六点,他来早了近一个小时,便在附近找了一家网吧,消磨了一会儿时间,在还差五分钟的时候,方不慌不忙走进了酒店。在报过匡义的名号之后,他被一个俏丽的女服务生带到了包房。偌大的屋子正中央大圆桌旁,围坐了三个人。见他进来,中间一个四十余岁的大汉当先站起,含笑问道:“苍眼的吕老板?”吕天凡双手抱拳,微鞠着身子谦恭道:“不才正是吕天凡。”大汉哈哈一笑,拉开椅子迎了上来,伸出了手说:“我是匡海,吕兄弟的大名如雷贯耳啊,真是幸会。”吕天凡亦连忙伸手回握,口称不敢。匡海对吕天凡非常客气,拉着他介绍了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位四十岁左右、戴着近视眼镜面色凛然的男子,是“方义”的老板方易。另一位三十岁许,圆圆的脸上挂着似乎永不会消失的笑容,他是“顺义”的老板吴开顺。“方老板应该叫方律师更合适,在我们市也小有名气。他的商务调查社和律师事务所相铺相成,互为依托,真让人羡慕。吴老板是我的兄弟,我们曾经一起在匡义共过事。不过现在吴老板自立门户,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我这个做哥哥的看了也非常高兴。来,吕兄弟,请坐。”匡海三言两语介绍了方易和吴开顺的情况,热情地将吕天凡让到了他旁边的位子。坐下后几个人又是一阵寒暄,匡海也简略的说了他自己的情况。原来这位匡老板在部队转业之后,曾经在省城是一名刑警,六七年前辞职下海,回到老家k市开了这么一家私人侦探公司。作为警察这个行业,不论是个人权利还是声望收益,彼时在社会上都属于热门职业,很多人削尖了脑袋,托关系走后门想进来,而匡海却在四十岁左右正当打之年选择了退出,其中必有隐情。他不说,吕天凡自也不能冒失发问。“我听说‘苍眼’开业不过一年有余,生意做的红火,隐有后来居上之势,看来吕兄弟经营有方啊。不知道吕兄弟以前是做什么的?”说话的是方易,他扶了扶眼镜,声音有些发尖,也许是做律师经常上庭辩护的缘故,音调至少比普通人高了好几度。在座的几个人,只看面相就知道吕天凡的年纪最小,叫他吕兄弟并不为过。何况人家先自爆了家底儿,他出于礼节也要投桃报李说点什么。不知为何,吕天凡心底下的感觉,这几个人对他并没有恶意,相反似乎刻意要交结他。“不瞒各位前辈大哥,小弟去年刚来到这里,因为到处找工作无果,没办法才想起自谋职业。在这之前做过几样临时工,最长的也没有超过半年的。”吕天凡一脸的苦笑。匡海讶然道:“像吕兄弟这种人才竟然找不到活儿干?呵呵,早知如此,我匡某必三顾相请。”众人笑了起来。吴开顺轻声问道:“匡老大,现在……上菜么?”匡海说:“‘忠义’的人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守时。既然吕兄弟都到了,咱们也不必等了。”吴开顺便叫过侍立在门口的女服务生,示意她可以上菜了。趁着这功夫,匡海低声对吕天凡说:“一个多月前,天筹人寿忽然派人来找我,除了返还了欠我的费用和道歉之外,还给了一些补偿。虽然这点钱未必看在我眼里,但他们的态度变化得这么快我都有些不适应。后来我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坑我的那位肖副总下台了,而且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老弟你,说起来我还要好好谢谢你。”吕天凡说:“匡老板客气。我主要还是为自己打算,匡老板你这儿只不过顺手代劳。虽然那时候互不相识,但大家总归是同行,不能让人小瞧了不是?”匡海定定看了吕天凡片刻,随即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不能让人小瞧了’,好,就冲着一句,我匡某认你这个兄弟。以后如有需要,尽管说话。”吕天凡连忙表示谢意。说话间,服务生把一盘盘热腾腾的菜肴端上了桌,还抬来两箱啤酒。待服务生为每个人面前的杯子斟满了酒,匡海举起酒杯,说了些欢迎吕天凡之类的场面话,几个人碰了杯子,一饮而尽。闲谈间,吕天凡方知,原来k市的这几家私人调查社,组成了个类似于商社商会那种松散的社团,以匡义牵头,成员除了现在的三家之外,还有尚未露面的的忠义。当然现在叫它“社团”还有些牵强,这里既没有章程,也没有行规,几个社团老板不过轮流坐庄,定期在一起坐坐,喝喝酒聊聊天,交流一下各自的心得,或者某起案子遇到了难题,相互帮衬一二。当然k市的所谓私人侦探公司远不止这么几家,其他的不是规模太小就是信誉度太差,基本都给排了出去。匡海这次邀请吕天凡到场,无疑等于承认了苍眼公司所处的地位,成为了他们这个小团体中的一员。匡海看了看表,皱着眉头说:“忠义还没到,我就先说了吧。其实这次我找大伙儿来,有一件事要商量一下。节前我接到一个通知,在西安有一个培训班,内部的,主要是侦查技巧的培训和适用法律的讲解,为期半个月。参加培训的人员需要被邀请才行。我这里只有一个名额。”说到这里,匡海顿了一下,看了看方易和吴开顺,转向吕天凡继续说道:“吕老弟,在你没来之前,我和方律师、开顺商量过了,这个名额就给你了,你亲自去或者派个得力的兄弟去都行,去听一听开开眼总是没错的。据我所知,讲课的都是刚刚退休的老侦查员,不论经验阅历还是见识,给我们当师傅绰绰有余。费用问题都算在老哥头上,就当是我们送你的见面礼。”吕天凡当然明白这是匡海为天筹人寿的事对他的回报,但他打心底没将这类培训班当回事,举起酒杯向在座的三位敬酒表示谢意,说的很热情,脸上的表情却很平静。放下酒杯,吴开顺笑道:“吕老板也许不知道,刚才匡老大说的培训班,和现在社会上办的乱七八糟的培训班可不一样,很多人想去却苦无门路。匡老大也是凭着自己的人脉,为我们k市的私侦行业争了这么一个名额。怎么说呢,上一次办班是在两年前,当时匡老大让我去了,回来不长时间就开了自己的公司。”“哦?”吕天凡眉毛微挑,正待详细询问,房门忽然被推开。“匡老大,实在对不住,兄弟来晚了,当自罚三杯,祈望恕罪则个。”随着话音,大踏步走进一个西装革履的秃头壮汉。吕天凡抬头一看,竟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潘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