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卡维尔对陆鸣手艺的评价不高,但闻讯而来的诺亚却很捧场,把剩下的点心全吃了,还非常识相的捡干净了碟子里的饼干残渣。陆鸣对此很满意,摸了摸诺亚的头顶,同时还不忘冷剐了一眼办公桌后的卡维尔,以此表示自己的愤怒。卡维尔就觉得很无奈,诚然是他这人比较严厉苛刻,但如果早知道那些点心是陆鸣亲手做的,他就算是昧着良心,也要把陆鸣的手艺夸到天上去。书房里,诺亚和陆鸣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陆鸣在看手机,诺亚紧挨着陆鸣坐,柔软轻巧的小身子靠着对方的手臂,手里拿着一本故事书在看。卡维尔仍然在处理公务,偶尔抬头看他们一眼,就觉得心里很愉快。诺亚有时候会扯扯陆鸣的衣角,问他这个字怎么读,陆鸣就会放下手机,耐心的教他。卡维尔觉得诺亚不一定是真的不会念,他也许只是想找机会跟陆鸣撒娇罢了。卡维尔并没有阻止幼童天生对爸爸的依恋,更何况这也是他的计划之一:陆鸣对诺亚的感情越深,他就越是离不开这里。卡维尔知道自己这个办法很卑鄙,但魔王在爱情这场战争中,向来是不择手段的。诺亚翻到了故事书的结尾,王子和公主结婚了,从此便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他好奇的抬起头,问陆鸣:“爸爸和父亲是怎么在一起的?”陆鸣一愣,竟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如果他和卡维尔之间真的有缘份,那也只能是一段充满痛苦与仇恨的孽缘。诺亚还仰着小脑袋,天真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陆鸣张了张嘴,支支吾吾的道:“嗯…这个,我们两个是……”卡维尔从容不迫的接过他的话,“我们两个是日久生情哦。”诺亚疑惑:“日久生情?”“就是相处的时间久了,自然而然的就产生了感情。”卡维尔意味深长的看着陆鸣,微笑道:“不过我觉得我更像是一见钟情,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他在我眼里就是与众不同的。”陆鸣没有说话,心虚的移开了眼睛。诺亚听得一头雾水,他虽然是个聪明小孩,但到底才出生不久,给他上课的老师们也只是教一些系统的课本知识,对人情世故不是很懂,也不明白什么叫“一见钟情”,什么又叫“与众不同”。卡维尔笑了下,“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该回房睡觉了。”诺亚不太高兴的撅起小嘴,抱住陆鸣的胳膊,不想离开。卡维尔看了他一眼,加重语气道:“做个乖孩子,好吗?”父亲的威严还是管用的,诺亚虽然心里不太服气,但不太敢忤逆他的意思,只好跳下沙发,踮起脚和陆鸣轻轻拥抱了一下,便拿着故事书出去了。卡维尔也放下钢笔,随手将束在脑后的银白色长发散开,向陆鸣张开双臂,温柔的笑道:“过来,斑比,让我抱一下。”陆鸣不明所以的收起手机站起身,走到卡维尔跟前,被他一把搂住腰,带进怀里,亲了亲柔软的脸颊。陆鸣下意识想挣开,想了想又按耐住了,他看着桌上的黑色钢笔,想起以前卡维尔好像曾经把钢笔变成一朵玫瑰花的形状,是为了哄他开心吗?可那时候自己明明是把钢笔当作凶器,打算袭击他。这样想来,好像不管自己怎么反抗他、辱骂他、攻击他,都没有受过任何惩罚,卡维尔就如同温暖舒缓的水流一般,包容着他所有的尖刺。撇开彼此的种族立场不谈,或许卡维尔并不是一个坏人?陆鸣一时间陷入了迷茫,仇恨与恐惧的情绪也暂时迷失了方向。等他回过神来时,听见卡维尔在轻声叫他的名字,陆鸣茫然的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卡维尔温柔的注视着他,用十分认真的语气重复了刚才的话,“我爱你,斑比。”陆鸣身体一僵,他本能的躲开对方的视线,那眼神实在是太真诚了,真诚到仿佛会看穿自己的伪装。他真的搞不懂卡维尔这个人,他身上有很强的矛盾性,明明对自己使用过很多阴险可怕的手段,但为什么又能表现出如此深情的样子。这一瞬间陆鸣甚至忘了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他沉默着没有回应,卡维尔也不戳穿他,只是一笑置之,“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去睡了。”陆鸣知道自己确实是该走了,必须要离开了,否则他可能会在卡维尔的温柔陷阱中失去目标与方向,深深的陷入沼泽之中,最终一无所有……再次见到柯尔卡医生是在公馆的庭院里,当时陆鸣正在亲力亲为的给那片向日葵花田浇水,西装革履的柯尔卡带着黑色公文包从旁边路过。两人的目光对上之后,柯尔卡礼貌的向他点了点头,陆鸣也招了招手,算是打了声招呼。看着对方的背影,陆鸣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水管。柯尔卡离开的方向是去往主别墅的,也就是说他是来找卡维尔的。为什么,难道卡维尔在怀疑催眠手术的效果?昨晚自己确实露出了一些破绽,但卡维尔应该没有注意到吧?陆鸣越想,心里越不踏实,连忙压低脚步声跟了上去。柯尔卡这次来确实是为了见卡维尔,因为我们向来杀伐果断的魔王大人唯独非常纠结上次那场催眠手术,很担心那些温和且失败的语言暗示会影响他家宝贝的脑子,所以吩咐柯尔卡把催眠手术以及后续对陆鸣的身体观测数据都整理出来,送过来给他过目。不过柯尔卡来得早,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决定先去拜访一下自己的老朋友,冯七。冯七擅长解剖,对人体构造了如指掌,四舍五入也算是个法医,跟柯尔卡有点儿共同语言。陆鸣尾随着他来到冯七的二层小楼,藏在灌木丛里看着他按响门铃。冯七开了门,跟柯尔卡寒暄了几句,一转眼就看到了万年青后面露出来的一片衣角。冯七笑道:“你在那儿躲着干什么,过来一起?”陆鸣有些尴尬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枯枝败叶,走了过去。他故作镇定的道:“哦,我就附近溜达溜达,正好看见你们了。”柯尔卡疑惑:“您刚才不还在花园浇水吗?”陆鸣:“我走得快。”柯尔卡还想说什么,冯七挥了挥胳膊,打断了他的话,“进来进来,大冷天的我屋里的热气都跑光了,对了,我炖了鸡汤,你们喝不喝?”陆鸣迈进门槛,谨慎的问:“真的是用鸡炖的汤吧?”冯七莫名其妙,“那当然,我又不是变态。”屋里确实飘着一股醇厚浓郁的香气,柯尔卡把公文包放在沙发上,便说要去卫生间洗个手,很快就离开了。陆鸣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眼睛盯着那个包,很想偷偷打开看看。但冯七就在旁边,他不好下手。就仿佛老天爷都帮他似的,没过半分钟,冯七站起来了,“我去看看鸡汤炖得怎么样了,你先自己看会儿电视吧。”说着还帮他电视打开了,嘈杂的声音顿时充斥着整个客厅。厨房与客厅之间隔着一堵墙,柯尔卡又在楼上,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是绝好的机会。陆鸣没有犹豫,迅速的拿过那个黑色的公文包,喧闹的电视声遮掩了他拉开拉链的声音,包里是一叠整齐的文件,陆鸣拿出来一看,封面上果然写的是催眠手术报告。他翻开文件,一目十行的看下去,里面大概就是记录了手术的过程,植入了怎样的记忆等等,好像没什么特别的。陆鸣翻到最后一页,目光忽然凝住了,眼睛微微睁大。最后在结论栏上赫然写着:因催眠手法过于温和,本次手术成功率不到20%,可认定为失败。陆鸣浑身的血都要凉了。如果柯尔卡认为手术失败的话,那卡维尔不可能还蒙在鼓里,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伪装的吗?一想到这里,陆鸣就觉得浑身发冷。他以为自己演技好,瞒过了卡维尔的眼睛,当他因为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而沾沾自喜时,卡维尔就站在他身后,将他看得一清二楚,暗地里推波助澜,牢牢掌控着全局。他不过就是个关在金丝鸟笼里的傻子罢了,只看到了头顶虚假的蓝天,就自以为逃离了苦海。陆鸣实在是无法理解,在这种情况下,卡维尔是怎么对他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的,他是怎么能露出那样真挚温柔的眼神,把虚假的情话说得如此动听的?看不透也看不懂,久违的恐惧慢慢涌了上来,如同无法驱散的黑雾一般将他裹挟其中,坠入深渊。啪!厨房里传来清脆的响声,好像是不小心摔了个碗,这一声动静把陆鸣从恐惧中拽了出来,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飞快的整理好文件,塞回公文包里,摆回原位。几秒之后,柯尔卡就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慢慢走了下来,陆鸣靠在沙发里,若无其事的看着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