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桌本就不大,夹菜时余光难免扫见坐在对面的人。乔牧阳夹起一片藕塞进嘴里,认真咀嚼。他似乎胃口很好,两颊不停律动,让人看了莫名对眼前的饭菜产生食欲。顾淮的气压根没散,这会儿看着乔牧阳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火一上来,碗里的米饭还没过半就饱了。气饱的。他放下筷子,拧着眉催促仍慢条斯理吃饭的乔牧阳:“下午还有课,你吃快点。”乔牧阳咽下食物,点开手机屏幕看看时间,才不紧不慢用纸巾擦了擦嘴角:“还有两个小时才上课,这两个小时你骑自行车从这儿到教学楼最起码可以来回骑五圈。”垂眸看见顾淮碗里的剩下的米饭,继续道:“吃这么少,能吃饱吗?”后半句话顾淮没听进去,他满脑子只想着神经病才会骑自行车来回跑五圈,乔牧阳如果是个哑巴该多好,他为什么要长一张嘴。“问你话呢。”乔牧阳见顾淮又盯着他发呆,不冷不淡地提醒。顾淮很快收回视线:“什么?”乔牧阳不知道顾淮的脑子又在想什么,吃个饭都能跑神,他耐着性子重复:“吃饱了没?”顾淮不假思索道:“猪怕吃的太饱上餐桌。”“挺有自知之明。”乔牧阳笑了一声:“再吃点吧,养膘不差这一顿。”“也不多这一顿,吃饱了就走吧,我赶着回去睡午觉,困死了。”兴许是窗边的温度宜人,顾淮说着便缓缓打了个哈欠,生理性泪水挂在眼角,跟没睡醒似的呆呆看着乔牧阳。乔牧阳鬼使神差地凑过去,转动手腕,掌心贴着顾淮的脸,拇指轻轻蹭了下眼尾:“睡了一上午还困?”乔牧阳手掌很暖,修长的手指往后插进顾淮鬓边的发丛,暖流渗进皮肤后化成了羽毛,一点一点掠过顾淮的心脏,有些发痒。迎宾玩偶发出的欢迎光迎和店内的喧嚣忽的被打散,他动弹不得,睫毛翕张,心脏不安分地猛跳,由于频率过于猛烈,引得他大脑发昏,一片空白。顾淮眨了眨清澈的眼睛,不禁怀疑他的心脏是不是存在隐疾。等乔牧阳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时,顾淮的耳垂已经染上了绯色,他忙不迭收回手,恶人先告状道:“你脸红了。”“说了对你过敏,手欠。”学校的野猫被摸了都会叫一声,他被摸了脸红一下怎么就不行了?顾淮因为底气不足,虚张声势完,低头不再看乔牧阳。乔牧阳捻了捻指腹上残余的濡湿,无由勾了勾嘴角,忍着笑把话题自然地带了回去:“你不是困了吗?还不走?”说完又顿了顿,等顾淮对上他的视线才若有所思道:“想在这儿睡也行。”趁着乔牧阳结账的功夫,顾淮推开玻璃门往外匆匆走去。边走边劝自己,忍住,忍住,你打不过他。门框上的金属铃铛叮铃作响,室外的空气卷进来,在收银台狭小的空间里刮了阵凉风。微信提示到账的声音一响,乔牧阳把手机揣进口袋,跟了出去。“你走这么快干什么?”从人多的地方出来,顾淮一时难适应周遭的温度,他缩了缩脖子,将双手插进口袋,回头斜睨着乔牧阳,没好气道:“怕气死你。”说话间没有注意脚下,一个踉跄,往前踱了好几步才重新站稳。乔牧阳看着像企鹅一样左右摇摆的顾淮,没忍住终于笑了出来,他快步走到顾淮身旁,趁对方没注意,抬臂自然地搭上顾淮的肩膀:“小心点,别摔死了。”乔牧阳山一般“压”在他的身上,虽然说实话也不沉,但的的确确限制了他的胳膊上的动作,比如现在,他真的顾不上理智,只想对着乔牧阳来一拳。顾淮不满地抗议:“你会不会说话,放开我,死变态。”乔牧阳没应。顾淮又挣扎了下,不耐烦道:“你烦不烦啊。”乔牧阳依旧没应,反手捏了捏顾淮的耳垂,柔软的触感从指腹传递过来。顾淮吓了一跳,瞬间老实了,不再挣扎,像个布偶似的任由乔牧阳揽着。只是静悄悄的在心里不断友好地问候着乔牧阳的祖宗十八代。午休时间,本应进入休眠状态的大脑开始复盘那场不完美的对骂。好恨。为什么没有那样骂。顾淮揉了揉在被窝里蹭的乱糟糟的头发,一脚踢开被子从**坐了起来,开始对着空气发呆。到了下午,顾淮心里的暗骂变成了对乔牧阳的各种阴阳怪气。乔牧阳不知道怎么惹到了顾淮,问他一句话,他回一句,嘴里吐的字不多不少刚好能气到乔牧阳。乔牧阳简直无语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回忆了一下从早上到现在和顾淮的对话,不确定地问道:“你是不是饿了?”顾淮没看他,埋头走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乔牧阳被噎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毛,他思索了半天,咬牙问道:“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走廊的人熙熙攘攘,两人并肩朝外走去,如果不是空间不足,顾淮恨不得离乔牧阳八百里远。他冷嗤一声:“谁敢对你有意见?”“......”乔牧阳看着顾淮的这副模样,心里莫名有些窝火,他握紧手掌,顾自吸了口气松开掌心,直直朝顾淮的两颊捏去。“你......干什......么?”顾淮被桎梏住下巴,吐出的字模糊不清。乔牧阳的手指长而有力,迫使着他抬头与其对视,暮色将至,走廊光线暗淡,顾淮看不清他的表情,让人一阵紧张。脸部开始发麻,两侧的下颌骨挤压牙床,不疼,但着实不好受。“松手,口水要流出来了。”说着,一个胳膊肘怼上乔牧阳的胸口。“唔。”乔牧阳松了手,往后退了两步,后背靠上墙角,他要是想到顾淮能这么闹腾,就回去再收拾他了。窗户留了条细缝,昼夜温差大,晚风吹进衣领,像是兜头泼了盆凉水,冻得他下意识弓起腰。顾淮懵了,忙上前伸手去扶乔牧阳:“你没事吧?”“脊柱麻了。”乔牧阳皱着眉,分明没什么感觉,却生生装出一副痛苦的模样。“啊。”顾淮抬头看了眼凸起的角柱,莫名开始担心起乔牧阳的下半辈子,支支吾吾道:“你不会半身不遂吧?”乔牧阳啧了一声,有些不满顾淮说的话,但仔细想想他的这张嘴确实说不出什么动听的话。顾淮见乔牧阳不再说话,垂眸盯着乔牧阳冲锋衣的拉链,忽然生出一丝愧疚,低声说:“对不起。”乔牧阳愣了愣,直起身,他想顾淮既然道歉了,虽然大概率是因为那句莫须有的撞到脊柱,但他也不是不能原谅顾淮一下午的阴阳怪气。风也是够冷的,他收了收衣领:“行了,走吧。”顾淮双手抱着乔牧阳的右臂,没松开,抬眸看了眼他平静如常的表情,语气诚恳地发问:“这么快就不疼了?”乔牧阳闻言,弓起腰,堪堪维持着刚才“撞到脊柱”的模样:“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半身不遂?”“没有,怎么会?”顾淮嘻嘻哈哈糊弄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