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含笑无情

素问情绪不好，醉歌这几日总是寻了由头带着她上街散心，这日，又带了素问出来赏荷。尚是初夏，廊月城的荷花便已经开得极盛。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前人果然文采横溢，寥寥数语，道出荷花全部形态。不似扶桑妖娆，却离渚污染，遗然于世，倒与素问秉性极相似。一池碧叶粉花随风摇曳，游人众多，围着池子三三两两闲坐，或窃窃私语者，或开怀畅饮者，或研墨题者，或泛舟采莲者，小姐公子，文人墨客，江湖儿女比比皆是。醉歌远坐在一处假山上，左手手肘支起，素问执着凤萧静立在旁。此处位置极好，一池荷花尽收眼底，又远离了喧闹，醉歌喝着酒，微闭着眼，多情的风拂动几根青丝，滑过凝脂般的苍白肌肤，黑色的裙角随意翻动，莫名让人不忍打扰。异变陡生!素问出手尚还停在半空，玉手成拈花手，暗器已落入醉歌指间。“素问，你走神了。”以素问的功夫要挡下这枚暗器应该不难。说话间醉歌身形如电，朝一个方向紧追而去，素问紧随其后，那人轻功尚可，点水无痕，踏叶无声，乃是江湖上难见的“轻身功”，火候也有七八分，醉歌未过多久便拿住了他，扯下面纱一看，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人已经断了气。一击即退，轻功了得，相貌普通，失败自杀，这是上好的杀手。跟着素问追来的还有一人，正是曾修远。他本早已看见两人，只是那夜和大哥聊过之后，总是觉得不自在，正思量着如何开口打招呼，却发现有杀手欲取醉歌性命，幸得醉歌无恙，便跟着素问一路追了下来。“曾少侠也来了。”醉歌扔下死人，奇异的事情便发生了，那杀手身体如腐烂一般，从头部慢慢化作一堆脓水，身子一点点发臭。“焚世水？！”素问惊叫一声。焚世水，毒成无色无味**，沾之一切化成脓水，幸好刚才醉歌放手得快，再慢一步，后果不堪设想！三人寻了个酒楼坐下，醉歌拿出那枚暗器，众人细看，暗器是极普通的铁珠，约摸婴儿手指头大小，无任何纹饰，呈黑色，以前从未见过，也未在任何书中提到，曾修远也不认识，素问正专心研究。“哎呀呀，好歌儿，小素问你们怎么都在？还有这么英气逼人的公子又是谁呀？”听声音口气便知是沉坷。这些天他倒是一直逍遥快活，日日与他的若卿粘在一起，不是游湖就是听戏，天天想尽了办法的讨若卿欢心。那日送的跑马灯宛若卿见后大感新奇，沉坷便天天做些会自己飞的竹蜻蜓，一个时辰变一次颜色的锦缎之类的东西送她，忙得不亦乐乎。“来得正好，看看此物。”醉歌手指一弹，那铁珠便破风向沉坷而去。沉坷脸上的嬉笑在铁珠飞来之时便不见，夹住铁珠，再不见半点调笑，认真道：“歌儿，此物以后千万不可乱扔。”“说说看。”沉坷专攻刺杀暗器机关阵法，他如此郑重，此物必然不是看着那么简单。沉坷入座，手掌微一用力，那铁珠竟然从中间裂开一道缝，从中间流出一些冒着气透明的毒液，素问眼疾手快，拿个玉瓶接住。铁珠里的**流尽，再看之时，原本的铁珠只剩一层软软的薄皮，再过片刻，那层薄片便化成一小摄细灰，随风一吹，便不见了踪影。曾修远看得目瞪口呆：“这，这是怎么回事？”沉坷这才恢复了嬉笑，骨扇一挥，“我的好歌儿你得罪了什么人呀？竟用这么歹毒的方法来杀你，杀你的人呢？”“死了，自杀。”“嗯，果然呀，这才是个合格的杀手，才不丢杀手的脸嘛，我猜他一定长得极普通，扔人海里就是粒沙的那种。”沉坷摇头晃脑，故作高深样。醉歌也不理他的絮絮叨叨，看着素问用银针试那铁珠流里的毒液，沉坷大感无趣，便拉着曾修远胡侃。“这位仁兄贵姓呀，在下沉坷，沉坷侧畔千帆过的沉坷，唉，人世荒凉，谁懂我的寂寞呀。”“……”“想我沉坷俊美潇洒，才智卓绝，要找个知已何其困难！”“……”“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呀。”“……”“好厉害的毒！”沉坷还想感概他寂寞的人生，素问突然皱眉道。沉坷也不再笑闹，连素问都说厉害的毒，绝对不会简单。“此毒便是‘焚世水’！”此毒是天下三大奇毒之一，也是最不易配制之毒。其中一味无根草极难获得，需在阴气极重之地，血肉为料以活人之体养成，极其残忍，尚还难以养成，故而又名‘嗜血草’。此草与其它几味药相配之后，此毒毒液极具腐蚀性。中毒者毒液沾过之处便化作脓水，且这脓水一样带有腐蚀毒性。且腐蚀过程极慢，一般是两日左右，这两日中毒者一点点看着自己走向死亡，却没有任何办法，这才是最残酷的。此毒，暂时无药可解。素问一席话，听得几人阴风阵阵，醉歌饮了口酒，拿着焚世水，沉默良久。秦都鬼域！四个字浮现在众人心中。元明岚，你终于忍不住了么？“小素问，你可能解此毒？”沉坷心知这次醉歌终于遇上了大麻烦，此次躲过，下次呢？这要是百八十颗的朝她身上招呼，天王老子也挡不住。若这毒不能解，醉歌便危机难除，不免心焦。素问抿着嘴，思虑半顷，才缓缓道：“以前师傅的手札中对此毒有过记载，我尽力一试。”“要不两位姑娘随我去啸风山庄吧，等风头过了再回来不迟。”曾修远踟蹰一会，还是腆着脸说了出来，只是说完就脸红了。醉歌有危险，意味着素问也有危险，啸风山庄机关阵法独步武林，定能护得她俩平安的。若不是知道他一片赤子心肠，醉歌一定会认为这是曾修远在示好，拉拢他们以免让萧家独占鳌头。“多谢曾少侠好意，这天下能杀我的人，可不多。”醉歌笑笑道。“可是素问……”“我不死，她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