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月季开花了。淡淡的香味萦着风扑鼻而来,魏惟一嗅了两口,趴在窗框打电话:“妈妈,五一我就不回来了好吗?”尾音还带着撒娇的上扬腔调。那头嘈杂一片,女人的声音都像隐入背景中,“好啊,但是我警告你,别给你爷爷奶奶添麻烦。”“保证不给他们添麻烦!”“晚上盖被子要把肚子盖好,不然着凉就等着难受吧。知道吗?”“好的好的,我亲爱的妈妈。”魏惟一挂了电话,默默向着瀑布般倾射进来的阳光比了个V字。李君靛正好拎着水壶出来,看见这一幕,颇有点纳闷:“你干嘛呢?”魏惟一一脸正直:“没干嘛啊!”他特意整个五一假期都留在奶奶家,就是为了加快他伟大的追求爱情的“革命”的进程。因为,他昨天和蒋均良一起回来的时候发现他们俩家不过差了几分钟的路程,这也太近水楼台,怎么能浪费这大好的机会?于是乎,魏惟一开始了他的嘴甜日常。附近有个篮球场,正好全场,两个篮框,魏惟一费了半天嘴皮子也没能从隔壁小孩那借来一篮球,正准备找上人玩个半场,却没想在这遇见了意料之外的人。那人身形高瘦,戴着黑色棒球帽,一身黑衣服,感觉整个人都仿佛要融进黑夜里,他拍着球,动作流畅地快速运球,跃起、投篮,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魏惟一有点想不通,看样子蒋均良绝不是篮球新手,虽然打得没自己好,但是他这看上去好像挺享受打篮球的。然后他喊了一声。“原来你也打篮球啊?”球场正如风奔跑的黑色影子僵了僵,身形顿住,回头朝声音的方向看过来。被撞见的男生罕见地露出一些魏惟一从没在他身上见到过的东西,比如说窘迫。他任由球滚落到魏惟一脚下,很快恢复了平常冷淡的表情,好像刚刚那个模样不曾出现过一样,“帮我捡下球。”魏惟一咧嘴一笑,捡起球耍帅般地投了个三分,又朝蒋均良眨眨眼:“怎么样,帅吧?”他对自己这一招可很有信心。他知道蒋均良并不吝啬夸人,果然,男生点点头说:“你投得很好。我看过你打篮球,挺厉害的。”饶是魏惟一料到了蒋均良会夸自己,也没想到他这么不假辞色,一时也有些受宠若惊,心花怒放,当即笑开了花:“那还用说,我是谁?我......”他卡住了。这下可咋整,可不想重蹈覆辙。舌尖正要转出另一个弯时,面前的人嘴角微勾,露出一个昙花一现的笑,咬了咬唇,那弧度就好似顺带着被吃掉了一样,再不见踪迹。魏惟一肯定自己没有看花眼,心里得意又有点不爽。他走过去:“你既然打篮球,在学校怎么没见你打球?”蒋均良投了个两分球,转身说:“因为我要写作业。”“你现在不写?”“写完了。”魏惟一无言以对。他隐约感觉到眼前这个昨天还和谈笑风生的男生正在以冷漠的壁垒将他拒之门外,因此他没有说出原本要脱口而出的那句邀请。路灯摇曳下,偌大的篮球场只有篮球拍打地面和打在篮框上的声音,清脆悦耳。场地中央的男生脚步飞快地运球投篮,几个来回后终于沉不住气,扔了球冷眼看着坐在长凳上悠然自得的魏惟一:“你怎么还不走?”魏惟一无辜道:“我看你打篮球啊!”蒋均良沉默了一会儿:“你到底想干嘛?”魏惟一强忍住内心的得意,笑得灿烂:“我想和你一起打啊!”然后他顶着一副让蒋均良手痒的笑容两人一起打了一个多小时。夜空中挂着几颗零散的星星,魏惟一仰着头数数,星子远出视野外,脑袋渐渐越往后仰,想要把它重新寻回天边。冰凉的饮料突地贴上脸颊,给了他一个激灵,魏惟一扭头瞪着来人:“干嘛?”“我怕你脖子扭断。”蒋均良冷冷一句,他拉开易拉罐,猛灌一口可乐。两个人坐在长凳上休息。魏惟一用手肘碰了碰蒋均良,好似顺嘴一提说:“明天还和我一起打篮球吧。”没用疑问语气,不给对方留太多考虑的余地。“我要看书。”“我和你一起看?”“......”蒋均良转头看魏惟一,很认真地问他:“你是不是有点毛病?”魏惟一有点心虚,强作镇定:“好好说话,别骂人。”“我看书干嘛要找人和我一起看,我又不是认不得字。”蒋均良皱着眉头,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对上那双灵动的眼睛,咽了下去,打住了。谁知眼睛的主人非得把这层窗户纸捅破,语气还气势汹汹的:“因为我想和你交朋友,所以我最近一直来找你。”寂静乘着风绕着球场长凳上的人们转了几圈。魏惟一忍不住抓住那缕风:“你怎么不说话?”蒋均良侧过脸,用一种魏惟一看不懂含义的目光凝视他:“可是,我不需要。”树上的风铃随着沙沙的树叶声发出细碎的笑声,蝉鸣声声应和,仿佛拜倒在她们的石榴裙下,俯首称臣。魏惟一目不转睛地盯着身前的风铃,心神却**漾到了身后一线之隔的蒋均良。继上次他的拒绝后,魏惟一就再也没有找过蒋均良。说实话,他觉得这个目标有点难攻克,或许是自己过于好高骛远,他可以将眼界放低一个台阶,比如说隔壁班的班草沈梦泉同志。人他也能说上话,不如从这位下手可能更容易实现他的计划,虽然不如蒋均良更吸引他。为了成功地谈上恋爱,追人只是一个达成目的的漫长而曲折的过程,但是也不能太漫长太曲折吧。魏惟一顺利地完成了思想的过渡工作,转而另一个赛段的开始。大课间魏惟一就直捣黄龙,窜到隔壁班后门喊住沈梦泉叫他下午放学后一起打篮球。沈梦泉犹疑地看他:“你们班又要跟我们班打比赛?”“不是我说啊,你们班打得太菜了,我们班都没有**和你们打。”有一个男生在人群里叫嚣道。还没等魏惟一否认,路过的他们班的体育委员大怒道:“谁说我们班打得菜,要不要再来比一次啊?”“比就比,谁怕谁啊?”“等着瞧!”魏惟一:“......”我还没说话呢。下午突然下起了暴雨,明明上午还是烈日炎炎,魏惟一站在一楼屋檐下望着倾盆的大雨,心里无不懊悔为什么没多听老妈一句劝。蔡蔡也没带伞,问他要不要一起冲出去,戴上卫衣的帽子就飞奔离去。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也许是看上去过于可怜,一把雨伞递到了他的眼前。是一把弯柄黑伞。魏惟一慢慢看向它的主人:“你什么意思?”蒋均良说:“我有两把伞。”然后他就撑起另一把同样的伞走了。剩下那把伞稳稳地掉落在魏惟一的手上。这个人怎么怪怪的?魏惟一承认,这是他十六年来遇到的最难用一个方面来概括的人,有一点冷漠,有一点好心,有一点......让他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