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王尚?”魏惟一目瞪口呆。那人可不就是前天撞见的酒窝吗,他怎么在这?或者说,他怎么会和蒋均良先后走出来?魏惟一去看蒋均良,那人好像也有些讶异,看着自己,不发一言。魏惟一这才注意到蒋均良手里夹着烟,燃了一半的烟头还有点点灰烬落在地上。王尚笑笑,“怎么,你们认识?”他好像全然没有意识到现在三人间这股尴尬的氛围,颇为自来熟。魏惟一点头,“是,我们是同学,今天一起来参加同学聚会的。”他迟疑一会儿,“你们也认识?”他终于想起王尚有提到过自己在四中读过书,大概就是那会认识的吧,果然王尚没有否认,眼角上挑,很媚地笑,“我想蒋均良这种人应该也没几个人不认识吧,更别说我还喜欢过他,对吧蒋均良?”蒋均良本来在一旁偏过头抽烟,这时候微微转头,不置可否。魏惟一的心有点沉。蒋均良对王尚的态度,不比常人,总感觉......他们私底下有些什么。王尚很愉快地说:“那我先走了,没想到这么巧遇见你......你们。”他好像是刻意顿了顿,又朝着靠着墙的人说,“蒋均良,以后再聊啊。”银白的月光透过窗户,倾泻一地。蒋均良半边脸承着光,缀着清冷的色调。“你,你和他很熟?”魏惟一问。“不熟。”蒋均良动了动脖子,转头看他,“我妈妈和他妈妈是朋友。”魏惟一没想到这么快把话问出来了,摸摸头,反倒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算能解释为什么他们俩关系了吧,虽然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开心,蒋均良看上去对王尚并没有对他这么拒之千里。“刚刚,对不起。我......”魏惟一说到一半卡了壳,说他不是有意的?可他就是有意的啊。蒋均良打断他,“我接受了,就当我还给你的——原数奉还。”魏惟一愣住了,原数奉还,是不是就是电视剧、琼瑶中的两不相欠、一刀两断?他再不懂其中的意思就是傻子了。这就是冲动的代价吗,如果他没有心血**非要吻蒋均良,如果不是他的计划太拙劣,也许还会在他的心里留有一份朋友的余地,但是至少还有一个吻不是吗?“你不是有事吗,还不去吗?”蒋均良站直身体,好像要离开。啊,对啊,这么一提醒,尿急的感觉凭空冲上心头,魏惟一的生理需求立刻催促着他直奔洗手间,他也顾不上和蒋均良说什么,急匆匆冲入了洗手间。走廊里的人见他这样,闷闷地笑了一下,“傻子。”等魏惟一走回包厢时,蔡蔡站在门口,拎着他的东西道:“人都散场了,我们也回去吧。”“都走了?”“对啊,你也知道,聚会就这样,一两个人走了,兴致散了,大部分人也都跟着走了。”魏惟一觉得奇怪,他没见到贾雯丽,按道理说这俩小情侣应该黏黏糊糊啊。他从蔡蔡手里提过东西,“哎,你女朋友呢?”蔡蔡说:“分了。”他的语气说不上有多么难过,“你今天就没有发现不对劲吗,我和她一句话也没说过。”“你一说还真是,你俩什么时候分的?”魏惟一琢磨着,问。“就刚开学没多久吧,我们吵了一架,她就说要分手。”“所以你俩就分了?”魏惟一不可思议道。蔡蔡少见地苦笑了一下,“我们不是第一次吵架了,以前也经常吵,但是每次都是我道歉,这次我不想主动低头了。”“哦,没事,天涯何处无芳草。”魏惟一拍拍好友肩膀,鼓励他。后者不甘示弱地撞了撞他肩膀,笑容重新回到脸上,”你还是操心操心你的事吧。““我有什么好操心的,就凭你爸爸这长相,就算去哪也吃得香!”夜色沉沉,两个少年的笑声传出很远。路灯间闪,也好像在应和他们。爷爷的病情加重,去上海的愿望也成了奢望。他连夜进了医院,而后陷入久久的昏迷。魏惟一临去上学前,还来重症病房探望了一眼。年近八旬的老人躺在病**,呼吸罩下的嘴唇蠕动着,好像在说什么。爸爸凑近耳朵听,本想喊魏惟一也过去,听了半响,苦笑地摇头,说听不出他在说什么,最后只叫魏惟一在病床前说了些孝顺的话。门关上前,魏惟一转身回看,他有些不好的预感,总感觉,这好像就是最后一面了。他又看陪在自己身边的奶奶,望着遥远的病床,神情温柔而肃穆。仅仅是一个寒假,学校里变化不少。新修好的建筑屹立在东门的正后方,大门打开,精美的仪器完备在进门处。超市里原先的奶茶店搬走了,换成了一家米线店,年轻的女老板坐在柜台后玩着手机。魏惟一买了一瓶沐浴露,上个学期的用完了,还没来得及买新的。他在对面的快递店里签收快递,快递店的老板是个男老板,三十多岁,低头看了眼他名字,问道:“你叫魏惟一?”魏惟一不知所以地点头。老板脸上堆起满满歉意的笑容,从身后拿出一个快递盒,不算大,递给魏惟一,“不好意思啊同学,这个快递你上次来取的时候不是说没找到吗,放假时候清仓被我翻到了,真的不好意思。”魏惟一笑,“没事没事。”那个快递好像是去年十二月中旬寄过来的,也不知道是谁寄的,因此没找到他也没放在心上。他抱起快递,在单上搜寻了一会儿,目光停住,两秒后拔腿狂奔,踢开宿舍门,顾不上放好行李,抽出椅子,大力撕开包装。他的心快要飞起来,是什么呢,蒋均良送他的会是什么呢?最后的防线被撕开,各种各样的饼干散在桌上,梨膏糖、蝴蝶酥、雪花膏等,这些是什么?魏惟一剥开一个放进嘴里,凉凉的薄荷味在嘴里散开,在网上了解到是上海的特产,所以,蒋均良送了他上海特产?他把东西弄开,想看看具体还有什么产品,忽而,他眼神凝住,零零散散的物件下,一张白色的贺卡安静地躺在下面。魏惟一拿出来,打开卡片。里面透体纯白,只有一行清新飘逸的字:生日快乐。原来是送他的生日礼物,是蒋均良的风格,魏惟一心说难怪是那个时候送过来的,他还觉得奇怪呢。不过他送自己东西,都不跟自己说一声,就不怕他收不到吗?他拍张照发给蒋均良,配字:我收到了。其实那天,魏惟一一直期待蒋均良能和他说一声生日快乐,但是直到手机上的时间变成零点,他还是没有收到最想收到的祝福。他当时很难过,因为他好像明白了原来蒋均良真的如他自己所说,不再把他当朋友。可是,现在,他收到了那份迟来的原本应该准时的祝福,有点开心又有点遗憾,如果准时收到该多好啊,那绝对会是幸福的十九岁生日。而且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再拥有那时候蒋均良为他保留的这份温情,蒋均良绝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那边没有回复。大一下学期,课不比上学期少,甚至学生会的事情还更多了。他一天忙到晚,没空想蒋均良,没空搭理赵磊,从校园东门走到南门,从春天走到夏季。四月的尾巴,魏绍让去世了。尽管魏惟一接到伊偲的电话后立刻回了省城,但还是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冰冷的尸体被盖上白布,放入棺中。整整几天的丧事,魏惟一陪着父母和奶奶完成了一切,他敏锐地察觉到奶奶的精神状态比起之前更差了,有些担心,但是奶奶却让他放心,不必担忧。一周后,魏惟一又回到了学校。夏天的到来,吹散了春天的沉沉乌云。太阳整日挂在头上,和煦的日光照得人暖和和的。树开了花,粉嫩的花枝随风摇摆。蝉鸣声重回世间,不知疲惫地响彻在校园里。魏惟一蹲在树影里观察素未谋面的蚂蚁。它们成群结队地搬运一个小小的绿豆糕,上面已经沾了些许泥土,有些脏兮兮。魏惟一在思考哪一只是蚁后,他很快找到,兴致盎然地看它随着护驾的军队前行。蔚蓝色的天空下投下一片云彩,一架飞机刮起一条长长的白痕,那条轨迹线,在霞光的推移下,渐渐消失。五月份,单耀说他交了个女朋友,要请大伙吃饭。魏惟一没多想,随便拿了件外套就出门了。等到了饭店,看到郑天心,他才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再往旁边一看,这可不,其他人都是携家带口的,分明是想促成他们俩。他眉毛一揪,对单耀怒目而视,除了这小子,别人也不知道这事。单耀讨好地笑,他身边的女孩应该就是他口中的女朋友,相貌清秀,看上去很腼腆。魏惟一朝她友好地笑了笑,在郑天心对面坐下。郑天心说:“你最近很忙吧,老是负责各种活动,都没怎么跟你说过很多话。”“嗯,是有点。”魏惟一笑了笑,“学姐也很忙吧,听说你要考研?”“对,我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呢?”“打算考哪啊?”“就本校。”郑天心夹了口菜,“其实我本来还想留学的,但是成绩没过。”可以说,魏惟一相当会聊天,有他在的时候几乎没有过冷场。但他感觉到郑天心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发亮,果然,单耀去结账的时候,学姐偷偷地把他喊出了楼外。“我想,惟一你应该知道,我喜欢你。”郑天心脸上还有淡淡的红晕,不知是喝酒的原因还是别的,“你,愿意和我交往吗?”魏惟一从来没有面对一个女孩的告白这么紧张过,他眼神乱飘,斟酌字眼,“对不起,学姐。你是个很好的女孩,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郑天心叹了口气,好像早就预感到会被拒绝一样,笑得释然,“看来我也被发好人卡了,我可以知道是谁吗?”“我高中同学,我喜欢他很久了。”“暗恋?”“一开始是,后来他知道了。”魏惟一撑着树说,刚喝了酒,他脑袋有点晕。“知道了?那她......”郑天心连忙改口,“对不起。”魏惟一摆手,胃里酒精翻滚,“没事,我长这么大就喜欢了这么一个人,然后他还不喜欢我,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