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介休,范家老宅。书ww.)这一日,不但只是以范家为首的八大家核心全部到齐,依附于他们的十数家商行也是悉数到齐。“各位东家,来饮一杯冰镇绿豆,降降暑气。”范永斗永远都是一幅从容不迫的模样,就算眼下已经开始向镇西军下手,他依旧是云淡风轻。有人动作颤抖,有人心怀忐忑,有人露出解恨的样子,人生百态,都是在范永斗眼中闪现。不过,他却是丝毫不急促,轻轻拿出一本帐本,朗声道,“诸位东家,这是这季度的收成情况。共计获得十七万八千三百余两,依照咱们之前的分定,我范家拿二成,余者八成按照各人出力大小分配。”“范大家,这个季度为何收入如此之低?”翟家当家翟堂立即开口问道,翟家历来与范家向来共进共退,要说他们不知道原因谁也不信,这是有些明显的双簧了。“翟大家莫急,这个原因想来大家都有所耳闻。不错,自七月开始,宁武候易飞出兵草原,击败察哈尔人,独霸漠西,大兵更是威胁到张家口。而且这厮不仅只是抽税,一旦发现一些紧俏物资,便直接扣留,稍有质疑,便立即被打杀!老夫的商队已经被扣留了数队之多,前后损失的物资已经超过前两个月的利润总和了。范某这次能拿出这些利润,自己也是填进来一些才做到。”范永斗轻轻的叹口气。“那易飞是山西镇总兵,哪里有资格来审查宣府关口?范大家,你路子光,为何没有朝中官员弹劾于他?”范永斗所说的紧俏货,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由于商路是范家所开拓的,这些商行虽然都是各自筹措物资,但是最后还是要通过范家的门路才能送去草原和辽东,如今范家商队出事,那也就是说他们的物资一样是被查获了。一旦触及到自己的利益,这些商人也是立即不干了。“这事,李东家可能不知。这易飞身为五军都督府左都督,理论上是有管辖大明境内所有官军的能力,而且这个易飞最近似乎得了一个什么安北都司名头,之后草原上的事他都有资格插手了。”范永斗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淡淡的道,“而且易飞还放出风来,再不允许任何违禁物资出塞,诸位当家的,以后这日子可要难熬了!一个不慎,咱们可能会再次回到吃糠咽菜的日子去了。”范家主要经营粮食与各种军需物资,虽然根在介休,但是很多产业就在张家口,初多与蒙古走私,后满洲兴起,从建州时代到清国,他们就以张家口为基地之一,络绎不绝的展开贸易与走私。与满蒙的贸易是非常赚钱的,堪称暴利,那些满洲人与蒙古人,什么都没有,就不会没有银子,这种走私,还非常安全,比海贸还没有风险,毕竟陆路没有风浪,边塞走私,涉及到庞大的利益团体,各方掩护下,想出事也困难。满清这条商路是范家首先打通的,而范永斗也是一个极为有眼光之人,他并没有想着独吞这份厚利。而是拉拢了七家大商行共同参与这份商路,而且并不以开拓者自居,所有收入也只是拿二成,将剩余八成分与这些合作者,虽然其余每人都是拿的要少一些,但是毕竟少的并不多,人均一成多。所以也是皆大欢喜,八家都有自己的关系网络,在实现了利益共享之后,八家的关系网也是连成一片,迅速将宣大两镇众多文武都拉下水,形成庞大的利益团体,各方都有利益在内,安全性自然是极为的高。而且由于利益共享,他们对于敢于破坏自己利益者也是立场一致,明末的商人,其实就是官商,很多族中子弟做宫不说,又哪家没有大势力支持?商人家族出身的人,甚至有做到内阁首辅的。他们也向来骄横怪了,不论文官武将,想找他们麻烦的,小则只需一罢市,这些官将往往丢官弃爵,大则他们后台出动,弹劾如云,那些官将,一样是丢官弃爵。毕竟眼下大明当官的,哪个没有一些污点?仔细找找,总找得出来,便是他公正无私,他的子女呢?他的家人呢,他的族人呢,他的仆人呢,他的管家呢?但是这一次却是不同了,百试不爽的手段,对易飞却没什么作用,他心肠狠辣,动不动就大杀大砍,听说这次在草原又无分老幼大杀了不少的蒙古俘虏,更让人闻之心寒畏惧。原本所有人都颇为犹豫,毕竟易飞如今不止为山西镇总兵,而且身为大明候爵更离他们不远,有些人仍抱着破财消灾的念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这一次,大家都明白,这个易飞是成心不给他们活路,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妥协性而言。换句话说,易飞与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毕竟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种事已经不是破财免灾便可过去的了,已经是不死不休之势了。“范东家,你主意多,你拿个主意吧,咱们都听你的!”一片沉默间,翟家头一个站了出来,立于范永斗这边。见到翟家出头,而且范永斗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样,众人在一片惊慌之中也是一致的同意让范永斗处理此事,各家定当齐齐响应。“要说办法么,不是没有,只是看各位能不能下定决心了。”范永斗眼中突然锐利起来,如同钢刀一般的扫过屋内众人。“到了这份上,再不搏一下,就注定没落了。还有什么不能下决心的,范大家,你就说吧!”山西王家也是站了出来,王家主要经营的便是皮毛生意,这些年来也是受到山西镇的毛料生意的强劲冲击,早也是怨恨在心,更是不会退缩。能来到这里的,有几个是胆小怕事之辈?王家的表态也是引起了他们的共鸣,有些事一旦做了就难以回头,而且王家说的很对,这么下去,他们肯定会逐渐没落,再也回不到如今锦衣玉食的日子了。看着众人已经变得决绝的眼睛,范永斗也是满意的点点头,昂然的道,“既然易飞想要闹大,咱们又何惧之有?说句难听话,在山西这块地方,还轮不到一个外来的流寇做主!只要咱们齐心合力,让各家的商铺同时罢市,可以说,宣大二镇必然会大乱!只要宣大二镇乱了,朝廷自然会重视这事,易飞再横,他敢与朝廷直接对着干吗?到时还不是跟之前一般,要么乖乖撤回拦截人马,要么就等着罢官丢爵的命运罢!”范永斗淡淡的说道。“这是其一,其二便是咱们宣大二镇齐心全力抵制山西镇的货物,统一清洗不愿与我们合作的商户,片颗山西镇货物不得进入宣大,让他们内部自行出现内讧!”“其三,再遣人入山西镇煽动百姓厌恶之情,让他们明白如今的生意不景气是因为易飞对宣大二镇极力打压的结果!”“其四,再给京中各位大人送上一份豪礼,让他们群起弹劾于易飞,让朝廷降罪于易飞,让这个只懂打杀的粗鄙武夫明白,打杀是解决不了所有问题的!”“其五,各位回家商议一下,咱们全力送一份大礼于易飞,让他能够有下台的机会。而且只要他参与一次,那以后就不用再担心来自他的阻挠了。”这一条条策略,可说是清晰明了,而且步步相扣,只要施展出来,保证会让易飞焦头烂额,不知所措。而最后一条更是神来之笔,不用担心易飞恼羞成怒,利用在草原上的便利,给他们来一个鱼死网破,可说面面俱到。“说到底,易飞也是一个人,不是神。他也会有****,只要咱们能够找到他的弱点,加以利用,也不是完全没有将之拉拢成自己人的可能。”范永斗最后总结着,十分自信的道,“我不相信如今的大明,还会有人不爱财的,也许只是咱们的诚意还不够多,也许某一个临界点便可以将易飞彻底击倒,再不会成为我等之敌!”“而且诸位更是不用担心满清大军的战力,虽然近年来屡次受挫,但是根基未损,能战之兵更是有着二十余万!易飞虽然猖獗,但是兵不过两万,地不过山西一隅,更是根基浅薄,只得数年经营。如何是占据辽东数十载,兵强马壮的满清大兵的对手?”可以说,范永斗这最后一段话,算是彻底安定了在座众人之心。这两年来,清军屡战屡败于镇西军,也是让许多人心中打起了退堂鼓,毕竟若是满清一旦失败,他们这些里通外国之人,最后都会难逃被清算之忧。原本会参与进来,也是因为清军屡战屡胜,明军所向披靡,这些人都觉得满清是天命所归,最不济也能来个划江而治。也可以说,清军的强大,才是双方合作的基础,一旦清军势头变弱,这些根本没有什么廉耻之辈必然会再一次掉转立场,再一次选择一个能够给他们带来好处的主子。“好了,诸位当家若是无事,这便回去准备吧!明日这个时候,我希望看到宣大再无一间开着的铺子!若是有人不听号令,擅自开铺的话,大家要一心问罪,让他在宣大再也无法立足!”范永斗站起身来,话语平静,眼中更是充满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