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子默看着玉疏伝一杯杯酒入肚,面色不变,依旧是用着那副淡然自若的神情,不禁挑眉开口道:“其实本尊一直都很好奇,你到底是在因为什么而有恃无恐?若说那个宿萧鸾,现在也因为你又伤了一次心,甚至决意嫁给了魔尊,所以本尊不觉得她还会来救你。”玉疏伝轻笑着抬眸,“我也不觉得她会来。”“哦?”于子默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的讶异之色,随即冷笑着说道:“真是有意思的说法。”“太傅看来与我四弟的渊源很深。”玉澄的眸光一闪,语气幽幽。他只是从夏侯和风那里听说了,原来那个落潇湘,玉疏伝的四皇子妃其实并非是一个凡人,也并非是原来的那个落潇湘了。这个世上是确确实实地存在宿仙,而那个落潇湘就是那样的一个女子。玉澄也总算是有一点吗明白,为什么在他去与她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到她可以那么傲然地反驳于他,也是那么有自信可以将玉疏伝推上帝位。只是现在,他知道的只是因为玉疏伝对于她的不信任,而将她亲手推离了自己的身边,所以,这个世上已经不可能再有一个可以庇护他的人了。今日,他就得死。玉澄的眸子一眯,与夏侯和风互相看了一眼。“不知四皇子可愿陪本尊去一个地方。”于子默阴恻地笑着。玉疏伝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随即也是点了点头道:“没有什么不可的。”溪冉回到仙界的时候,正巧是看到宿离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宿湖边上,手中书册的纸张早已随着风的吹拂而一张一张地翻了过去,她也没有任何的在意,只是双眸怔怔地望着平静的湖面,唇角的笑意淡若云雾。“仙君……”听到声音,宿离才回过神来,似是有意无意地一笑说:“啊……是冉儿,你回来了。”“仙君是在想君容上仙吗?”溪冉幽幽启唇,接着走到了她的面前停下。宿离愣了愣,黛眉轻轻地挑起了一些,“冉儿何时也会与本君开起玩笑了呢?”“不是玩笑的。”宿离的笑意滞了滞,悠悠垂下眸子,“他还好吗?”溪冉握成拳的手一紧,但只是顿了片刻之后却是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笑得自然一些,“他……很好。”“很好么,这样就好……”宿离轻轻勾了勾唇。溪冉的眸光颤了颤,但很快便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没有让宿离发现任何的异常,只是唯有他自己的心里知道,是他撒谎了,也是他第一次对宿离说了谎。于子默施法转瞬间便是带着几人出现在了别处,入目的是绿树成荫,葱翠的树叶在风中沙沙地摩挲着,而流水潺潺不断地在那儿淌着,一片静谧之感。“这里是……”夏侯和风先是开口出声了,这个地方,他是记得的,第一次他见到于子默,就是在这个地方。于子默的眼中似是划过一抹苦涩,随即他便是冷冷地一笑,“就是这里……可能你现在根本不会知道,可是那个时候,本尊的心也是真的会痛的。因为,你让她再也看不到这里了,你让她永远地沉睡在这里了……这都是为了什么,仅仅就是因为一个宿萧鸾,为了她你就可以不择手段,什么都可以不顾不管了。那在你伤她的时候,你就没有想过,她其实是一个再无辜不过的凡人吗?所以,你,再次死不足惜。”玉疏伝的唇边没有笑意,唯有神色还是依旧淡漠的。像是在那么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划过了些画面。广阔的天地之间,仿佛他是可以御风而立的,他的心里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很沉很痛,似乎是一个白衫女子的身影在他的心中成为了最大的寄意,再时,他手中的长剑已经刺穿了一个人的胸膛。那明明看上去是一个妖孽的男子,可片刻之后,那个人的身形却突然化作了一个长相清秀的普通女子,再单纯不过的神情,里面满满的都是悲哀与纯澈。“所以如果本尊现在想要你的命,你绝对没有理由去拒绝。”于子默面露痛苦,一双妖异的眸瞳之中杀意尽显。夏侯和风眨了眨眼,一副准备看好戏的神情闲闲地靠在了一边的树干上,双臂环在胸前。而玉澄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嘴角幽幽地勾起了一些。玉疏伝睁开双眸,里面是惊心动魄的黑暗,他像是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于子默会恨他,会这么想方设法地来到他的身边。他相信,那些片段的画面一定是属于他被封印的记忆之中的,他其实早已明白,自己确实就是那个所有人口中的君容上仙。只是,他已经不想去面对了而已。胸口蓦地一痛,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玉疏伝只觉着浑身突然有一种麻木的感觉散了开来,直至他的手心之中也没有握紧的知觉,他的呼吸之间是闷闷的。接着他的身上就是一种快要撕裂一般的疼痛,在他的额际是冷汗溢出了一层,而他的面上神情却没有任何的改变。“果然发作了。”玉澄忽地说道。“上次本该是已经中毒了的,却看你依然是那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还以为是那个仙君已经帮你解了毒。原来,今日在酒中一试,便重新引出了毒性,看来并非是我想得那样啊。”夏侯和风右手中折扇轻敲了一下左手手心,轻笑了起来。因为这一次的发作,可能就是真的要了玉疏伝的命了。见玉疏伝依旧可以强忍着,一句痛都未吭声,只有脸上面色的不好才能显出其实他的中毒已深,于子默在倏忽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挑道:“你吃了云仙草炼的药?这也真是难怪那宿萧鸾没有发现,原来是你自己先对自己的身体动了手脚。”玉疏伝的嘴角是漾着浅笑,他不紧不慢地开口:“就算是如此,那又怎样呢?”“你还真是不仅能对自己心爱的人残忍,更是能对自己残忍。”于子默冷声讽刺。玉疏伝淡笑不语。玉疏伝体内的毒已经颇深了,而且很大一部分让毒快速渗入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的伤,炼仙诀是一种伤人伤己的武功,或许就在这里可以体现了吧。灯枯有尽的身体,能让玉疏伝支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是他自己似乎觉得想要延长得更久一点。女子的容颜绝世,在虚空之中的乌发在转身回眸之际划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她的笑靥清澈,百媚千生。玉疏伝看不到她是在对着谁笑,只是想一想就知道了吧,一定是……君容。那个令他一直都不愿意去想到的,一直都很不想因此被摆布的名字。溪冉急着从宿离那儿出来,心中的复杂难以说清,他更是不知道如果他说了实话,那宿离会有什么可怕的反应。只是他现在没有空闲再去管那么多别的了,只是准备快些再偷偷回一次凡界,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放心今日玉疏伝去太子那里,总是感觉会有极其不好的事情发生。明明他与玉疏伝最初是那样的相对,谁知他如今竟还有为那个人忧心的日子。只是突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哐嘡——”一声清脆的声音在他的耳中回荡,更是让他的心里凉到了极点。溪冉怔怔地看向身侧的地面,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块碎成两半的玉佩,也失去了它原本拥有的仅剩下的黯淡光泽。那是——玉疏伝的命魂引出的玉佩。而现在,玉佩碎了,就意味着……溪冉的手一颤,呆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溪冉……”溪冉回头,但见白千机在他背后幽幽地看向他,眸中是化不开的忧伤。“他……死了……”溪冉抿了抿唇,眼底黯然,“那仙君怎么办……”白千机长叹了一声,仰头不知是在望着什么,“那是他自己选的,他早就知道今天可能会发生什么,他也知道他的身体已经到了什么样的境地,不然……他就不会去了。”“要告诉仙君吗?”“她迟早会知道,但至少现在还不要让她知道。宿君掌命,也是在困死自己的命,而她却已经不能容许自己再犯一次错了,否则她就连她自己的命都留不下了。”白千机淡淡地开口,可是却看见溪冉蓦地转身,就要重新回去宿湖,“你要去做什么,溪冉?”“在千机上仙你看来,这或许是对仙君好。可是,在我认为,这却是对她最大的伤害。所有人都怕当年的事情重蹈覆辙,但就没有一个人想到的是这个世上如果再无了那个人,那仙君可能就不会再存在了。”话毕,溪冉便极快地朝着宿湖赶去,仅留下白千机独自一人留在原地。“如果说君容不在了,那宿萧鸾便真的死了么……”白千机苦笑着看向那个匆匆赶去的背影,一时之间竟是无言相对。或许,溪冉说的并没有错。因为现在的这个宿离所做的一切吗,不过都是为了那个君容,而要是失去了他,那她还会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任何的意义吗?也许,就是那样,宿离就会又一次地陷入崩溃与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