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重逢

一起训练绝对能算是推进军校生之间的关系的最佳方法。“你那个操作或许换个方法更合适点。虽然教科书上写是那么写的, 但实际运用的时候因为太繁琐，大家还是都更喜欢用别的方法来代替。”最开始，里斯就装作不经意地好心提醒了这么一句, 并靠着这个由此和宋世安产生了交集。再之后，随着双方交流增多, 里斯开始刻意暗示自己也想给自己加训, 但自己一个人很难坚持下来，之后便顺理成章地提出了和对方一起训练。在得到对方的同意后，双方的关系当即得到了堪称是飞跃的进步。靠着一起训练的关系，两人的关系在一段时间后倒也能算得上熟稔。这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每一步几乎都能算是按着里斯本人的想法往下发展, 但唯独有一点和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那就是他还没来得及成为对方好到能顺理成章把人带回家的挚友, 他这个人就要因为接受不了这样的训练强度, 要被训练训趴下了。宋世安这个人怎么这么喜欢训练。之前看道格那样的训练时长安排就觉得已经很辛苦了，直到他和宋世安一起训练后, 看到对方不到宿舍关门就不掐点回去的架势才知道什么才叫做魔鬼训练。这个魔鬼训练的训练强度究竟有多高呢？——大概就是第一次跟着宋世安训练结束回宿舍的后, 那个在他看来已然无比努力的道格都忍不住向他投来错愕的视线，并在最后做出“我不会在这点上输给你们”类似热血宣言的程度。跟着对方加训的这几天, 他感觉自己每天手脚都有些发酸, 写字时感觉自己的手都偶尔开始有自己的想法。时间一长，他现在光是看到训练场的大门都有些条件反射地觉得酸疼。简直每天都因为训练而过得水深火热。要不是和他哥哥夸下了海口, 这么多年唯独不想在对方面前丢脸, 他都要坚持不下去了。而顺带跟着一起训练的他都已经痛苦成了这样, 训练强度比他高出不少的宋世安却还把自己其余的日程安排塞得比他还满。也不知道是不是来自于偏远星球，对方实际的知识水平没跟上他们学校的平均水平, 除了训练之外, 他的这个舍友一回宿舍就开始看初中高中的学习, 每天都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的。好多次，里斯都看着宋世安面对着课本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但对方最后还是咬牙坚持了下去。面对着这样的室友，以至于即便咸鱼如他，哪怕曾经在天才哥哥的残酷对比下都能安心躺平，现在看着这一幕都觉得有些良心不安了，每天咬牙跟着继续跟进，被迫参与进和室友内卷中。天知道在这之前，内卷这个词可是从来都不会出现在他身上啊。不过随着时间流逝，可能里斯的本性到底还是咸鱼居多，在强逼着自己跟着努力了十几天后，事情发展到最后，就算是咬牙想着他哥哥的那张天生嘲讽脸，他都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跑路了。……起码他最后顶多被阴阳怪气说几句，最多事后想想心里不爽，不至于像是现在这样，每天都过得这么辛苦。在又一个连晚饭都只是在训练场用十秒钟喝完营养液解决的晚上，里斯真的绷不住了。“天分这么高，学得又这么快，只是在这点时间里就后来居上超过了我们这一届机甲系的绝大多数人，倒也没必要这么拼死拼活吧。”看着因为和自己视频连线进行训练，于是得以出现在自己驾驶仓屏幕右下角的宋世安的脸，里斯的语气忍不住听着有些发涩。……也不知道经历了这么多重复性的枯燥训练，对方究竟是怎么能耐着性子表情依旧平静的。这简直就是里斯这十几年来的知识盲区。宋世安的目标依旧明确：“比机甲系绝大多数人厉害有什么，我要拿到学校的正式参赛名额，我要拿到机甲联赛的冠军。”他要赢得比赛，他要登上颁奖台和全联邦发表“我有一个梦想”的讲话。他要拿到那些被收藏进博物馆的手办，他要回家。里斯显然并不知道宋世安执着的真正原因，只当对方和大多人一样，单纯想要站上那个比赛场和其他人交流比拼：“可你的天赋已经足以让你超越绝大多数人，比赛每年都有，慢慢来也同样能等到机会啊。”“慢慢来……可我就想今年就去参加比赛。”宋世安有些疑惑，“而且你真的觉得我有天赋么，你真的觉得一个人能仅凭天赋就能轻松战胜绝大多数人么？”“在一切最开始的时候，明明所有人都还没能达到拼天赋的程度。只有一直坚持着站到了最后，或许那点天赋才会让人和人之间出现些许差别。而现在，明明都还只能算是在最开始。”里斯觉得对方的话简直没有半点说服力：“你真的这么认为？可你的学习速度摆明了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快。”宋世安：“你说这个啊，可能是我以前就有这方面类似的基础吧，上手后当然进度就快了。”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练剑的经历，每一次出剑带来的成效都微乎其微，以至于连带着他的努力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看着都是无用功。而他当时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埋头练习，即便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能否通向成功。……可能也正是当年不断培养出来的对出招的敏锐感知度，这才能让他在坐上机甲后，依旧能通过感知动作间的细微差别来调整自己的操作吧。“你这算是在夸我么，可你如果单单把一切都简单归结成天赋，你这样的说法可能并不能让人在被你夸奖后觉得开心。而且就你这个说法……有些人还天生就命不好呢，那他们是不是也都没有继续活着的天赋，直接趁早躺平等死比较好。”到底也是个键修，和键盘接触时间久了后，话语中偶尔也能带出几分出招骂人时的犀利。里斯有些无言以对。只是……天才标榜努力，庸人崇敬天赋，他觉得此时的场景实在有些讽刺。里斯：“可这还是不一样啊，天才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啊。就算是你有类似的基础所以进步飞快，但精神力总归是天生的吧。你天生就能强制性地控制机甲，光这一项就远是其他人比不上的东西了。”“谁说是天生的……”宋世安想了想，这个世界的精神力八成和他们的神识差不多，神识这种东西，还不是努力修炼才能一点一点提升的。里斯也惊了：“……不是，这种东西还能是努力修炼的成果么？！”他以前可从没有听说过这方面的说法。“当然，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来自于一颗神秘的隐士星球，我们哪里有一个独门的修炼术法。只要努力修炼，就算是精神力也能后天提高。”想想也没人会信，宋世安故作神秘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看屏幕里的里斯果然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他换了个更轻松的表情：“我看你好像太纠结这些有的没的了，就和你开个玩笑，你别在意。”“我只是想说，听说这里是联邦出名的军校，你有没有想过，你能来这里，本就说明了你在学校看来，你有着能和你的同学比肩的才能。”“如果真就比别人差了那么点天分，光是郁闷也没办法，总不能说还能像游戏里那样重点技能点。不管怎么样，先学了再说，少纠结点有的没的，毕竟人生有太多意外，就算是真发现自己有某方面的天赋也不见得有多好。”宋世安回忆了自己自己过去的人生，忍不住这么感慨出声。里斯开始有些好奇了：“为什么这么说？”宋世安叹了口气：“因为天赋是种连我们自己都没办法控制的东西，如果真有一天，你的天赋能够不用尝试就能直接显现，那么你很有可能将被迫放弃原本自己预想中的人生，被迫背弃所有人对你原本的期望，开始接受另一个在先前看来并不感兴趣的未来，而你甚至可能要到很久之后才能接受他的存在。”……被迫转行后，他在原地停滞许久，才终于能说出一句“当键修好像还挺不错”的话来，许久之后才能真正接受这一切，遇到问题后想到的是他该用这个键盘怎么做好，而不是，我要还是个剑修就好了。“或许努力才是比天赋更踏实的东西吧，前者才能让我们自己选择真正想要的未来……哦，前提是如果没出现什么意外的话。”里斯看了看宋世安脸上的表情，总感觉对方话里有话。看来过去也是经历了不少事情啊。尽管觉得对方说的一些话听起来像是本人瞎编编出来的，有部分内容听着还叫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有一句话说的确实没错，如果真的发现了他身上其他方面的才能，叫他改行，他估计也不会觉得开心。努力选择自己想要的未来么……里斯一直躺平当咸鱼，咸鱼太久后乍一想起这些麻烦的问题后居然生不出别的任何想法。不过算了，不管怎么样，先学了再说吧。……里斯就这么跟着宋世安一起训练。也就是在他又坚持了一段时间，实力有了明显增加后，他哥哥又突然在飞讯上和他私聊发信息了。博伦：【这么久过去了，我机甲的都造好了，你和你那个神秘的同学连个人影都不见，你之前说的那些不会都是在骗我的吧？我就说么，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你说的那种人。】老实说，这几天里斯已经差不多忘记了有这么一回事了。在全身心投入训练后，天天训练结束后他闲下来只想休息。但可能也是源自于他从小到大对他这个哥哥的执念吧，一看博伦又开始说世界上不可能有这种人，他当场就来了脾气。什么叫没有这种人，明明是你见识的太少什么都不知道。这么想着，感觉这么几天同甘共苦下来这么说都该有点战友情了，里斯当即凑到了宋世安面前，一脸严肃地问：“挚友，这么多天下来我们应该也能算是朋友了吧？明天你能抽出十分钟时间给我么，我保证这不耽误我们原本的训练计划。”“明天上午的课下课后，回宿舍的路上我们只要简单拐个弯，我就带你去看我们学校最厉害的机甲，你到时候只要帮我个小忙就够了。”看最厉害的机甲么，也是是下课绕个路好像也没什么。宋世安问：“行，不过你得先和我说，你想让我帮什么忙。”“简单，我带你去看机甲，你到时候只要用你万能的精神力把机甲直接控制住了就好。那台机甲的制造者觉得自己的机甲无人能敌，我觉得他话说得太满，就想让他放下自傲重新睁眼看世界。”看宋世安表情似乎有些不大赞同的样子，里斯又补充了一句：“哦，你不用担心，他是我哥哥，同父同母的亲生哥哥。别说控制机甲了，就是直接把机甲砸了也不会惹上什么大麻烦，更何况我们本来就不是去砸场子的，我们只是过去让我那个无知的哥哥开开眼。”这得是什么仇什么怨啊，你不说哥哥，就看你这兴致勃勃想要去打脸的样子，就说是仇人都没毛病。不过接触这几天以来和里斯的关系确实是不错，再加上他对那台所谓的最厉害的机甲也有点好奇，想想十分钟也不耽误事，便直接应了下来。于是第二天，宋世安就跟着里斯一起去了博伦在学校的工作间。博伦看了看他弟弟身后那个陌生面孔，常年严肃板着的脸配上他惯常天才的傲气，竟看着叫人觉得有些刻薄：“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能突破机甲安全网的同学？看着好像也就那样啊。”……出于对本职工作的热爱，除了偶尔把飞讯当做日记用，让家里人知道自己的音讯清楚自己还活着外，博伦并不是很喜欢用那些社交软件。他上光网一般只是浏览最前沿的技术和阅读相关的论文，倒也不知道学校里近来穿的沸沸扬扬的消息。里斯一见到博伦就容易情绪上头，当即撇嘴道：“噫，这会儿什么都还没开始，你别说的太自信了啊。”“你怕是不知道吧，之前不相信他的那些人，最后脸都被他打烂了。”博伦看着自己这个弟弟十几年如一日的幼稚语气，懒得和对方争辩。他把门口让开，对着房间内唯一的那台机甲扬了扬下巴：“行啊，你去啊，你现在就去试着给我见识见识啊，我倒要看看最后会怎么样。”“那你就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吧。”里斯毫不客气地这么开口说道。说完，他还扭头看向了宋世安，当即攥紧拳头鼓励：“挚友，加油啊！你看看他那傲慢至极的该死嘴脸，就让我们一起打烂他的脸。”宋世安看着这两个正在争论的面容相似的兄弟，觉得有些无语。他走进工作间，那台所谓最厉害的机甲也跟着出现在了他面前。机甲整体呈现出哑光黑色，具体怎么样宋世安也说不清楚，他只能模糊感觉到这台机甲应该比第二军团的机甲和学校分发下来的机甲要厉害得多。以至于他就这么站在机甲面前，都能感受到这台机甲散发出来的隐隐威压。看得出来，里斯的哥哥博伦还真能算是个厉害的机甲制造大师。明明是金属制成的死物，却也足以让他感受到异样的压迫感，像是这台站在他面前的机甲当真活过来了似的。宋世安无视身后那两兄弟发出来的争吵声，打开了自己的光脑以此来作为施法道具打字——“不是吧不是吧……”伴随着术法开始生效，他和这台机甲也产生了灵力上的连接。只是他还没能成功打完一行字完成施法，里斯得意的笑声就传了过来。里斯毫不收敛自己的笑声：“哈哈哈，我就说吧，还是你见识得太少，我这个挚友的精神力高到不行，甚至一度能让人听到他用精神力发出来的声音，区区机甲的安全防护网哪能拦住他。”“啧，世界上居然还真的有这种人么。”博伦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只是看着眼前的画面，还没感觉到什么被打脸的屈辱，就先因为机甲上的异样愣了愣，“这是打开了机甲的隐形功能么，等等，可这看着也不应该啊。”“按我的设置，真要隐身一秒就够了啊，怎么可能会这么慢？”……要知道，在危机四伏的战场，几秒钟的差距就是生和死的距离。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大多机甲制造大师都会把机甲这些能保命的功能反应时间控制在半秒内。博伦是真的开始错愕了，他不觉得自己会犯这种连新人都不会犯的错误。里斯继续嘲讽，他感觉自己今天能把过去十几年的不爽都发泄出来：“啧啧啧，智能AI原来也有出错的时候啊。又是稀烂的安全防护网，又是无效的所谓隐身，现在你的脸知道疼了吧？”正想夸夸给他带来这场精神胜利的宋世安，结果转头一看，就发现宋世安也开始变透明了。“不是，这是怎么回事！”里斯猝不及防之下被吓了一跳。他看看正在边透明的机甲，又看了看正在变透明的宋世安，下意识扭头看向博伦，忍不住讥讽出声：“博伦，你到底都搞出来了什么东西？！”“为什么机甲外的驾驶员也会跟着隐身，你的脑子每天都是用来思考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么？”此时，因为不够了解联邦的机甲隐身前沿技术，他还认为这是博伦弄出来的机甲沙雕隐身效果。于是，真正清楚自己到底到底做了什么的博伦开始慌了：“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没多少实际作用的功能……有没有可能，是你的这个同学真的开始消失了？！快报警！”身处军校，却开始说着要报警，可见是慌到什么程度了。里斯看着开始拨号的博伦，扭头看向宋世安，也开始慌了：“不是，你到底都弄了什么功能在你最厉害的机甲上啊。最厉害，弄死自己驾驶员的最厉害么？！”“你们别慌，我没事，”就在博伦和里斯慌得不行时，作为当事人本人的宋世安终于开口了，“我这样只是因为我要回家了。”早在博伦说起隐形功能被打开的时候，甚至还没能把整行字成功打完的宋世安就发现了不对。他看了看自己打到一半想让机甲自己动一动的句式，抬头看了看自己视野内毫无变化的机甲，终于发现了问题。果不其然，他看向自己的四周甚至是脚下的地面，周围的景物开始和记忆中的一样开始变得透明。虽然不知道这台机甲有哪里能和他的现代社会存在联系，但看着这个场景，已然有过同样遭遇的宋世安就清楚知道了，他回家的机会来了。“谢谢你，挚友，”宋世安扭头，对着里斯露出了一个自穿越后真心实意的笑，至此也算是对于里斯对他安排的“挚友”称呼做出了回应，“我会永远记得你的。”……不管怎么样，让他省略一个机甲联赛的流程回家，这绝对能称得上是他的挚友了。而在宋世安对面，里斯极度迷茫之下，脑子里一片浆糊。“额，不用谢？”听到宋世安和他说谢谢，他下意识做出回应。随即没多久，里斯便亲眼看见了他的这个挚友彻底变作透明消失不见。要不是边上的和他一起看见了这个画面的博伦也是一脸惊讶的样子，他怕是都要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在做一场真实无比的白日梦。“居然真的消失不见了么……喂，里斯，你这个挚友到底是个什么路数。你们真的没有用什么隐身的小把戏，到我面前来捉弄我吧？”博伦显然有些无法接受眼前不科学的事实。里斯不屑撇嘴：“谁会这么无聊。”“而且这种把人变得彻底透明的技术目前还没有吧，你自己是搞研究的你还不清楚么。”怎么说着，里斯的理智终于开始逐渐回归。联想到刚才宋世安和他说要回家的话，他的脑海中陡然闪过了不久前宋世安和他神神秘秘说的话——“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来自于一颗神秘的隐士星球。”当时对方很快解释说是玩笑话，但现在看来好像却也不尽然。里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我的这个同学，说不准其实是来自于一颗神秘的隐士星球呢。”……有能提高精神力的独门修炼术法，再加一个能随时随地消失回家的能力，这看起来好像也算正常。再联系对方当时说的那些听起来奇奇怪怪的话语和莫名其妙的假设，一切看着好像都能说得通了。博伦不可置信地看向说出这种离谱话来的里斯：“……哈？”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你脑子是看科幻小说看到秀逗了么？！……与此同时，另一边，宋世安眼前的景物骤然变换。他下意识接起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和他一起回来的外设包，还没来得及观察周遭的景物，看看自己现在到底在哪里，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在了他耳边。“小子，可算是让本尊又见到你了啊!”宋世安猛地抬头，一张狰狞的龙脸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眼前。正琢磨着之后要怎么找警察帮忙送他回家的宋世安：……宋世安脸上的笑意当场就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