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眠欢惯会咋咋呼呼,呼那策早就习惯这幅无赖模样,只觉得无奈又好笑。他低声哄道:“在外也传狐君美名,你别在小凤君面前这样,若是被那些鸟儿瞧见,传出去怎么办?”姬眠欢听罢竟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他不再挥舞四肢作乱,又不想轻易被哄好,便煞有介事点头让呼那策放下自己。他化作人形,白皙纤长的手指将在呼那策怀里弄皱的衣襟细细整理了一番,又挑剔嫌弃地抚平那些褶子。若是在灵镜,他一天要换十套衣服,半点尘土都沾不得。可是出门在外不方便是必然的,姬眠欢暗自想,呼那策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是多么体贴。还未出殿门便迎来两只小云雀,它们俩身子圆滚滚的,拍动着两只小翅膀,看上去颇为费力的模样。一只云雀记得呼那策,欢喜叫唤道:“狼君来啦,小凤君大人的令牌已有五百年未响动过,今日一亮便猜到是您来了。”“请随我们来吧。”两只小云雀绕着呼那策飞了两圈便前去引路。一只未曾见过呼那策的云雀瞥见姬眠欢,愣得连扇动翅膀都忘记,直愣愣从空中掉了下来。被姬眠欢眼疾手快接到手中,他戳戳云雀的身子,笑嘻嘻道:“怎得突然不会飞了一样?”那只云雀赶忙从姬眠欢手里飞起,它哼哧哧腾空跟上自己的同伴,回首羞赧道:“我在昆仑玉待过八百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能与小凤君大人一比的妖族。”呼那策瞧见那狐狸笑得眼睛成弯月,罢了才轻轻看自己一眼,口里哼哼的,耀武扬威般。他轻咳两声,示意莫要太得意忘形。姬眠欢趁着那两只云雀不注意,凑到呼那策耳畔轻声道:“哥哥,是我好看还是小凤君好看?”说完也不等呼那策回答,姬眠欢勾着呼那策的脖颈强行吻了一下他的唇。那只云雀想偷偷再看一眼姬眠欢的脸,冷不丁撞见二妖亲昵时挥翅的动作都一顿,幸好及时回神才没又落到地上。它觉得自己不该看这一幕,只是瞧着那二妖实在登对得紧,鬼迷心窍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次,望着呼那策的那双眼睛直勾勾望向了它。姿容艳丽的狐狸食髓知味,他润红的舌尖轻轻舔过朱唇,一双眼睛勾魂摄魄般诡丽殷红。有那么一刻,云雀觉得自己的心脏不在胸腔里,反而被狐狸握在手心,狠狠捏碎一般疼。云雀带着他们来到神凤殿时,呼那策还皱着眉,实在不解为何无缘无故地姬眠欢又要咬他。偏偏也不是修炼,着实奇怪。“别来无恙,狼君。”人间有一句诗昆山玉碎凤凰叫,便是言及琴音精妙,如此可见凤凰声色悦耳。百凤之王的神凤,自然更胜一筹。久别重逢,呼那策拱手行了一个平辈间的礼:“别来无恙,小凤君。”姬眠欢挑眉望向那端坐在白玉棋盘之前的男子。青丝如泼墨,眉飞入鬓,面如白玉,鼻梁秀挺,精致得如雕刻一般。不过他眼神略微错愕,只因这绝世公子眼前竟蒙着一段白绸。“这位,”慕容潇从棋桌前起身,并未有半分不能视物之感,他漫步至呼那策身边,清雅一笑道,“策从前未与潇提过,不同我介绍吗?”“灵镜姬眠欢,”姬眠欢眼眸微眯,看着慕容潇与呼那策熟稔的姿态心下莫名不悦,却也只是垂眸浅笑,“早闻小凤君容貌绝世,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姬姓,”慕容潇了然点头,挥手令侍从沏茶,“原是狐族新君王,在下凤族慕容潇,有失远迎。”“此次前来是为求清心莲数朵。”呼那策接过慕容潇递来的茶水并不着急饮,只是先将来意说清。慕容潇听罢微微颔首,令两只云雀去将清泉旁的清心莲尽数摘来。“用不着这么多,”呼那策蹙眉摇头,他看着慕容潇的双眼,终是没将那口气叹出口,犹豫道,“只取三朵就好,剩下的,你的眼睛。”“眼睛倒是没什么,这些年以神视物,已然习惯了。”慕容潇摇头,抬手又替呼那策沏上一杯新茶,却是一直到溢了出来。茶水濡湿手指时慕容潇一愣,转而放下茶壶用丝帕擦拭手指,才不在意笑道:“竟有些不习惯了,倒个茶水也笨手。”呼那策本想着拿到清心莲就要赶回炎地,只是慕容潇早已备好酒宴,说一别多年难得一见,狐君又是第一次来昆仑玉。若是这般走了会叫旁族觉得凤族礼数不周,让他们再多留几天。本是无所谓的姬眠欢几日下来,忽的就不那么想探听凤族的八卦。只因慕容潇日日都要请呼那策叙旧,扔了两只小云雀让它们带着姬眠欢玩乐。这昆仑玉说得好听,玉石之山一般,可姬眠欢只觉得四处光秃秃,莫说比起湖泊灵草遍地的灵镜,连炎地也比不得。早已忘记哪只狐狸,平日里叫嚣着干燥无水之处最好。他转悠了几日,终于忍无可忍拉住呼那策的手,对前来请呼那策小酌一杯的仆从道:“哥哥今日病了。”这般睁眼说瞎话,呼那策和那仆从面面相觑,只见这狐狸拉着呼那策的手可怜兮兮摇晃,凑近他耳边小声道:“哥哥,我不想独自在这里。”姬眠欢以为呼那策难免犹豫,没想到他却立刻皱起眉向仆从说了几句。姬眠欢偷偷支起耳朵听,只听到最后几句道歉之言。待仆从走后,他眼巴巴凑到呼那策身旁想粘一会儿,却被呼那策压着手腕摸了摸脉搏。他眨眨眼,见呼那策敛眉不解,口中困惑道:“也没什么大碍,青羽叶吸收得干净,脉象平稳,妖力也通畅。”原是以为他病了?姬眠欢哭笑不得,却更觉得心里一软,他拉过呼那策的手哼哼:“我可没事,也对,我这般不身娇体弱,也不是你那个小凤君,怎么好每天占着哥哥呢?”“在昆仑玉待着闷得慌?”呼那策收回手,总算了解了姬眠欢无病呻吟的病根。那狐狸开始还不松口,见呼那策作势起身去找慕容潇,这才拉着呼那策的手小声嘀咕:“是我闷得慌,我陪着哥哥来,哥哥却只看着小凤君,半点都不肯向着我。”他下巴磕在呼那策颈窝,抬眸看着呼那策:“昆仑玉光秃秃的有什么可看,哥哥以后想看,我带你去灵镜,灵镜水灵灵的,漂亮多了。”“当然,若是哥哥觉得小凤君好看,那我也没辙。”姬眠欢说着,自顾自又气上头。“慕容潇……”呼那策无奈推开粘在身上的狐狸,他望向这房中的凤凰图腾,言语中有几分悔意,“那双眼睛,是因我之故。”凤凰一族酿得一手好酒,慕容潇偏生好茶,在他殿中一点酒味都闻不着。从云雀那里用几株灵草换来一壶好酒,姬眠欢摇着酒壶跃至楼顶,倚着屋檐上的宝兽翘起二郎腿。昆仑玉山高,倒是个看星星的好去处。“狐君独饮,岂不有些少趣?”姬眠欢往嘴里倒酒的动作一顿,他起身往下看,竟是一身白衣的慕容潇提着一盏灯正对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