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祭月了……”姬眠欢的喉咙干哑得自己都心惊,他心下恐慌得揪成一团,下意识回避了最明显的答案。“狐君现下装模作样又要给谁看,”慕容潇额间青筋绷紧,面容憔悴,他低笑嘲讽道,“是可惜自己什么没拿到?”“神骨埋在炎地,若你想要,斩断这本不能捆住你的绳索去拿就是。”“我,我没想要…”姬眠欢摇摇头,他想收住眼泪,愧疚和痛恨却如罡风紧紧裹挟住整颗心。到底做了什么?姬眠欢一片迷茫,他觉得自己忘记了,只是冥冥之中神魂还记得,不然就不会止不住眼泪滴落。要么就是那妖说的真知镜真有这般大的威力,以假乱真,让他也分不清了。“魂术了得,狐君恐怕得意得很吧,”慕容潇抽出一把匕首抵住姬眠欢的喉咙,那双点漆双瞳恨意淋漓,“他去天池九死一生洗净心魔,摘下魂晶,只为你一句修者无情。”“狐君,怪不得如此享受这般玩弄人心,若是我见一代狼君肯为我这般痴情,总要得意忘形。”——若你想,明年春日再来,我有话想告诉你。——哥哥有什么话现在不肯说的,若是明年春日我来不了怎么办?玄服的青年听得这话一愣,低下头轻声道:“若是来不了,倒是也不要紧,左右不是什么重要的。”九尾狐靠在他身上没骨头样,笑意盈盈缠着狼君,“为何明年才能说?”“因为只有明年才知心意是如何,我不想在这件事上有一丝怠慢,怕…”呼那策一顿,靠着他的狐狸并不是真的想知道原因,不然就不会闭上眼睛浅寐了。他轻轻摸了摸姬眠欢的长发,将后一句怕对你的心意有一丝不诚吞了下去。姬眠欢额头冒出细汗,一段突如其来的记忆,真实得可怕。慕容潇将匕首插在石柱上,他站在空**的乱石之中伸手接住天上飘来的红雨,满目悲凉。“这雨,为何是红色?”姬眠欢开口问。本以为慕容潇不会理会他,慕容潇却转头瞥了他一眼,语气仍是一派嘲弄,“狐君不认识?你不是亲自取过一滴吗?”红色的雨滴落到姬眠欢**的肌肤上,化作红色的妖力融进骨血里,竟然开始修复他身上的损伤。“好精纯的妖力…”姬眠欢喃喃自语。慕容潇走过来抽出匕首,拉过姬眠欢身上的锁链割断,语气淡淡道:“玄狼血脉的心头血,妖力自然精纯。”这句话刺激得姬眠欢扑向前想一把抓住慕容潇,他急促想询问什么,四周突然黑了下来。他咬牙摁住发疼的额头,眼泪顺着指缝往下落,嘴里说的什么话,稀里糊涂,自己也不清楚。“我……在这里,是为了他,我想他好好的。”他听到自己在辩解,声音干涩喑哑,疼痛撕心裂肺,如漫过头顶的潮水压得他喘不过气。“我没有骗他。”最后一丝光也看不见,姬眠欢周身的疼痛瞬间褪去,一股窒息之感却油然而生。他伸手探向周围,身下软趴趴的,手指触及的东西像是粗糙的木板。他口中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叫唤,是婴儿的啼哭。姬眠欢浑身一僵,已然知道这里是何处。“咦,怎么又一个闯进真知镜的小辈?”心月狐看完姬眠欢的心魔,又好奇望向真知镜里另一处镜像。呼那策寻姬眠欢无果,此地灵气十足,颇有上古时代的丰盈之感,赤鸢难得苏醒过来,见呼那策无头苍蝇般乱转,漫不经心道:‘南十五里,有狐狸的气息。’往南十五里还没来得及探查,眼前的场景就转变成了炎地,呼那策心知这是幻境,天上飘着雨往下坠,落到手背上是一滴滴红。“血?”呼那策蹙眉抬头往上望,目光忽而一滞。无数族民跪拜在玄宫之外,中央留出一方空地,呼那策走近几步,发觉无人能察觉到他的存在,便不再掩饰直接穿过人群往中心走。“师父?”呼那策愣神望着凌伊山满身血迹,他怀里的妖已然没了气息,身形逐渐虚化化成无数幽蓝,如同月屑一般四散开。天空阴暗地扭曲起来,满目红雨缭乱,呼那策回神时已然腾于空中,他的动作和语言皆不受自己控制,此时只能感受到无尽的悲意。“策,听师父的话话,下来,快下来。”凌伊山的声音颤抖得吓人,呼那策从未见过师父这般失态的模样。他半点控制不得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手伸向了丹田,手指化作利爪一把划开腹壁,从丹田中取出一颗鲜血淋漓的妖核来。凝聚着一身修为的妖核沾满了血,一滴一滴往下掉着,慢慢落到凌伊山手中。“…魂晶还与赤鸢,神骨还与妖神,修为还与师父,性命还与父王。”指尖的血灼热滚烫,呼那策闭上眼,听到自己低叹一声,“一无所欠。”可无愧安眠。修为尽失,呼那策重重跌落到地上,他身上的神骨生出骨刺刺破皮肉,随后挣脱开肉体,噗呲一声带着数块血肉飞至空中炸开,化作无数的红雨飘落。凌伊山被抽干力气一样跪到地上,他将呼那策抱在怀里,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后背的窟窿血流如注,呼那策却在愣神。他想着,如今竟然又能感受到温度了。师父的泪,很烫。困倦疲乏,连痛都已不想再作反应,呼那策只是闭上眼任由身体碎成月屑。神魂在一点点消散,意识逐渐模糊,呼那策忽然惊出一身冷汗,才发觉自己沉湎于幻境中无法自拔。他立刻凝神聚气开始反抗,却抵挡不住神魂消散的真实感。身形已然消散殆尽,神魂无所归依,就快要破散。消散的身躯处遗落下一颗小小的珠子,如同人眼珠大小,它将即将湮灭的神魂吸纳进来,小心保护着。幻境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呼那策就待在这颗珠子里,他看不到外面如何,连岁月都数不清。就在他觉得无法破除幻境时,他感觉到珠子动了动,像是被谁捡了起来。“终于,找到你了。”那声音几乎喜极而泣,呼那策看不到捡到珠子的狐妖虔诚地擦拭干净它,并低下头亲吻,仿佛是对待挚爱的心上人。‘没用的东西,这点幻境都走不出来。’赤鸢从珠子中将神魂抓出,抓紧呼那策双肩腾空飞起来。赤色的尾羽极尽华丽,末梢有绚烂的火焰燃烧,张扬的气息一经弥漫开就惊动了心月狐。心月狐指尖轻点,真知镜上照出赤鸢的神魂,他哈哈大笑:“怎么还有老友在此。”“你这老妖怪,别破坏本尊赠小辈的一场机缘。”他五指作勾状,探入真知镜中一把抓住了赤鸢。虚空中有神识凝聚成的一只大手,赤鸢只是一抹残魂,与修养完好的心月狐无法比拟。被握住的一刻赤鸢尖声鸣叫怒斥,翎羽上的火焰却对心月狐而言不痛不痒。心月狐将赤鸢带出真知镜,打趣道:“赤鸢神君,好生狼狈啊。”“心宿神君?”赤鸢挣脱开桎梏,它飞身于秘境中一颗高树之上,睥睨着心月狐,“神君何意?”“我看这两个小辈与真知镜有缘,打算赠他们一场机缘,愿赤鸢神君成人之美才好。”心月狐笑道。赤鸢冷哼一声,“里头那只狼妖是我看中的躯壳,若是伤了一分一毫,休怪我不念旧情。”“神君想重生?这世间哪里能有容下神君的躯壳。”心月狐一惊,他打量着赤鸢异常虚弱的残魂,心道真武天尊果真铁面无私。将伴生的赤鸢囚禁在渊谷受罚这么多年,没有躯壳温养日渐单薄,不出千年就要消散了。“与你无关。”赤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只盯着真知镜不再言语。黑暗逼仄的棺材里,狐狸幼崽饥肠辘辘,它口中发出婴儿哭喊,累得头晕脑胀,不知被困在里面多久,鬼使神差里竟向身下的尸身张开口。不行,姬眠欢浑浑噩噩收回爪子,他蜷缩成一团,他想着自己刚刚的动作,忍不住呕吐出来,只是胃里什么也没有只能吐出些酸水。狐狸的爪子碰触着棺材顶,一声声啼哭,稚嫩的指尖划过木板,力道一次比一次弱。最终棺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陷入一片死寂。姬眠欢撑着最后的力气一口咬在自己的胳膊上,幼狐的牙齿钝得很,要撕裂柔嫩的肉并不容易。他狠心叼住一块肉撕扯,疼痛到麻木,血液终于了流出来。幼狐舔舐着温热的血,喉咙间的干涩终于得到片刻缓解,它继续哭喊,声音喑哑如耄耋老者,粗糙沙哑。终于有谁听到这声音,与外人争吵起来,钉死在棺材盖上的钉子被拔了出来,沉重的棺盖被一把推开。光亮照了进来,一双手将幼狐从腐气冲天的棺材里抱了出来。姬眠欢费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姬宿秋那张熟悉的脸上挂着庆幸的泪痕,他松了一口气,意识尽失昏了过去。“生长卧睡棺椁之中,取个眠棺如何?”什么破名字,姬眠欢迷迷糊糊睁不开眼,只能听到到姬宿秋抱着他在和另一个人说话。“……棺与观同音,”男子的声音清冷好听,在虚空用灵力写下一个“观”字,“改作眠观吧。”姬眠欢不满地动了两下,姬宿秋瞧着他直笑:“看来这小子不满意苍羽仙尊取的名字。”苍羽犹豫一番,又用灵力在观旁写下一个“欢”字。“观欢形似,那就叫眠欢吧。”作者有话说:这章有些绕,是两个幻境和现实的交织,要仔细看吼郑重承诺以上画面,从遇见那天起,在那以后皆不会出现∠( ? ”∠)_良心承诺,绝无诈骗明天发糖(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