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灵镜的密道直接告知我,倒也不怕哪天被炎地一锅端了。”呼那策将门仔细合上,又在宫殿四周立下结界,这才端坐到宫殿内侧的座椅上。椅座镶金嵌玉,铺上厚厚的绒毛和丝绸,垂灯底座嵌满珍珠宝石,他草草扫过几眼,发觉宫殿内壁上的画都是采用的极品炼丹灵材七彩砂,忍不住低眉一叹,“不怪乎虎族眼馋了。”就是他看了也要眼热灵镜这得天独厚的资源,背坐青丘灵材无数,灵湖广阔灵气充盈。祖辈又是出名的奢华,玉石金器多不胜数,各类法宝更是层出不穷,靠阵法这一秘术,与各族交易又赚得盆满钋满。可若是实力不足,守着这诸多宝贝便是怀璧其罪,偌大灵镜也只能是任人争抢的肥肉。“狡兔三窟,何况狐狸呢,不是不信哥哥,”姬眠欢将手中皮纸地图摊开,提笔将被破结界的区域勾上,抬眼笑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狐族的密道就是会随阵法变换的,所以紧急时刻带旁人来不会有事。”“防人之心不可无,”姬眠欢一手勾着呼那策的颈项,一手将地图推过来,凑近呼那策耳畔轻声道,“但哥哥想要,这灵镜的一切,无论是物,还是妖。”“不必一兵一卒,我愿意拱手奉上。”“禁地一圈设有的结界你可检查过了?方才从密道出,虎族还在试图强行破开护族大阵,”呼那策指着地图上一角,他面色冷淡,似全然没听见方才的几句话,只专心查看攻守地形,“若是防御破开,这里应是第一个要遭殃的,将族民撤离了吗?”“当然,”姬眠欢点头,他指尖轻轻划过呼那策下颌,“虎族哪怕破开灵镜结界,也要在每个关卡上耗费许多时间。”“此次虎族妖将者数百,其余妖修大小共千余,灵镜如今可战者几何?”呼那策平静捉下姬眠欢乱动的手,无奈瞥了他一眼,“安分些,现下还这般顽劣。”“灵镜妖将共一百二十八人,妖王境四人。”姬眠欢收回手,又贴近瞧了呼那策许多眼,总觉得他今日格外惹眼。“如此与虎族也未尝不可一战,护族大阵结界珍贵,若是破损修缮定然不菲,不如迎击一战,能少许多损失,”呼那策沉吟片刻,将灵镜结界上几个险要位置圈出来,“此处不可失守,若缺,敌军定然**。”“况且此次虎族应是还在试探,若是集力攻坚,定然不会拖拖拉拉到今日,先安排防守站岗巡查吧,两个时辰一换,待多派出几个探子看虎族态度。”将一切部署完毕,呼那策突然疑惑道:“族中长老为何不在,此事应一同商议才是。”“他们呐,”姬眠欢无所谓耸耸肩,“根本没打算出战,虎族打的注意就是从月轮山得到的秘宝,所以现在也只是威胁没动真格,那几个老东西也想要,若我不交出来定不会出力。”“大概想把这次损失的锅推给我,给我施压吧。”姬眠欢歪着头靠在呼那策身边乖乖笑着,完全不觉得把君王与长老不合的事与呼那策谈有何不妥。呼那策也没想过狐族内部居然并不和谐,他心头滋味复杂,看着桌上的图纸开口道:“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交给我如此放心?不怕我日后与虎族一般?”“我说过,”姬眠欢将图纸叠好塞进呼那策衣襟处,他脸上笑意轻佻,语气却郑重,“灵脉,宝器,我都不在意。”“如果对象是哥哥,我会给。”他现在守着灵镜是为了姬宿秋,若不是为了拿到姬宿秋的魂令,他何必再忍着这群老东西,反倒是要将这群畜生挖心掏肺,百倍奉还生母所遭之痛。“哥哥不要亲自应战了,”姬眠欢忽然想到什么,他将呼那策按在座椅上,忍不住靠近亲亲那高挺的鼻梁,“伤还没好,白白损失妖力,有百妖将足以。”“我前些日子运转妖力已然不干涩,收放自如,也不再泄露磨损修为,”呼那策微微挑眉,不解道,“如今除去恢复以往修为慢了些,哪里有什么问题?我妖核情况,想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姬眠欢不说话了,他低下头,修眉颦蹙,过会儿又展眉笑道:“有我就够了,哥哥只需要安心待着,稳定我心。”“你和师父说的话一样,”呼那策抬手撩起姬眠欢耳侧的银发,细细回想凌伊山的话,“都不想让我对敌。”“桑沐也就近年才爬上妖王,杀鸡焉用牛刀,我就能把他解决,”姬眠欢顺着呼那策的动作倾身哄道,“哥哥别去了。”“又想哄骗我。”呼那策扯扯姬眠欢的头发,起身将衣上褶皱拍平,“我都知道。”“不必担心。”凌伊山自呼那策修为大跌入魔后就不肯让他随意出炎地,一来怕偶遇劲敌横遭不测,二来也是怕他心高气傲,难以承受旁人的流言蜚语。多数人隐约记忆里,他还是那个年少成名弑神杀佛的天骄,应早就踏入妖王,一步接履于云霓之上,如今入魔跌境,让当初眼红嫉恨者如饿狗闻肉,都巴不得扑过来咬下一口。从谷底重新站上来,需要强大的心和勇气,尤其位高者,更要面对数不清的恶毒揣测和讥讽。只因世上有太多好事者爱看天才陨落,神祇堕魔,飞鹰折翼,在暗处窃喜庆幸,幸灾乐祸。要看到听到别人的中伤是一件太容易不过的事情,可要听到自己的声音,看清楚自己的心,就是一件难倒世人的难题。若非如此,也不会有那么多修者半步飞升,死于雷劫心魔,令人叹惋。姬眠欢欲言又止,看着坦坦****的呼那策,不由生出愧疚,他放软声音,“不是不信哥哥。”只是下意识想起试炼石后双眼通红的少年,困锁于寒潭里伤痕累累的身躯。他舍不得呼那策再疼,心知对方强大,也有一分要护着他的心。呼那策也未有觉得被轻视的怒意,他向外走去,姬眠欢跟在他身边。宫殿之外炎地的妖将依旧端正肃然站在台阶之下,气势如虹。“我知道。”“你是想对我好,”呼那策瞥了一眼许久不说话的姬眠欢,他将袖中那枚铃铛交还,低头斟酌了一番,“我其实很欣喜。”姬眠欢拿着铃铛动作一顿,他怔怔抬头看着呼那策,见对方侧过头,金眸中残留纠结,一字一句仍一如既往认真。“虽然,并不太明白何为喜。”“可我想对你笑。”那轻飘飘的声音落到姬眠欢耳中,炸开鞭炮一样响,而后如惊雷收怒,**开余震,撩起他心头的一潭死水,在浊浪里生白洁,滨海潮头上开花。寒冬的雪还落个不停,呼那策审视着将士,对口中话的含义好似没有在意。呼呼的雪,风吞没了他最后一句话,叫旁人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是夜围守,呼那策还在琢磨排兵布阵,有狐狸前来传话,说是灵镜长老白日里匆忙于事,现下才抽出空来犒劳敬见狼君,赔礼上宴。大敌当前还饮酒作乐,呼那策生出反感,他本要拒绝,突然想起白日姬眠欢与长老的不合,思忖下将职务暂且交给手下最信任的妖将拓拔燕玉,去会一会灵镜长老。“王上,小心为重。”拓拔燕玉来灵镜之前就听闻狐族狡黠一事,不由担忧。他自小与呼那策同辈,虽如其他族民一般敬畏呼那策,却因少时为他所救更多了信任与依赖。“无妨,盯着虎族的动向,他们大概不会出击,但是还不可轻易放松警惕。”呼那策点头,随前来报信的狐狸离开。那只狐狸带呼那策来的地方并不是白日属于灵镜君王的镜宫,这一方宫殿小了些,从外看雕饰却比镜宫更张扬奢华,小狐狸将呼那策带至宫门,在门上扣了三声便退下。宫门被推开,从里头出来的男子墨发黑瞳,容颜秀美,只是眉骨处多了一条长长的伤疤,在净白的脸上显得突兀,但他气质清雅,面带轻笑,冲淡了伤疤的凶煞感。“狼君,久等了。”姬子夜微微俯身向呼那策行礼,他一身青衣,姿态清贵,不像狐狸,倒像是昆仑玉上的青鸾。“无妨。”呼那策记得他白日里跟在姬眠欢身后,迈步往里走,姬子夜在他身前几步带路,不时说几句客套之话,呼那策通通一言不发,只偶尔回个嗯字。心知呼那策天性冷淡,姬子夜也没有泄气,他轻声道:“此次虎族来犯,还要多仰仗狼君了,哥哥应是许了好处,不过狼君若是还有想要的,觉得难开口。”他走近几步,低声暧昧暗示道:“只管问我也好,狐族的功法大有裨益,想必狼君也感受过了。”“嗯,”呼那策还是轻轻嗯了一声,他眼底已经有些不耐烦,从未觉得狐狸如此烦人,不由庆幸姬眠欢应该还是狐狸里寡言少语的,“狐君可来了?”